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昆
摘要:晚明清初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動蕩時代,尤其在思想上探求真知的科學思想逐漸興起,入華傳教士帶來的西方先進的科技知識與中國知識階層的傳統(tǒng)觀念產(chǎn)生了直接的正面沖突,清初關于改訂歷法的論爭是中西文化沖突的集中表現(xiàn),在這一論爭中守舊派以捍衛(wèi)“禮法圣教”為借口制造了中國天文歷算史上少有的酷烈冤獄。雖然康熙平反冤獄,可保守派卻依然占據(jù)著道德上的制高點,知識精英沒有能夠真正沖破禮教的桎梏,最終中西文化上的尖銳沖突使中國喪失了汲取西方有益文明成果的機會。
關鍵詞:科學思想 歷獄 湯若望 文化沖突
中國分類號:K24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4)01-25-29
晚明清初是中國思想史上一段風云激蕩的歷史時期,侯外廬先生即評之曰:“中國啟蒙思想開始于十六、十七世紀之間,這正是‘天崩地裂的時代?!薄疤毂赖亓选?,從政治上看表現(xiàn)為明清易代、王朝更替;從思想上看,是程朱理學的統(tǒng)治地位遭到挑戰(zhàn),陽明心學以異端的姿態(tài)風靡士林。尤其應當關注的是,自晚明開始,耶穌會士人華為中國思想界注入新的活力,雖然他們的初衷是通過科技知識以為傳播宗教服務,但客觀上他們引介的科學知識促使中國知識精英開始了對傳統(tǒng)思想文化的反思。保守勢力不甘于此,“夷夏之別”依然是中西文化沖突中最核心的議題。清王朝頒布新歷是宣示其統(tǒng)治合法性的重要手段,起用湯若望領導新歷的制定則導致了震動朝野的“歷獄”。以楊光先為首的守舊派在“率更舊制”的政治氣氛中肆無忌憚地攻擊新歷,最終釀成大案,清初中西文化的尖銳沖突在此顯露無遺。
西學進人中國的過程絕非一帆風順,長期處于東亞文化的核心地位,使中國大部分知識分子對于傳統(tǒng)文化有著強烈的認同感,對待異域文明常常抱以懷疑態(tài)度。傳教士只有采取更為契合于儒家文化的傳教方式才能影響知識精英的信仰,其中尤以1582年來華的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在這方面做得較好。與此前在華傳教的先驅者沙勿略、羅明堅不同,盡力適應中國文化是利瑪竇傳教的基本思想:“1589年他北遷韶州,與官員瞿太素私交很好。受瞿的勸告,知道在中國和尚地位低下,因而改僧服為儒服,蓄發(fā)留須。在這一期間,他攻讀儒家經(jīng)典……還首次將中國的《四書》譯為拉丁文?!币晕鲗W來提高天主教在民眾內(nèi)心的地位是利瑪竇傳教的重要手段,《明史》天文志中這樣寫道“明神宗時,西洋人利瑪竇等人中國,精于天文、歷算之學,發(fā)微闡奧,運算制器,前此未嘗有也?!蔽鞣絺鹘淌繋須W洲先進的歷算方法和機械技術,同時還帶來西方在天文學和地理學上眾多最新發(fā)現(xiàn):“1584年利瑪竇在南方肇慶繪出了第一幅世界地圖,并譯注上中文名稱。1595年又在南昌為建安王搞了一張這份圖的繪寫本。1600年又在南京刊出《山海輿地全圖》。影響最大、流傳最廣的是1602年由李之藻為之刻成《坤輿萬國全圖》?!睘榱俗屩袊R界接受新的地理學觀念,利瑪竇對地圖有所改動,將本初子午線從世界地圖的中央向左移動了一百七十度,從而使中國正好位于地圖的中央。利瑪竇深知“他們深信他們的國家就在它的中央,他們不喜歡我們把中國推到東方一角的地理概念。他們不能理解那種證實大地是球形、由陸地和海洋所構成的說法,而且球體的本性就是無頭無尾的。”這些地圖將地圓說的新知帶到中國,突破了中國傳統(tǒng)的“天圓地方”的觀念,給中國知識界以極大的震動,“因為整個中國知識、思想與信仰世界的合理性依據(jù),與傳統(tǒng)關于時間與空間的感覺密切相關,當這種傳統(tǒng)的合理性依據(jù)被西洋傳來的新知動搖,很多舊的知識、思想與信仰就會發(fā)生‘多米諾骨牌式的連鎖坍塌?!?/p>
中國知識分子中的保守勢力面對西學心中充滿誤解、懷疑甚至是仇視。衛(wèi)道士對利瑪竇是口誅筆伐,不遺余力,福建建溪人魏濬在《利說荒唐惑世》一文中寫道:“近利瑪竇以其邪說惑眾,士大夫翕然信之。竇既死,其徒倡為天主之教,呼群聚黨,所至侜張,南宗伯參論驅逐始散去。然惑于其說者堅而不可破,人情之好異如此。所著輿地全圖,及沈洋窗渺,直欺人以其目之所不能見,足之所不能至,無可按驗耳。真所謂畫工之畫鬼魅也。毋論其他,且如中國于全圖之中,居稍偏西,而近于北,試于夜分仰觀,北極樞星乃在子分,則中國當居正中,而圖置稍西,全屬無謂?!薄睹魇贰ひ獯罄飦唫鳌穭t評述到:“其國人利瑪竇至京師,為《萬國全圖》,言天下有五大洲。第一日亞細亞洲,中凡百余國,而中國居其一。第二日歐羅巴洲,中凡七十余國,而意大里亞居其一。第三日利未亞洲,亦百余國。第四日亞墨利加洲,地更大,以境土相連,分為南北二洲。最后得墨瓦臘泥加洲為第五。而域中大地盡矣,其說荒渺莫考?!本尤徽J定利瑪竇的地理新說是虛妄謊言?!端膸烊珪偰刻嵋吩谠u價艾儒略所著的《職方外紀》時依然不忘批評利瑪竇的觀點:“前冠以《萬國全圖》,后附以《四海總說》。所述多奇異不可究詰,似不免多所夸飾?!薄拔崧動孟淖円恼撸绰勛冇谝恼咭病笨梢姰敃r保守的心態(tài)已成為民族的普遍群體意識,導致中國知識階層陷入到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的思想深淵。
應對西學新知的沖擊,保守勢力采用的手段除了造謠中傷,還有嚴酷的政治迫害,這在清初的歷法之爭中表現(xiàn)尤為明顯。在中國,頒布歷法是顯示皇權正統(tǒng)性的重要標志,堪稱國之大事。晚明時期西洋傳教士已經(jīng)參與修訂歷法并起到重要作用:“明朝所本的是《大統(tǒng)歷》、《回回歷》兩種天文推算方法,到明末這兩種歷法久已失修,日月蝕常推測不準,頗損皇帝的尊嚴。在徐光啟、李之藻等人的極力推薦下,皇帝同意西洋人以西法參與修改歷法。崇禎二年(1629)于北京宣武門內(nèi)首善書局舊址設歷局,由徐光啟統(tǒng)領,傳教士龍華民、鄧玉函、羅雅各和湯若望等人先后參與其事。”西方傳教士參與中國歷法修訂的最大成就是輯錄了《崇禎歷書》,可惜未及實行,風雨飄搖的明王朝就滅亡了。順治元年(1644)滿人入主中原,頒行新歷是彰顯政權合法性的重要手段,亦是清廷的要務:“世祖定鼎京師,十一月,以湯若望掌欽天監(jiān)事。湯若望疏辭,上不許?!睖敉浞诌\用西法修歷取得了成功:“順治元年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王令大學士馮銓與湯若望率欽天監(jiān)官赴觀象臺測驗,惟新法吻合,大統(tǒng)、回回二法時刻俱不協(xié)?!睖敉捎谛逇v有功,深得順治皇帝的信任,順治十年(1653)三月,被賜號“通玄教師”,頒旨嘉獎:“朕承天眷,定鼎之初,爾為朕修大清時憲歷,迄於有成。又能潔身持行,盡心乃事。今特錫爾嘉名,俾知天生賢人,佐佑定歷,補數(shù)千年之闕略,非偶然也?!睖敉鞒謿J天監(jiān),造成大批守舊派官員丟官失勢,因此他們大肆攻擊新歷。順治十四年(1657)四月,革職回回科秋官正吳明炫上疏道:“臣祖默沙亦黑等一十八姓,本西域人。自隋開皇己未,抱其歷學,重譯科,凡日月交食及太陰五星陵犯、天象占驗俱不必奏進。臣察湯若望推水星二八月皆伏不見,今於二月二十九日仍見東方,又八月二十四日夕見,皆關象占,不敢不據(jù)推上聞。乞上復存臣科,庶絕學獲傳。并上十四年回回術推算太陰五星陵犯書,日月交食、天象占驗圖象。別疏又舉湯若望舛謬三事:一、遺漏紫炁,一、顛倒觜參,一、顛倒羅計。”吳明炫攻擊湯若望在歷算方面的疏漏是事關新歷是否準確的大事,順治帝決定對新歷的準確性再次考量,“八月,上命內(nèi)大臣愛星阿及各部院大臣登觀象臺測驗水星不見,議明炫罪,坐奏事詐不以實,律絞,援赦得免?!睖敉眯職v無可爭議的準確性給保守勢力以有力的回擊。
保守勢力雖然在學理上失敗,卻利用“華夷有別”這個屢試不爽的口號,展開了更為嚴酷的政治迫害??滴跞辏?664)七月二十六日,安徽歙縣人楊光先將自己所寫的《請誅邪教狀》具疏題參,在文中,楊光先對徐光啟、湯若望百般詆毀:“西洋人湯若望,本如德里亞國反正法賊首耶穌遺孽,明季不奉彼國朝貢,私渡來京。邪臣徐光啟貪其奇巧器物,不以海律禁逐,反薦于朝,假以修歷為名,陰行邪教。延至今日,逆謀漸張,令歷官李祖白造《天學傳概》妖書,謂東西萬國皆邪教之子孫,來中夏者為伏羲氏,《六經(jīng)》、《四書》近世邪教之法語微言。豈非明背本國,明從他國乎?如此妖書,最在不赦。……且于《時憲歷》面敢書‘以西洋新法五字”,暗竊正朔之權,以尊西洋。明白示天下,以大清奉西洋之正朔,毀滅我國圣教,惟有天教獨尊?!边m時康熙皇帝年幼,因循守舊的四大輔臣便根據(jù)楊光先的誣告羅織罪名打擊新派,“又湯若望進二百年歷。夫天祐皇上。歷祚無疆。而湯若望只進二百年歷。俱大不合。其選擇榮親王葬期。湯若望等不用正五行、反用洪范五行。山向年月、俱犯忌殺。事犯重大?!表樦蔚鬯篮?,“率祖制,復舊章”成為清廷的國策,在這樣一種政治氣候下對待傳播新知的湯若望等人,政治迫害不可避免,湯若望由于得到孝莊太皇太后的庇護幸免一死,但是欽天監(jiān)的其他官員則沒能幸免。康熙四年(1665)四月,清廷做出了最后決定:“議政王等遵上旨再議:湯若望、杜如預、楊弘量、潘盡孝及案內(nèi)干連人犯等,俱責打流徙,余俱照前議。得上旨:李祖白、宋可成、宋發(fā)、朱光顯、劉有泰俱著即處斬。湯若望、杜如預、楊弘量責打流徙,俱著免。伊等既免,其湯若望義子潘盡孝、及杜如預、楊弘量干連族人、責打流徙,亦著俱免。余依議?!?/p>
五位歷官被殺后,湯若望也喪失人身自由遭到圈禁,一年后抱恨而逝?!皻v獄”的始作俑者楊光先得到重用擔任了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要職,曾與湯若望辯詰的前回回科秋官正吳明炫之弟吳明烜任監(jiān)副。至此新法盡廢,清王朝重新使用《大統(tǒng)歷》、《回回歷》。
由于楊光先不通歷算,吳明炬所用歷法過于陳舊,以致節(jié)氣不應,錯誤百出??滴跗吣辏?668)“治理歷法南懷仁劾奏欽天監(jiān)監(jiān)副吳明恒所造康熙八年七政民歷內(nèi)、康熙八年閏十二月應是康熙九年正月。又有一年兩春分、兩秋分種種差誤。得上旨:歷法關系重大。著議政王、貝勒、大臣、九卿、科道會同確議具奏?!睔v法是國家大事,不能不引起康熙帝的重視,新舊兩派就各自使用的歷算方法又展開了較量:“議政王等遵上旨會議,前命大臣二十員,赴觀象臺測驗南懷仁所言,逐款皆符,吳明烜所言,逐款皆錯?!北仍嚨慕Y果充分證明了西洋歷法的準確性,楊光先因為袒護吳明炬被革職。到康熙八年(1669)隨著鰲拜集團垮臺,南懷仁上疏要求清廷給因“歷獄”蒙冤的湯若望等歷官平反,嚴懲造成冤案的楊光先,清廷對“歷獄”重新判定:“和碩康親王杰書等議覆:南懷仁、李光宏等呈告楊光先依附鰲拜、捏詞陷人,將歷代所用之洪范五行稱為《滅蠻經(jīng)》,致李祖白等各官正法。且推歷候氣,茫然不知;解送儀器虛糜錢糧;輕改神名,將吉兇顛倒;妄生事端,殃及無辜;援引吳明炬,謊奏授官;捏造無影之事,誣告湯若望謀叛。情罪重大,應擬斬。妻子流徙寧古塔。至供奉天主,系沿伊國舊習,并無為惡實跡。湯若望復通微教師之名,照伊原品賜恤?!?/p>
清廷雖然給湯若望,李祖白等人平反,但對待楊光先則是“念其年老、姑從寬免。妻子亦免流徙。”并沒有給以嚴懲,屢屢在測算上出現(xiàn)失誤的吳明烜也得以留任,比之“歷獄”的酷烈,這樣的處罰可謂仁慈。
康熙是清代最為了解科學知識的帝王,當他在南書房向南懷仁、張誠、白晉等傳教士求取新知的時候,朝堂之上任用的是湯斌、熊賜履、李光地、張伯行、陸隴其等“理學名臣”??滴跷迨辏?713)康熙帝命大學士李光地勘定《朱子全書》刻板印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如此評價“圣祖仁皇帝表章朱子之學,而睿鑒高深,獨洞燭語錄、文集之得失,乃特詔大學士李光地等,汰其榛蕪,存其精粹,以類排比,分為十有九門。金受煉而質純,玉經(jīng)琢而瑕去。讀朱子之書者,奉此一編為指南,庶幾可不惑於多岐矣?!笨滴趸实圩杂H政之日起便把維護儒家正統(tǒng)思想作為清王朝的執(zhí)政之基。“歷獄”能夠平反,是因為清廷必須依靠掌握先進天文測算方法的傳教士編制歷法,楊光先這樣的守舊派則固執(zhí)己見依然叫囂:“寧可使中夏無好歷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睂τ跅罟庀戎鞫?,反對西方歷法與其準確與否并無實際的關聯(lián),他們所要捍衛(wèi)的是“政統(tǒng)”所依據(jù)的思想與信仰,也就是不可動搖的“道統(tǒng)”。歷法是關乎正朔即統(tǒng)治權威性的重要標志,一旦使用新法則意味至高無上的皇權將被打上“蠻夷”的印記,也就是承認以儒學經(jīng)典為基礎的禮制難以維系皇權的合法性,而以天文歷算、地理新知為代表的西學之“智”一旦推倒了名教圣學之基的“禮”,那么士人階層千年以來所堅守價值觀就有崩坍的危險,這正是楊光先等人不遺余力打擊新法、迫害傳播新知之人的原因。
在明末清初中西交流過程中西方傳教士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他們試圖用科學知識傳遞上帝福音,從而擴大對中國知識分子的影響,此時科學與宗教糾纏在一起。而中國知識分子對基督教的警惕使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完全代替了科學真?zhèn)蔚呐袛鄻藴?,雖然南懷仁運用科學知識批駁楊光先的謬論,但是像楊光先這樣的守舊派知識分子卻能夠占據(jù)道德的制高點,“保圣學斥夷教”深深積淀在中國知識分子心中,傳教士僅僅依靠科學知識在短時間內(nèi)難以改變的現(xiàn)實。楊光先的觀點絕非特例,可以視為中國知識階層普遍心理狀態(tài)的典型表現(xiàn),后世附和其言論者不絕如縷。錢大昕為楊光先的文集《不得已》做跋就這樣寫道:“楊君于步算非專家,又無有力助之者,故終為彼所絀,然其詆耶穌異教,禁人傳習,不可謂無功于名教者矣?!卞X大昕在歷算方面造詣精深,即使如此他沒有對在清初發(fā)揮重要作用的西洋算法有片言的贊譽,卻視楊光先為名教之功臣。錢綺在序跋中說的更為直接:“楊公于康熙初入京告西洋人以天主邪教煽惑中國,必為大患,明見在二百年之先。實為本朝第一有識有膽人,其書亦為第一有關名教、有功圣學、有濟民生之書?!睏罟庀缺患苌仙駢?,說明隨著清廷將正統(tǒng)理學思想確立為治國的精神支柱后,文化高壓日漸增強,整個知識階層的心態(tài)也日益保守,從晚明開始求知于西學的啟蒙思潮日趨沉寂,歸于無聲。
結語
“歷獄”是中國天文歷算史上少有的慘劇,也是中西文化一次正面沖突。楊光先僅憑牽強附會的說辭就鑄成大案,其中的文化因素不可忽視。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道與器”、“體與用”的概念是緊密相連的,傳統(tǒng)的天文歷算是為確立政治統(tǒng)治的合法性和維系民族信仰的穩(wěn)固性服務的。明末清初之時,隨著傳教士帶來歐洲的天文地理新知,傳統(tǒng)知識體系逐漸瓦解,民族信仰在相當程度上出現(xiàn)了危機。來自西方天文歷算越是精準,地圖繪制越是精確,對傳統(tǒng)信仰的瓦解作用越強,而中國知識階層對此的反應就愈加強烈。利瑪竇如此描述對中國知識階層的感受:“中國人把所有的外國人都看作沒有知識的野蠻人,并且就用這樣的詞句來稱呼他們,他們不屑從外國人的書里學習任何東西,因為他們相信只有他們自己才有真正的科學和知識。”自負的文化心態(tài)是中國人正視西方文明的最大障礙。在阮元編著的《疇人傳》中位列清朝第一位的王錫闡對西學頗有了解,但他也說:“吾謂西歷善矣,然以為測候精詳可也,以為深知法意未可也。循其理而求通,可也;安其誤而不辨,不可也。”西方科學知識僅被視為格致的工具,代表社會秩序和倫理道德的“法意”不可動搖,而如徐昌熾、楊光先這樣偏執(zhí)于圣學名教的守舊者更視西學如洪水猛獸。
南懷仁的申訴抗爭最終為湯若望沉冤昭雪,此后傳教士長期主持欽天監(jiān)的工作,卻再無法有效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橋梁,而這樣一點聯(lián)系最終也中斷了,“1826年,葡萄牙遣使會士畢學源因病辭去欽天監(jiān)職,從此再沒有傳教士在欽天監(jiān)任職?!泵鎸Ξ愘|文化大多數(shù)中國知識分子是持敵視態(tài)度,最終導致了中國在文化上的自我封閉和盲目自大,這一慘痛的歷史教訓值得后人警醒與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