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建安
“做客”,在汀江流域客家話的話境中,不是指一般的串門??图胰丝臻e時,上屋轉(zhuǎn)悠到下屋,左鄰溜達(dá)到右舍,有另外的一個詞語叫“聊?!?。“聊”在這里是個替代的字,極可能是一個鄉(xiāng)村土字,其實(shí)原本是兩“男”在旁,中間一“女”組成的字。讀音為“聊”,透出了幾分悠閑自得。不過,“兩男一女”組成在一起的字形,可能會使人想到親密的、無拘無束的、自由活潑的娛樂,似乎還有些尋歡作樂風(fēng)流快活的意味。這個土字,總使一些人往風(fēng)化方面想。“兩男”可以理解為中間“一女”的安全屏障;“一女”也可以理解為被“兩男”爭奪的對象,讓人為之捏一把汗。其實(shí),客家人的“聊?!?,也就是一群熟人湊在一起喝茶聊天,說東道西罷了。偶爾,也車車大炮,講講古事。
人確實(shí)是群居的種類,勞作之余,免不了要聚在一塊“聊?!?。
“過來聊?!?/p>
“好久都晤田(沒有)過來聊喲。”
“聊一下來,急脈介(什么)呢?”
汀江流域客家地區(qū)的一群兄弟梓叔茶余飯后的“聊?!?,密切了感情,抒解了煩擾,互通了信息,打發(fā)了多余的時光,日子就因?yàn)樗沙诘摹傲乃!倍兊酶形兜懒恕H绻腥朔Q某某大人物,是“俺還細(xì)一起聊大的”,那么,無疑,他們是鐵桿哥們兄弟。
“做客”不是“聊耍”。說白了,“做客”就是北方話所說的“走親戚”。不過,客家話的“做客”似乎范圍還要廣泛一些,包括“走朋友”。
寫出“做客”也包括“走朋友”幾個字,我發(fā)覺自己陷入了一個語言的怪圈。如果這時有人問,什么是“走朋友”?我是不是應(yīng)該停下筆來回答呢?
顯然,沒有這個必要。因?yàn)椋谕〗饔虻目图业貐^(qū),我們可以到非親非友的人家“做客”?!皝砣讼祦睚垺保斑^門系客”這些客家諺語,成了客家人熱情好客的極好注腳。
“做客”在汀江流域客家話語境中,給我的感覺更多適用于女性,也就是說多指“輔娘客”。( “輔娘”在閩南話中為“牽手”,在北方話中叫“婦女”?!拜o娘”,充分詮釋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偉大論斷,而且,敬重敬愛之情溢于言表。這是客家話中的優(yōu)秀單詞。)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好像也有“男子客”一詞。大概是“男子客”在鄉(xiāng)間宴席中人數(shù)遠(yuǎn)少于女性,而且來去快捷、干凈利落、送禮回禮隱蔽、逗留時間短促、“做客”次數(shù)少等緣故,“男子客”往往被我們忽略了。
與“做客”相對應(yīng)的詞,不用說是“請客”。這兩個詞,無疑都是偏正結(jié)構(gòu)的。汀江流域客家鄉(xiāng)村的生活經(jīng)驗(yàn)告訴我,前者的重點(diǎn)是“客”,是“客人”,“做”是“客人”身份的確認(rèn)。后者的重心是“請”,點(diǎn)名宴請“客人”的東道主的身份及其成為合適的東道主所需的種種物質(zhì)和精神努力?!罢埧汀痹谕〗饔蚩图业貐^(qū)又叫“做好事”,這也就是辦喜事的意思。我們知道,客家是漢族的一支南遷的龐大族群。以北方語言為基礎(chǔ)的現(xiàn)代漢語中“紅白喜事”這個詞組,在這里顯然也是同樣適用的。然而,客家民俗與中原民俗此時就體現(xiàn)了微妙的差異性??图颐裰V說:“紅喜事,不請不送;白喜事,不送不請。”這是什么意思呢?“不請”實(shí)質(zhì)上是“不(送)請(柬),”而“不送”指“不送禮”。這就是說,紅喜事的主人如果不送請柬或主動打招呼誠懇邀請一催再催,則客人不送禮不赴宴,這就是“不請不送”了。而“白喜事”,某家有難,一般客人應(yīng)主動前往慰問安撫,主家為答謝客人深情厚意,必須請吃。這么看來,“請客”,其實(shí)就是實(shí)打?qū)嵶愕膶V皋k紅喜事了,這就是上文所說的“做好事”。在汀江流域,“做好事”就是“做好事”,好像沒有多少人說“做紅好事”,盡管也就是這個涵義。
客家人“做好事”名目繁多。就說“生命禮俗”吧,有婚宴、生子做滿月、出新燈(?。?、做過周、做生日等等。建造新屋喬遷新居自然是“做好事”,而當(dāng)兵、讀大學(xué)、分配工作、升遷等等,也可以成為“做好事”的由頭。在客家鄉(xiāng)村,“做好事”的主家邀請至親好友,一般是不送請?zhí)?,否則,就顯得生分。一般情況是,至親好友要事先“跟著”主家?!案币辉~,又要費(fèi)一番工夫解釋了。比如,您老的兒子考上了北京大學(xué),親朋好友聞訊,紛紛前來道賀,說您好有福氣,生養(yǎng)了一個狀元子,榮華富貴、前程無限、國家棟梁、華堂增輝等等,接著,他們就會催問何時請客,要討幾杯高升酒來喝喲。這就是“跟著”了。還有一種“跟著”,與榮登名牌大學(xué)而廣為人知稍有不同。話說某老姑婆子孫滿堂。某年正月,她的娘家來人了,送了一只大紅公雞。這等于是委婉地提醒外甥輩,俺的姑婆今年已經(jīng)是八十一歲高壽了,要“做大生日”了?!白龃笊铡奔崔k壽宴的客家話??图颐袼资恰澳凶鳊R頭女做一”,為女性做“大生日”,在逢十進(jìn)一的年頭進(jìn)行。這也是“跟著”了。這一跟,是綿綿脈脈的親情啊。
剛才說了??图胰恕白龊檬隆?,邀請至親好友赴宴是不送請?zhí)?,他們派人提前幾天登門拜訪,去“喊”?!昂啊闭f來簡單,實(shí)際是極為虔誠地口頭邀請?!昂啊笔悄菢拥拇舐曈昧猓谑?,顯得是那樣的熱情。比如,二叔公的孫子,而且是頭孫,出生一個月了,要“做滿月”。提前三天,二叔公派人專程到山子背三伯婆家。來人說:“三伯婆,俺叔請您老去吃幾塊粗葉粄呀?!贝秩~,即河邊山澗的一種蔬菜綠葉?!按秩~粄”在這里純粹是謙詞了?!白鰸M月”的宴席,少不了山珍海味大魚大肉。三伯婆一聽請吃“粗葉粄”,就會高興地說:“好,好,恭喜恭喜,二狗做好阿公,轉(zhuǎn)去講,俺會來,會來,帶幾只松殼卵子來,唔使(不要)等喲?!彼蓺ぢ炎?,則又是雞蛋的謙詞。
話是說“唔使等”,其實(shí),主家在適當(dāng)時期還是要派人虔誠地一催再催,要不然,客人有“猴吃”(貪吃)之嫌。
打算“請客”,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請多少桌?請一些誰?上幾道菜?上什么菜?喝什么酒?備好什么煙、茶、果點(diǎn)?自然都是在反復(fù)精密計算中的。請客前幾天,主家臨時組建的“班子”就開始忙碌了,誰誰負(fù)責(zé)“喊人”送請?zhí)?,誰誰負(fù)責(zé)借桌凳碗筷,誰誰負(fù)責(zé)采購,誰誰負(fù)責(zé)廚房做菜,誰誰負(fù)責(zé)備料,誰誰負(fù)責(zé)端菜送水,誰誰負(fù)責(zé)燃放鞭炮,誰誰負(fù)責(zé)“接籃子”迎來送往……必須一一安排妥帖?,F(xiàn)在,時興在晚宴后放一場電影,不知誰負(fù)責(zé)聯(lián)系呢。
在我的印象中,廚房在“做好事”時是非常熱鬧的所在。廚師又叫廚官師傅,一般由親房叔伯中公認(rèn)的客家菜廚藝高手出任。這些人,一般是自學(xué)成才的,平日也就是田間勞作的普通農(nóng)民吧。一位普通農(nóng)民,成了廚師,一下子上升到了農(nóng)民們普遍認(rèn)為具有“強(qiáng)大力量”的官人的高度,他們重任在肩,大權(quán)在握,今日有效,過時作廢,于是情緒難免有異于常態(tài)。這一天,廚官師傅特別神氣,吆三喝四,嗓門、脾氣大得很。我的這一印象來自我那五叔。
五叔精瘦、矮,好說笑話。記得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他蹲在屋檐下淘米,我問五叔是不是蒸飯了,他說是做八加一。我笑了,他好喝一口,他說的意思是在做酒(九)呢。鄉(xiāng)村能人什么時候都是有一口“清閑飯”吃的?!吧a(chǎn)隊”時期,五叔以挑谷種壓壞了腰骨為由脫離了“生產(chǎn)隊”集體勞動,他搞副業(yè),每年交一定數(shù)量的“副業(yè)款”給“生產(chǎn)隊”折合成工分領(lǐng)取糧食。五叔的副業(yè)是在千里汀江的一條支流——象洞溪放牧一群母鴨。那時的溪水清啊,常見一群雪白的母鴨浮動在清溪之上。悠閑的五叔對吃食很講究,烹飪水平也高了起來。據(jù)說廣東梅州還常有親朋好友來請他掌廚做廚官師傅。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油鹽頂對,絲茅成菜?!蹦且馑际钦f他有本事調(diào)和五味,哪怕是山上河岸粗礪的茅草也能成為美味佳肴。五叔對食品制作頗有鉆研精神,他將幾十種蔬菜根莖搭配腌制,開壇,濃香撲鼻,引人垂涎欲滴。五叔無師自通,將它命名為“客家十八珍”。
這次二狗叔公的孫子“做滿月”,五叔是當(dāng)仁不讓的廚官師傅。五叔當(dāng)廚官師傅,也有一套行頭。人們只要一看到五叔著袖套、系圍裙、反戴軍帽,就知道,老五這天又要抖三抖了。這天,二狗叔公為五叔配備了若干燒火的、若干備料的、若干送菜的。除手腳麻利外,這些近親脾氣都好,可以讓老五大聲吆喝而不還嘴。
灶,是老虎灶,燒柴;鍋,是大鐵鍋;菜料,一字排開,準(zhǔn)備就緒。而八九壇客家米酒和燉罐在廳外的曬谷坪里,用谷糠文火不停地煨熱。時辰到時,五叔開始炒菜,他一聲號令:“恒(旺)點(diǎn)!”助手趕緊添柴。但見五叔刷刷刷鍋鏟舞動,又喊:“熄點(diǎn)!”助手就需趕緊調(diào)整火勢?!皣W嘩”五叔猛地傾水入鍋,蓋上鍋蓋,又喊:“恒(旺)!”助手又得手忙腳亂起來。在這過程中,如果助手跟不上五叔的節(jié)拍,就會招來一頓往下三路招呼的粗罵。
一種菜做好,灶上便排列著一組“雞公碗頭”??图胰苏埧停v究“實(shí)打?qū)崱?。“雞公碗頭”是一種當(dāng)?shù)刂圃斓睦L有公雞瓷彩的大海碗?!巴腩^”即“大碗”。
起鍋。五叔將菜肴均分到各碗頭。據(jù)說,分菜也有講究,講目法,“患寡也寡不均”。五叔一聲“走”,恭立一旁的小伙子立即端起木托盤,魚貫而出。
這邊,五叔洗鍋,一聲“火”,往鍋里潑下一大鐵勺菜油,又開始了下一道菜肴的制作。
客家廚房的側(cè)房,一般是用于備料的空間,這里又是另一番天地。那些姑娘媳婦們一邊切瓜切菜,一邊說說笑笑,與一墻之隔的主廚房的緊張氣氛形成鮮明的對照。
該回過頭來說說“做客”的事了。
話說三伯婆在三天前就得到了主家來人的盛情邀請,人家都來“喊”了,這是非?!皭酆谩薄⒎浅!白屑?xì)”的,非常有“臉面”的事,不去是萬萬不行的,親戚親戚,越行往越親。于是,三伯婆這幾天提前做好了許多家務(wù)事,包括提前給“自留地”的菜畦鋤草施肥,澆足了水,雞鴨豬等家禽家畜也早已安頓妥帖。這幾天她的心情格外地好,見人就笑瞇瞇的,講話的“話尾子”也變得柔軟了許多,那個常與自家“拗扭”的兒媳婦,好像也順眼了一些。
“做客”的日子到了,這天一大早,三伯婆吃過早飯,就很認(rèn)真地梳洗了一番,穿上平時舍不得穿的新衣裳。客家話說“吃在肚中,著在威風(fēng)”。吃得再好,都落在肚中了,又有誰知道呢?而衣服的貴賤新舊,卻是一目了然的了?!爸?,客家話指“衣著”。
“做客”的衣著,是萬萬馬虎不得的?!吧a(chǎn)隊”時期,客家老婦人的“做客”標(biāo)準(zhǔn)衣裳是“自林藍(lán)”側(cè)面襟,發(fā)式是簍箕帽“牛屎包”。收拾停當(dāng),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了。三伯婆挎起了一腳“香籃”,手挽布傘,興沖沖地走東家竄西家招呼同行的叔婆伯娓們?nèi)チ恕?/p>
“香籃”是類似于今日超市購物籃的竹制品,略小,有籃蓋。是汀江流域客家婦女專用于走親戚的盛物器具。這次三伯婆的“香籃”里,裝有一套貼有一塊紅紙的小兒衣帽鞋襪,里面還有逢雙數(shù)的雞蛋(松果卵子)?!跋慊@”蓋上,還有一塊布料,也貼有三指寬左右的紅紙片。布料,很長一段時期是汀江流域客家地區(qū)的通用禮物。因?yàn)?,在客家人看來,這是“大小一個禮,長短一塊布”。“香籃”提手一側(cè),往往用毛筆寫有“記號”,大多是“某某某置”或“某某某備用”。這就讓那些“接香籃”的,不致于搞錯來客饋贈的禮品種類與數(shù)量,以便適度回禮及日后“答應(yīng)人事”時參考。
三伯婆的布傘也很有講究,是“新寧遮子”,產(chǎn)于廣東梅州新寧客家地區(qū),防曬防雨,經(jīng)久耐用,美觀大方??图宜渍Z說:“打傘時不見親家,戴笠嫲時見著了?!边@是一件多么尷尬的事啊,很無奈,很沒有面子。由此可見,出門帶傘,是多么的重要啊。很長一段時期,“新寧遮子”是“做客”身份的象征。
三伯婆的兩個小孫子、孫女悄悄跟了上來,鬧著要一起去。這兩個小家伙,其實(shí)是在來人“喊”三伯婆時,就迅速鎖定了目標(biāo),暗暗打定了跟隨“做客”的主意。這幾天,他們密切關(guān)注著老祖母的一舉一動,不時在老祖母面前討好賣乖,為的全是這一刻啊。當(dāng)著梓嫂叔娓的面,三伯婆沉下臉來,吆喝他們趕快回家去。小孫子孫女嘟嘟囔囔,執(zhí)意要跟著去,因?yàn)椋麄兛吹狡渌迤诺膶O輩已經(jīng)興高采烈地在前頭蹦蹦跳跳了。幾位叔婆苦笑說:“細(xì)人仔就愛騰背。愛去就去好了?!薄膀v背”,在這里專指跟隨大人一同“做客”。三伯婆就笑罵:“要聽話!下次不敢騰背了呀!”“好,好,不敢了,不敢了。”小孫子孫女得到了祖母的許可,滿口應(yīng)承,隨即一聲歡叫,追趕前頭的玩伴去了。
“做好事”“請客”的主家,其實(shí)對三伯婆們將攜帶孫子孫女出席宴席的情形早有預(yù)計。汀江流域客家地區(qū)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請“輔娘客”,請一桌得準(zhǔn)備三桌。大概也是出于類似的考慮,請“輔娘客”的宴席一般安排在午間,“男子客”則參加晚宴。這種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主要是考慮到婦孺?zhèn)冊谌臻g有充足而又安全的時間在途中往返。我們知道,閩粵贛邊曾是匪盜及野獸出沒的險地。
翻過了幾座山,二狗叔公的家遙遙在望。三伯婆們的一路閑聊就此打住,整頓衣裳,立即換上了喜盈盈的笑臉。又走了一段路,早有主家的婦女遠(yuǎn)遠(yuǎn)地迎了上來,熱情地打招呼,接過三伯婆們的“香籃”和“遮子”,引導(dǎo)她們到“接待室”或門坪上喝茶水吃果點(diǎn)閑聊。那些主家婦女這段時間的工作,俗名叫“接籃子”。
客家人的席面豐盛,來客就恭維說“排場”。“排場”當(dāng)然是指盛大的場面了。人情的面子,很多時候是體現(xiàn)在場面上的。因此,客家人都知道,人生有兩碗面最難吃,一是“情面”、二是“場面”。“排場”是對主家最好的恭維。
客家菜是中國八大菜系之一,其豐盛難以細(xì)述?!白龃笊铡钡念^一道“菜”,不用說是“長壽面”了,其他“做好事”的頭一道菜,通常是蔥花油炸豆腐。這是很有說道的,豆腐在客家話中與“頭富”諧音,客家人很清楚,物質(zhì)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沒有富裕的生活,其余無從說起。
吃“滿月酒”,頭一道菜,自然也是“頭富”。在我的印象中,三伯婆是很會說話的人,每上一道菜,她都可以說上一堆的恭維話,同時,筷子也不見得慢,她通常會漫不經(jīng)心地把雞腿鴨腿等“珍稀”食品,搶先挾在孫子、孫女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赏胫校幻嫜鹧b生氣,吆喝他們吃飽了就趕快離桌玩耍去。
喜氣洋洋、人聲鼎沸、酒肉飄香、碗盤交錯、又醉又飽……一陣鞭炮響過后,宴席接近了尾聲。
三伯婆們退席了,孫子、孫女們在一旁打鬧去了。孩童們在許多鄉(xiāng)村的新環(huán)境中,總能找到他們的樂趣。
三伯婆喝著茶,吃著瓜果糕點(diǎn),和七大姑八大姨聊了好一會兒,就該起身告辭了。其實(shí),其他的一些親朋已陸陸續(xù)續(xù)回家了。她們走時,個個歡快地和三伯婆打招呼,盛情邀請她去“聊”。她們說:“您老貴腳要來踩踩賤地方哦?!?/p>
眼看日頭快偏西了,三伯婆要回家了,她恭維了一番主婦后說要拿“遮子”了。殷勤的主婦自然對三伯婆戀戀不舍,嘴上一再殷勤挽留,但還是很快地從屋里拿來了她的“遮子”和“香籃”。“香籃”里,裝了一些油炸豆腐、紅燒肉、煎粄和米糕。這些回禮,客家人叫“等路”。
責(zé)任編輯 賈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