《大學》《中庸》：講述修身治國的儒家經(jīng)典

◎ 鐘岳文

《大學》《中庸》：講述修身治國的儒家經(jīng)典

◎ 鐘岳文

《大學》和《中庸》原是兩篇文章

《大學》和《中庸》原是《禮記》一書中的兩篇文章?！抖Y記》，即《小戴禮記》，共49篇，是西漢戴圣對秦漢以前禮儀著作加以輯錄、編纂而成的一部著作。

《中庸》一般認為其作者是孔子的孫子子思。子思寫《中庸》的原因，南宋理學家朱熹解釋說：“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傳而作也?！币簿褪钦f在孔子去世后，面對戰(zhàn)國時期百家爭鳴的局面，子思擔憂儒家思想會因競爭而沒落，于是寫《中庸》加以弘揚?！吨杏埂烽_篇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币馑际强隙ㄈ诵灾小爸辽啤钡谋举|(zhì)是天賦予的，人能遵循這種天賦的本性便是“道”，按照“道”的原則修養(yǎng)自身便是教。隨后又解釋說“道”是人一刻也不能離開的，人若想修“道”，首先應該追尋自己內(nèi)心中的道德本性。這里，《中庸》與《大學》有些不同，《中庸》的重點在于討論性情的表現(xiàn)形式和尺度，它認為，人除了內(nèi)心的道德本性要自覺把握外，還要把握性情萌發(fā)之后的節(jié)度，因為人性中除了道德理性外還有情感的成分，于是提出了“中庸”這一概念。所謂中庸，就是中和，即情感在道德本性與禮儀規(guī)范所要求的尺度內(nèi)的表現(xiàn)，他強調(diào)情感的抒發(fā)要有節(jié)度、有原則，不溫不火、不過也無不及。

《大學》和《中庸》雖然成于不同時期，但二者卻有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洞髮W》講的是如何“為人”和“為學”，是一篇實現(xiàn)人生理想方法的綱要；《中庸》講的是“為人”和“為學”的道理，是一種貫穿人之 一生的認識論。二者互為表里，互相補充，是儒家“內(nèi)圣外王”理想的典型體現(xiàn)。例如，《中庸》論述知、仁、勇這三種美好品德，就與《大學》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遙想呼應?！白釉唬骸脤W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谷撸瑒t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笨傊?，《中庸》為《大學》提供了理論基礎，是《大學》的根柢所在；《大學》為《中庸》提供了實踐方法，是宣傳《中庸》的方法論。

朱熹為什么要為《大學》和《中庸》單獨作注？

隋唐以前，《禮記》還未被確立為儒家經(jīng)典，《大學》和《中庸》也未受到應有的重視，注釋和研究的著作不多。

隋唐時期，《禮記》開始為學者們所重視。特別是唐太宗命孔穎達等人撰定《五經(jīng)正義》（五經(jīng)即《詩經(jīng)》《尚書》《禮記》《周易》《春秋左傳》），這標志著《禮記》取得了儒家經(jīng)典的地位。隨著《禮記》地位的上升，《大學》和《中庸》的地位也有了相應提高。這段時期雖沒有相關研究著作出現(xiàn)，但一些學者已關注到其獨特思想價值所在。最著名的是隋末唐初大儒王通，其著作《中說》的儒學思想體系，主要就是根據(jù)《大學》和《中庸》建立的。到中唐后的韓愈、李翱，已經(jīng)把《大學》和《中庸》作為其創(chuàng)立儒家心性學說的重要思想依據(jù)。

入宋后，義理心性之學興起，《大學》和《中庸》自然受到青睞。宋初統(tǒng)治者甚至親自抄寫《大學》和《中庸》，賜予臣下學習。與此同時，《大學》和《中庸》也成為皇帝經(jīng)筵進講的基礎教材。儒士和理學家們對《大學》和《中庸》更是熱衷，研究著作層出不窮，《大學》學、《中庸》學，循此而興起。

北宋的程顥、程頤（后稱二程）開始把《大學》和《中庸》作為獨立的專經(jīng)大力加以表彰，并與《論語》《孟子》相提并論。正如《宋史》所說：“（二程）表章《大學》《中庸》二篇，與《語》《孟》并行。”后世“四書”的概念于此初步形成。二程還進一步認為這四部書構(gòu)成了完整的儒家心性論體系，其內(nèi)在結(jié)構(gòu)是：《中庸》是講“理”的，《大學》是入德之門，《論語》《孟子》彰顯了孔孟之道。

湖南長沙岳麓書院中有“四箴亭”“崇道祠”兩座祭祀建筑?！八捏鹜ぁ睂ｌ肜韺W奠基人北宋的程顥、程頤兩兄弟，“崇道祠”專祀南宋理學集大成者朱熹和著名理學家張栻。

由于二程的表彰，《大學》和《中庸》的地位日漸凸顯。南宋時，受學于二程弟子的朱熹認為《大學》和《中庸》是二程學問的基礎和真道理，而《學》《庸》《論》《孟》四部書代表了由孔子經(jīng)過曾參、子思傳到孟子這樣一個儒家道統(tǒng)，二程和自己則是這一中斷已久的道統(tǒng)的繼承者和發(fā)揚者。于是，他決定給這四部書分別作注。對于《大學》，朱熹在二程的基礎上，重新厘定次序，分經(jīng)一章、傳十章，并認為“格物致知”章已經(jīng)缺失，做了著名的《補傳》，終成《大學章句》。對于《中庸》，朱熹更是下了許多功夫，他“會眾說而折其中”，寫成《中庸章句》，使《中庸》的主旨支分節(jié)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洞髮W章句》《中庸章句》與《論語集注》《孟子集注》合稱為《四書章句集注》，“四書”之名由此而定，《大學》和《中庸》也正式從《禮記》中脫離出來，成為專門的兩部著作。

朱熹對《大學》和《中庸》的注釋，可謂體大思精，是朱子理學的結(jié)晶與縮影，也是孔孟之學的津梁。它不僅奠定了理學的基礎和理論框架，而且極大地豐富和充實了中國哲學的內(nèi)涵，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作出了理論貢獻。朱熹本人也因此成為儒學的集大成者和被后世景仰的一代名儒。

此后，《四書章句集注》一書被歷代封建統(tǒng)治者所推崇。南宋理宗曾下詔盛贊此書“有補治道”。從元代開始，《四書章句集注》成為各級學校的必讀書和科舉考試的標準答案。理學也成為官方哲學，對中國社會思想產(chǎn)生了深遠且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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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和《中庸》的現(xiàn)代啟示

近代的孫中山先生，曾贊賞《大學》中的“格物致知、修齊治平”是“應該要保存”的中國的“獨有寶貝”。的確，作為儒家經(jīng)典的《大學》和《中庸》，其蘊含的思想至今仍有借鑒意義。

首先，它們同時強調(diào)“慎獨”的修身理念?！洞髮W》記載：“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中庸》也說：“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所謂“慎獨”就是“不欺暗室”，即在獨處之時也能保持高尚的節(jié)操。歷代人物，像柳下惠坐懷不亂，東漢楊震慎獨拒賄，宋人袁采“處世當無愧于心”，元人許衡不食無主之梨，曾國藩“日課四條”：慎獨、主敬、求仁、習勞。凡此種種，均極好地體現(xiàn)了“慎獨”之功。作為儒家思想的精華，“慎獨”至今仍具有生命力。第一，它強調(diào)了道德自律，可以使人養(yǎng)成良好的道德習慣。特別是我國目前正處于社會轉(zhuǎn)型期，制度建設還有待完善。人們在缺少監(jiān)督的情況下，個人的慎獨意識就顯得不可或缺。第二，慎獨思想蘊涵著持之以恒、自強不息的精神。作為一種道德境界，慎獨非一朝一夕之事，它需要通過長期實踐鍛煉才能達到。這個過程，就培養(yǎng)了我們一如既往、慎終如始的毅力和品格。

其次，它們都認為“誠”是道德的根本?！罢\”“誠信”作為一條道德規(guī)范在儒家的道德體系里，受到了高度重視，被視為“進德修業(yè)之本”“立人立政之本”。能夠誠于中者，必信于外。因此，《大學》充分地肯定了“誠意”在修身環(huán)節(jié)中的重要作用，把它視為實現(xiàn)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而《中庸》則用了更多的篇幅對“誠”的價值給予高度的贊揚。如“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并說“不誠無物”。在當今市場經(jīng)濟的背景下，誠實守信作為一條根本的道德準則更是不容忽視，它決定著一個人、一個單位乃至一個國家的成敗得失。

最后，它們的思想對構(gòu)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具有啟發(fā)性。對于中庸，人們曾一度認為是“和稀泥”“折中主義”，這其實是一種誤解?！爸杏埂睆娬{(diào)的是“度”的把握，具體表現(xiàn)為執(zhí)兩用中、過猶不及、和而不同、因時制宜，這些理念對當今實現(xiàn)人際關系的和諧與整個社會的穩(wěn)定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中庸》還提出“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體現(xiàn)了和諧相處、寬容包納的價值理念。與此相仿，《大學》則提出通過正心誠意等道德修煉獲取個人身心的和諧。主要體現(xiàn)在通過“格物致知”，知曉“本末”，“知其所止”的方法來正確把握諸如義與利、能力與職位等各種復雜的關系，從而提升個人素養(yǎng)，實現(xiàn)人生的價值。另外，《大學》還說：“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辈⑻嵝丫酢懊裰?，好之。民之所惡，惡之”，“道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這是主張以“仁政”“德治”并御的施政理念來實現(xiàn)社會與國家的和諧，而仁政的精髓就在于“以民為本”，即從政者不但要重視民眾的呼聲，而且要顧及民眾的利益需求。這對于當前群眾路線教育實踐工作不無借鑒意義。

大學之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選自《大學》）

大學的宗旨，在于弘揚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棄舊向新，在于使人的道德達到最完善的境界。知道應達到的境界才能夠有堅定的志向，志向堅定才能夠鎮(zhèn)靜不躁，鎮(zhèn)靜不躁才能夠心神安定，心神安定才能夠思慮周詳，思慮周詳才能夠有所收獲。每樣東西都有根本有枝末，每件事情都有開始有終結(jié)。明白了這本末始終的道理，就接近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了。

古代那些要想在天下弘揚光明正大品德的人，先要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要想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先要修養(yǎng)自身的品性；要想修養(yǎng)自身的品性，先要端正自己的心思；要想端正自己的心思，先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誠；要想使自己的意念真誠，先要使自己獲得知識；獲得知識的途徑在于認識、研究萬事萬物的道理。

通過對萬事萬物的認識、研究后，才能獲得知識；獲得知識后，意念才能真誠；意念真誠后，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后，才能修養(yǎng)品性；品性修養(yǎng)后，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管理好家庭和家族后，才能治理好國家；治理好國家后，天下才能太平。

上至國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要以修養(yǎng)自身品德為根本。若這個根本被擾亂了，家庭、家族、國家、天下要治理好是不可能的。不分輕重緩急，本末倒置卻想做好事情，這也同樣是不可能的。

中庸即中和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選自《中庸》）

天賦予人的稟賦叫作性，順著本性行事叫作道，按照道的原則修養(yǎng)叫作教。道是不可以片刻離開的，如果可以離開，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也是謹慎的，在沒有人聽見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慎畏懼的。越是隱秘的事情越是容易顯露，越是細微的事情越是容易顯現(xiàn)。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獨處的時候，更要謹慎。喜怒哀樂各種情感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叫作“中”；表現(xiàn)出來以后符合節(jié)度，叫作“和”?！爸小笔侨巳硕加械谋拘?；“和”則是天下普遍遵循的原則。達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了，萬物的生長便繁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