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牡丹亭》論湯顯祖的平民文學觀

龍懷菊

摘要：歷年來對湯顯祖文學觀的研究都集中在其“主情”的文學思想方面。而忽略了對他平民文學觀的探討。仔細分析《牡丹亭》可見湯顯祖的平民文學思想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即主張以情抗理（禮）；主張人的情與欲得到滿足與宣泄：描寫下層人民的眾生相；表現(xiàn)平民百姓市儈、滑稽的審美接受。通過對湯顯祖師承淵源、交游情況，以及當時社會思潮對其影響等方面的考察，進而論述湯顯祖平民文學觀形成的深刻原因。

關(guān)鍵詞：湯顯祖 牡丹亭 平民文學觀

中國分類號：1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4）01-61-65

一直以來文學研究者對湯顯祖的文學思想研究都停留在其“主情”的文學觀，探討了其“情”的內(nèi)涵以及“情”產(chǎn)生的根源。但是湯顯祖作為一個中國古代典型的知識分子以及一個時代偉大的文學家，他必然從小就受到儒家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的思想熏陶，因此，湯顯祖首要的文學觀應該是反映平民大眾現(xiàn)實生活以及傳達普通人民美好愿望的平民文學觀，然而有關(guān)這一方面的研究論述至今都還是一片空白。仔細分析湯顯祖自認為其平生最得意的作品《牡丹亭》，我們應該區(qū)分他所主張的“情”到底是“愛情”還是“情愛”?？v觀杜麗娘與柳夢梅從相識到結(jié)為人世名正言順的合法夫妻的整個過程，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湯顯祖在其《牡丹亭》一作中想要表達的是人類正常生理欲望的滿足與宣泄。通過仔細研讀此劇，湯顯祖的平民文學觀在我們面前一展無遺。

一、《牡丹亭》表達湯顯祖的平民文學觀

湯顯祖自己曾說其平生戲曲創(chuàng)作的成就在于“四夢”，而《牡丹亭》是他自認為最得意的作品，事實上也是《牡丹亭》最能體現(xiàn)作者的文學思想以及創(chuàng)作水平。通過對《牡丹亭》進行文本細讀，湯顯祖的平民文學觀至少從以下四個方面表現(xiàn)出來：

（一）主張“以情抗理（禮）”

在論述湯顯祖以情抗理這一平民文學思想時，我們必須清楚《牡丹亭》里女主角杜麗娘所追求的“情”的真實內(nèi)涵。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人們都會把杜麗娘為“情”而死的“情”理解為愛情，認為她是由于發(fā)現(xiàn)了春色的迷人才引發(fā)她對青春以及自己如花美眷的珍惜和感慨。再加上《詩經(jīng)·關(guān)雎》這首愛情詩的啟蒙，使她產(chǎn)生了追求愛情的欲望。所以接下來湯顯祖就寫了《驚夢》一出，在這出戲中讓杜麗娘在夢中滿足了對“情”的需求。此后，杜麗娘因為在牡丹亭畔領(lǐng)略到了情的美好并對之念念不忘，甚至大膽地去花園再次尋覓。尋覓不得而染了相思病，日益憔悴，最后竟然留下寫真為情而亡。理解《牡丹亭》中何為情的關(guān)鍵是《冥判》一出，杜麗娘死后到陰間面對判官的審問時她說自己是為了一個春夢感傷而亡，判官不信，請出的花神也說杜麗娘是慕色而亡，接著便取出婚姻簿來查，上面的記載是“前系幽歡，后成明配。”讓杜麗娘香消玉殞的那個夢的內(nèi)容是什么？首先，是她和柳夢梅還沒說兩句話就被其強抱著去云雨了；其次，“慕色”和“幽歡”這兩個在古代語境下非常香艷的詞也表達了杜麗娘對柳夢梅是色欲，而不是愛情。通過以上如此直白的描寫，、湯顯祖在這里很明確地表達了杜麗娘的“情”是情欲，而不是通常意義下的愛情。

在明代，我國封建專制統(tǒng)治更加嚴密，明代諸皇帝都把控制人們的思想作為統(tǒng)治的第一要務(wù)。從這一目的出發(fā)，明代建立了錦衣衛(wèi)和東西兩廠這些專為皇權(quán)服務(wù)的特務(wù)機構(gòu)，其職責就是監(jiān)察人們的言行。在統(tǒng)治思想方面，朱元璋以先王禮制來防人之欲，而嘉靖更甚，出詔書公然宣稱只有程朱理學還可以學習。經(jīng)過嘉靖皇帝這么一號召，此后的整個明代都處于程朱理學的禁錮下，人類正常的感情和欲望的表達都必須在理與禮的規(guī)范之下?？v觀中國古代歷史，平民的思想和愿望基本上都與上層統(tǒng)治者背道而馳。作為一位士大夫，湯顯祖在其《牡丹亭》中卻表達了平民百姓渴望人類自然之情得到充分理解與接受的美好愿望。湯顯祖在其《牡丹亭》題詞中就很明確地將“情”與“理”對立起來，他說杜麗娘生而為情而死，死而為情復生這件事“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耶?！彼f這種事情在“理”中必然沒有，但是卻可能在“情”中發(fā)生，由此將情與理（禮）擺在了相悖的位置。統(tǒng)治者主張“存天理滅人欲”，而湯顯祖偏偏發(fā)出了“至情”的吶喊，強調(diào)人的正常欲望的滿足，這是普通平民百姓一直以來奉行的生活規(guī)則。明代被人們長久傳唱的民歌被馮夢龍編輯成《山歌》和《掛枝兒》兩本集子，在這兩本集子中隨處可見大量的色情描寫。民歌是平民的文學，是平民創(chuàng)作的以反映平民生活和真實愿望的文學作品，最能代表平民的文學趣味。通過以上對比分析，湯顯祖《牡丹亭》很顯然表達了他與平民相同的文學觀。

（二）提倡情與欲的滿足與宣泄

程朱理學控制下的明代社會規(guī)范是“存天理滅人欲”，對一切不符合儒家禮制規(guī)范的人類行為加以禁錮，這種思想統(tǒng)治下的湯顯祖在其《牡丹亭·驚夢》一出寫杜麗娘與柳夢梅初次見面的情景，很耐人玩味。杜麗娘是太守杜寶的獨生女兒，出身高貴，堂堂一個大家閨秀，書中也說她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按說這樣的名門女子，其所受的該是封建淑女的家庭教育，但這個女子在花園遇到一個陌生男子時，雖然是吃了一驚，卻不閃不避，還膽大包天地與之相見，甚至對柳夢梅斜視不語。當柳夢梅夸贊她淹通詩書并邀她作詩賞柳時，書中描寫了杜麗娘當時的情態(tài)是：

（旦作驚喜，欲言又止介）（背想）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面對陌生男子柳夢梅的搭訕，此時的杜麗娘驚喜萬分，想要顯擺顯擺自己的才情，但是又擔心此男子目的不純，所以她才欲言又止。當柳夢梅對她表白說“小姐，咱愛殺你哩！”以后，并邀請她去那答兒講話時，湯顯祖描寫杜麗娘當時的情態(tài)更是精彩：

（旦作含笑不行）（生作牽衣介）（旦低問）那邊去？（生）轉(zhuǎn)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旦低問）秀才，去怎的？（生低答）和你把領(lǐng)扣松，衣帶寬，袖稍兒扭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旦作羞）（生前抱）（旦推介）（合）是……

此時杜麗娘尚未弄清柳夢梅身份，甚至連他姓啥名誰都不知道，面對陌生男子的幽會邀請，她竟然是“含笑”而不是被驚嚇得馬上呼喊家人或者逃回閨房。也許正是她這一笑的鼓勵，柳夢梅竟敢去牽她的衣裳讓其跟他走，杜麗娘對于柳夢梅的拉扯并沒有感到自己被輕薄，甚至還低問柳夢梅去哪兒，去干什么。當柳夢梅坦言拉她去云雨后她也沒有被嚇跑，而是羞答答地欲拒還迎，最終被柳夢梅強抱去。通過細致閱讀湯顯祖筆下的這一段文字，我們很難相信在封建社會就能出現(xiàn)如此開放的女子，而且還是養(yǎng)在深閨里的名門之秀。湯顯祖創(chuàng)作《牡丹亭》的時間是在1598年，距今四百多年了，但是他筆下那個生活在封建專制統(tǒng)治下的封建淑女與21世紀的現(xiàn)代女子比起來，其思想開放程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endprint

縱觀杜麗娘與柳夢梅從相見到最后有云雨之歡的全過程，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其實毫無所謂的愛情可言，有的只是情欲的滿足與宣泄，這種說法在第二十八出《幽媾》里可以得到充分的印證。這出戲的標題就是“幽媾”，意思就是私下里交合，并且文中杜麗娘也明確地說：“每夜得共枕席，平生之愿足矣?！彼囊髢H僅是每天晚上能和柳夢梅睡覺而已，并未涉及感情的專屬權(quán)。這種大膽追求情與欲的滿足的行為是湯顯祖所熱情歌頌的，但是卻是以程朱理學治世的統(tǒng)治者所極力禁止的。無論是世情小說如“三言二拍”與《金瓶梅》，還是民間文學《山歌》與《掛枝兒》，肯定人的正常情與欲都是其共同的文學思想。很顯然，湯顯祖《牡丹亭》所表現(xiàn)的也正是人之常情的“情”，是人類正常的生理需求的滿足，這體現(xiàn)了湯顯祖抒寫人民心聲，為人民代言的平民文學觀。

（三）刻畫了下層人民的眾生相

儒家思想自西漢以后就成為各朝統(tǒng)治者所采用的統(tǒng)治思想，儒家溫柔敦厚的文學風格也成為正統(tǒng)文學的標準文風。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人，在其文學創(chuàng)作時都秉承儒家溫柔敦厚、嚴肅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湯顯祖雖然是一位極富才情的上層文人，但是他的戲曲《牡丹亭》卻寫出了下層人民的眾生相。在這些描寫中，最有力的是刻畫了地位低下的婢女春香的形象；《道覡》一出里對紫陽宮石道姑身世的詳盡描寫；《勸農(nóng)》一出中描繪勞動人民耕作圖和田野優(yōu)美的自然風光等。

《牡丹亭》中春香的形象雖不如《西廂記》中紅娘的形象豐滿，但是在《閨塾》一出中鬧學的主角卻是春香。湯顯祖在這里塑造的春香不僅活潑機靈，同時也展現(xiàn)了她作為地位低下的下層人民的淺俗與風趣。例如當陳最良說關(guān)雎這種鳥性喜幽靜，在河之洲時，春香接下來的搶白讓人忍俊不禁，她說：是了，不是昨日是前日，不是今年是去年，俺衙內(nèi)關(guān)著個斑鳩兒，被小姐放去，一去去在何知州家。對于春香所敘述的那件事的時間大可用“不知何時”四個字表達完整，但是作者卻讓春香用兩個短句來說，這證明作者諳熟平民的語言習慣，因此塑造婢女春香形象也更加真實。春香將“雎鳩”理解為“斑鳩”，把“在河之洲”諧音為“在何知州”，湯顯祖這樣的描寫既表現(xiàn)了春香的機靈與活潑，同時也增加了這出戲幽默滑稽的平民風格?！赌档ねぁ烦藢Υ合氵@一平民進行了細致刻畫以外，還利用《道覡》一整出戲來描寫石道姑。在整出戲中，作者緊緊圍繞著她是“石女”這一特殊之處進行生發(fā)描寫，寫她被逼婚后因其“石女”之故而產(chǎn)生一系列滑稽的事，直至最后被小妾欺負甚至被迫出家。對于石道姑這個極度世俗化了的宗教人物，作者對她人生經(jīng)歷的極度細致的描寫概出于迎合市民世俗審美的需求。如果說《閨塾》與《道覡》兩出戲描寫了滑稽世俗的平民形象，那么《勸農(nóng)》一出則描寫了淳樸的勞動人民形象以及幽美的自然風光，作者在此出戲為讀者描繪了一幅山村耕作圖。這幅圖里有采桑、采茶的婦女，有耕地的田夫，有吹笛的牧童等，這里展現(xiàn)的是山野人家田間靜謐祥和的幸福生活。作者通過對大量普通民眾的描寫，傳達他關(guān)注平民生活與書寫平民美好愿望的平民文學觀。

（三）表現(xiàn)平民百姓市儈、滑稽的審美接受

《牡丹亭》是戲劇，是通俗文學，它的受眾對象是廣大的普通人民。因此湯顯祖在創(chuàng)作此劇時就關(guān)注了平民百姓市儈、滑稽的審美接受，并在作品中進行了充分表現(xiàn)。在第三出《訓女》中，當杜寶問及杜麗娘終日在閨房做些什么時，春香回答說“繡了打緜”，再問她小姐打什么緜，她說“睡眠”。在權(quán)威的老爺夫人面前，春香用諧音的方法說出了杜麗娘平時大白天睡覺的事，這是何等機靈聰慧的一個女子。這樣描寫不僅有助于刻畫婢女春香的形象，同時也讓觀眾捧腹一笑，達到活躍戲場氛圍，產(chǎn)生幽默的戲劇效果?！赌档ねぁ分凶钭屓伺醺勾笮Φ囊怀鰬虍攲佟陡瘒@》，迂腐的老儒生陳最良在這出戲中出場，他一出場就介紹了大家給他起的兩個綽號。陳最良是南安府儒生，表字伯粹，但是由于他極度貧困，衣食單薄，后生小輩就順口叫他“陳絕糧”來取笑他。再加上他“醫(yī)、卜、地理，所事皆知，又改表字伯粹做‘百雜碎?！苯o人起諢名是市井小人物最常見的行為，湯顯祖本是想把陳最良塑造成一個迂腐、內(nèi)心麻木的老儒生，可是我們卻在作者對這個人物的塑造上看到了湯顯祖幽默滑稽的平民文學風格。陳最良的兩個外號表現(xiàn)了滑稽的特色，而他去給杜麗娘當私塾老師的七個理由則是表現(xiàn)了平民百姓市儈的利益追求特點。陳最良自述他去相府當老師的原因有七：

鄉(xiāng)邦好說話，一也；通關(guān)節(jié)，二也；撞太歲，三也；穿他門子管家，改竄文卷，四也；別處吹噓進身，五也；下頭官兒怕他，六也；家里騙人，七也。為此七事，沒了頭要去。

聽完陳最良細數(shù)這七個理由以后，我們真的很難再將迂腐和心如枯槁這些詞用來描述他，相反，我們會覺得他是一個積極鉆營的人。雖然他身上有諸如“吹噓”“騙人”等市井游民的惡習，但正是因為這些缺點的描寫，才顯現(xiàn)了湯顯祖平民文學觀的素養(yǎng)。湯顯祖為了迎合市民低俗的審美趣味，《牡丹亭》中出現(xiàn)了大量與性相關(guān)的描寫。諸如第九出《肅苑》結(jié)尾時春香與花郎用《梨花兒》這個宮調(diào)的對話，徐朔方先生注釋為“這里兩句和上曲曲文，都是雙關(guān)的穢褻語?！薄扼@夢》《幽媾》等出描寫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歡會之態(tài)；《道覡》一整出詳細記述石道姑的人生經(jīng)歷，湯顯祖在這一出戲中利用石道姑是“石女”這一特殊之處，用了大量篇幅極其細致地描寫石道姑與其丈夫在新婚之夜的種種，用詞粗鄙，語意骯臟、穢俗?！赌档ねぁ分羞@些成分作者大可以略去或者一筆帶過，然而作者湯顯祖卻詳盡描寫。他這么做的原因，是為了增加“看點”以滿足市民低俗的審美趣味，從而也表現(xiàn)了湯顯祖滿足市民審美需求的平民文學觀。

二、湯顯祖平民文學觀形成的原因

湯顯祖平民文學觀的形成是多方面因素綜合作用的結(jié)果，在這些因素中占主導地位的則是其師承淵源、交游情況以及當時社會風氣的影響這三個方面。通過對這些因素的分析，可以肯定湯顯祖的平民文學觀在《牡丹亭》中的展現(xiàn)不是他偶爾為之，而是這種文學觀已深入其文學創(chuàng)作骨髓。

第一，師承淵源的影響。湯顯祖的師承非常復雜，在家學的教育下他從小就接受了儒家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的思想；后來又受教于陽明心學泰州學派的羅汝芳；讀到李贄的《焚書》時便以李贄為其思想上的導師，與之神交。湯顯祖的師承淵源中，儒家講的是治國平天下的人世之道，首要關(guān)注的就是天下民生。羅汝芳是陽明心學泰州學派的代表人物，其思想承接王艮“百姓日用是道”的人民觀，湯顯祖一生受其影響頗深。在羅汝芳的言傳身教之下，湯顯祖形成了為人民大眾代言的平民文學觀。李贄的思想在當時社會被稱為“異端”，他在其《童心說》中指斥儒學經(jīng)典為“偽書”，并貶斥程朱理學對人的真性情的禁錮，呼吁保持人類的童心、

真心，做一個擁有“赤子之心”的真人。由于受家學、陽明心學、李贄“童心說”等因素的綜合作用，湯顯祖《牡丹亭》通過杜麗娘生生死死追求至情的行為，表現(xiàn)了當時人民大眾追求獨立自由的愛情婚姻愿望。

第二，交游經(jīng)歷的影響。與湯顯祖交游的文人士子在被貶以后多混跡于市井，進行詩文、戲曲、雜劇、小說的創(chuàng)作，例如有名的文學家屠隆。與他交往密切的還有羅敬叔，此人一生浪跡江湖，過著賣文度日的生活。湯顯祖不僅與文人士子交往，他也與身為東林黨人的李三才交往過甚。這些人都趣味相近，常常在一起游山玩水，飲酒賦詩，更與普通市民往來頻繁。從湯顯祖的一些詞作中，可見他辭官以后混跡于戲場之中，他還與親自教演員唱戲，與他們產(chǎn)生了深厚的友誼。對這些市井小民，湯顯祖同情他們生活的艱辛，甚至為他們的痛苦經(jīng)歷不平、憤激。正是有這些豐富的交游經(jīng)歷，湯顯祖在《牡丹亭》塑造的市民形象才會那么鮮活、動人。這些人物例如下層婢女春香、老儒生陳最良以及“石女”石道姑等。對于陳最良和石道姑這兩個市井小民，作者雖然寫出了他們市儈的一面，但同時也表現(xiàn)了他們生活艱辛的一面。

第三，社會風氣的影響。湯顯祖生活于明代晚期，資本主義在這一時期漸漸萌芽，人們的思想觀念與新的生產(chǎn)方式一樣在漸變。封建地主經(jīng)濟實行重農(nóng)抑商政策，阻礙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所以商人的社會地位處于社會底層，人們常常輕視經(jīng)商者。但是明代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文學消費不再是上層社會的專屬權(quán)利，市民階層逐漸成為文學消費的主力。戲曲屬于通俗文學范疇，其消費主體是平民大眾，所以湯顯祖在創(chuàng)作之時就充分考慮到這一因素。因此，在《牡丹亭》中出現(xiàn)了大量有關(guān)市民生活現(xiàn)狀的描寫，這些描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湯顯祖為迎合平民審美接受而進行創(chuàng)作的平民文學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