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標記語and的語用功能研究

朱桂生

（浙江科技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杭州310023）

在英語中，話語標記語不屬于任何詞類，而是一個功能類別。它包括部分連詞（如and，therefore，because等），部分副詞（如certainly，actually，now等），部分感嘆詞（如oh，uh，um等），以及一些短語或小句等（如you see，I mean，as a result of等）［1］。在言語交際過程中，話語標記語并不傳遞任何命題意義或語義內(nèi)容，而是為話語理解提供信息標記，引導(dǎo)并促進話語交際雙方對話語的共同理解［2］。

從20世紀70年代末期開始，隨著語用學(xué)這門新興學(xué)科的確立與發(fā)展，人們開始了對話語標記語的研究。以Schiffrin和Schourup為代表的一些西方語言學(xué)研究者對話語標記語進行了一系列深入探討，并形成了相關(guān)成果［1，3］。近年來，國內(nèi)語言學(xué)界對英語學(xué)習過程中話語標記語的使用研究也日趨重視，一些學(xué)者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對相關(guān)標記語進行了研究。如冉永平［4－5］探討了well和you know的語用功能，鄭群等［6］分析了oh的語用功能，袁詠［7］探討了and的韻律特征和語篇功能，高曉麗等［8］從關(guān)聯(lián)—順應(yīng)角度探討了but的語用功能。王立非等［9］在分析了中國學(xué)習者英語口語語料庫和英國國家語料庫后發(fā)現(xiàn)，只有標記語and的使用頻率在2個語料庫中都處于前列。此研究結(jié)果表明，無論是本族語者還是中國學(xué)習者，話語標記語and都是較為常用的連接語，因此，對于標記語and的分析和研究很有必要。但到目前為止，國內(nèi)相關(guān)文獻中還鮮有基于真實語料庫的對話語標記語and的研究。有鑒于此，筆者參考了中國學(xué)生英語口語語料庫（SECCL 2.0）［10］中學(xué)生口語部分及美國國家語料庫（ANC）下的口語子語料庫部分，以自制的學(xué)生語料庫中口語交談（role－playing）部分為分析藍本，試圖從真實語境中探討話語標記語and一詞在話語互動中的語用功能。

1 話語標記語and的界定

在對well、oh和and等一系列話語標記語的研究過程中，人們經(jīng)常把這一術(shù)語與話語小品詞（discourse particle）及語用標記語（pragmatic marker）等混用。但有一點越來越趨于認同，即類似詞語或其結(jié)構(gòu)功能主要是語用的而非句法或語義的。研究發(fā)現(xiàn)，話語標記語的語用功能主要體現(xiàn)在四方面［4］：一是不對話語的真值條件產(chǎn)生影響，二是不會增加話語的命題內(nèi)容，三是與說話時的情景有關(guān)，四是具有一定的情感功能或表達功能。

and一詞可傳遞的語義十分豐富，其邏輯意義可隨著語境變化表示出如轉(zhuǎn)折、原因、對比、先后及條件等眾多關(guān)系。同時，它還經(jīng)常被說話者用來調(diào)節(jié)話輪，作為獲得話輪、占據(jù)話輪或放棄話輪的手段。and一詞在不同語境中的作用舉例如下：

例1 They all laughed at the poor boy and（yet）he was not angry.（轉(zhuǎn)折）

例2 Give me more time and I'll do it better.（條件）

例3 Tom is hard working and（in contrast）Jack is lazy.（對比）

例4 Some students drop out of the universities.I think they are wrong，and（for）they are not aware of the importance of education.（原因）

例5 I opened the door and walked out.（先后）

例6 A：You've done a good job.And what's your name？（邀請話輪）

B：Jack，Sir.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and在例1至例5中會影響話語的真值條件，并能增加該話語的命題內(nèi)容。但在例6中，and一詞不對話語的真值條件產(chǎn)生任何影響，它不傳遞任何命題意義，此時，它所起的作用即為話語標記語。在不同的語境條件下，話語標記語and（以下簡稱andDM）具有多種語用功能。

2 andDM的語用功能

2.1 andDM的會話管理功能

會話是一種由雙方合作完成的復(fù)雜人際交流活動，需要使用一系列方法和技巧對整個過程實行動態(tài)管理，而這一動態(tài)管理系統(tǒng)實際上是一系列獲取話輪（getting turns）、控制話輪（keeping turns）及放棄話輪（giving turns away）的規(guī)約［11］。通過對具體語料的分析發(fā)現(xiàn)，andDM在整個會話管理體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可以幫助話語參與者有效獲取話輪、控制話輪及放棄話輪。

2.1.1 獲取話輪標記

會話中有許多話語位置可供說話者自選為下一個說話人，即獲得話輪權(quán)。這些位置被稱為話輪轉(zhuǎn)換相關(guān)處（transition relevance places），它包括語法完整點（grammatical completion points）、語義完整點（semantic completion points）、語調(diào)完整點（intonational completion points）或這3點的重合處（complex transition relevance places）［12］。話語參與者如在話輪轉(zhuǎn)換相關(guān)處獲取話輪，便于整個對話轉(zhuǎn)換貼切、自然。

但很多時候，說話人并未對轉(zhuǎn)換相關(guān)處給予應(yīng)有的注意，而是通過“打斷”來獲取話輪?！按驍啵╥nterruption）”一般可分為“合作性打斷（cooperative interruption）”和“闖入性打斷（intrusive interruption）”。前者發(fā)生得貼切、自然，顯示打斷者在與當前說話者共同完成話輪。后者則相反，是一種非自然和不禮貌的獲取話輪方式。在會話過程中，無論是通過話輪轉(zhuǎn)換相關(guān)處獲取話輪，還是通過“打斷”獲得話輪，說話人都能依靠對andDM的使用，增強會話轉(zhuǎn)換的連貫，并保證使用者自然禮貌地獲得話輪。在獲取話輪過程中，andDM經(jīng)常扮演著話輪要求語的作用。

例7 A：The therapy costs a lot，but I think it really pays（..）

B：And it will definitely do more good to the old who are suffering from the sorrow.

（注：例［7］～［14］中話語轉(zhuǎn)錄符號均參考文獻［13］。）

在例7中，雖然在“pays”處出現(xiàn)了話輪轉(zhuǎn)化相關(guān)處，但有可能A的表述并未完成，B的插話明顯屬于“打斷”。但通過插入andDM，說話人B的打斷變得具有合作性，能合理地取得和接管話輪，同時也能讓對方適時退出話輪。

獲取話輪的另一種方式則是通過當前說話人提名或發(fā)出邀請。

例8 A：I think the government should take some actions to control the cars in the cities.And what's your opinion？

B：um（..），I feel（er）it is urgent to do that.

在例8中，說話人A通過在話輪末提名的方式，使B獲得話輪權(quán)。

2.1.2 話輪控制標記

同時，在全院范圍內(nèi)大力選樹敢于擔當、實干奉獻典型，營造濃厚的學(xué)先進、趕先進氛圍。去年6月開始，院黨委通過層層選樹，5名先進典型進行了事跡演講；將13名先進典型事跡制作成系列櫥窗和微信，在辦公區(qū)和微信平臺集中展示；編印的《研究院人物》，收錄了25名勇于擔責的典型事跡材料，有效鼓舞了隊伍士氣。

當前說話人可使用一些手段和技巧維持自己的話輪控制權(quán)，尤其是在句子與句子的停頓處，因為句末的停頓往往會被聽話者認為是會話的“可能結(jié)束之處”。說話人如果想越過一個“可能結(jié)束之處”而繼續(xù)往下講，除在話輪轉(zhuǎn)換相關(guān)處加快語速外，還可使用andDM一類的話語連接語。這些連接語可揭示話語的內(nèi)容發(fā)展，增加連貫與銜接。恰當?shù)氖褂?，有助于說話人維持自己的話輪。

例9 A：One of my classmates told me：（.），

I was a little introverted and（.）

I（.）tried my best to change it.

B：Yeah，that will be good to you.

A：Now，I often take part in some open discussion.

在例9的第2行中，說話人A在“introverted”位置處已經(jīng)產(chǎn)出了一個潛在的話輪構(gòu)成單位，如果在此處停頓的話，就往往會被話語參與者對方識別為提供了話輪轉(zhuǎn)換相關(guān)位置。為了防止被別人打斷，繼續(xù)保留自己的話輪，說話人A并沒有在第一個話輪構(gòu)成單位的末尾停頓，而是產(chǎn)出了一個新話輪構(gòu)成單位的一部分。換句話說，說話人A通過andDM的使用，使停頓的位置脫離話輪轉(zhuǎn)換相關(guān)處，因此很好地控制了話輪。

2.1.3 話輪結(jié)束標記

在會話過程中，會話的參與者意欲結(jié)束對話或放棄話輪時，一方發(fā)話人一般都會使用明顯的會話結(jié)束標志，如see you、all right等，以此把話輪交給對方，使對方能及時接過話輪而不至于冷場（silence）或明確表示放棄話輪。這種明確表示話輪結(jié)束的話語統(tǒng)稱為結(jié)束語列。Schegloff等［14］發(fā)現(xiàn)，會話參與者在正式使用結(jié)束語列之前一般還會產(chǎn)出一些話語，標識自己已無更多的話要說，于是向?qū)Ψ桨凳咀约合虢Y(jié)束話輪，同時讓對方考慮還有沒有其他的話要說。會話參與者這種預(yù)示會話可以結(jié)束的話語被稱作前置結(jié)束語列（pre－closing sequence）。通過分析ANC中的口語部分，筆者發(fā)現(xiàn)andDM經(jīng)常被說話人用來充當前置結(jié)束語列，表明說話一方想放棄或結(jié)束話輪。

B：Okay.So the Spider－man？

A：Yes.

B：Okay，and（..）

A：One o'clock in the St Cinema World.

B：Okay.

A：All right.

B：All right，and（.）

A：Okay，see you there.

B：See you there.

在例10中的第4行和第8行，andDM均為前置結(jié)束語列，會話參與者B用andDM作為標記暗示對方她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并讓對方A考慮是否還有其他話要說。在此語境中，B通過在話語中插入andDM成功消除A的緊張和尷尬，并順利且禮貌地結(jié)束對話。

2.2 andDM的會話交互策略功能

會話是說話者和聽話者合作進行的一系列交互活動。在這一過程中，會話參與者會使用一些手段和技巧來維持會話的合作特點和交互性。Leech［15］認為，人類的話語交際更多的時候表現(xiàn)出一種社會屬性，每個人的話語交際必須遵循一定的社會規(guī)約，即禮貌原則。在Leech看來，禮貌不僅表現(xiàn)出說話者的修養(yǎng)，同時也是一種彌合交際雙方話語之間距離的重要手段。通過研究ANC和SECCL2.0語料庫中真實的會話交流，筆者發(fā)現(xiàn)在話語交際過程中，話語參與者經(jīng)常使用andDM并把其視作一種重要的手段，以此來應(yīng)付會話中一些有違禮貌準則的特殊時刻，從而保證整個會話的自然、平順和符合社會規(guī)約。具體來說，這些功能可體現(xiàn)在如下幾方面。

2.2.1 面子威脅緩和語

在話語交際過程中，說話人和聽話人都需要為維護和諧的人際關(guān)系進行種種努力，盡量做到有禮貌，即通過采取一定的語言手段達到給對方或自己留有面子。但在真實的言語交際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即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意見或看法出現(xiàn)對立，或說話人一方的請求遭到拒絕，類似情況的出現(xiàn)都意味著說話人或聽話人的面子受到威脅［4］。此時，就需要人們努力緩和其威脅力度。andDM的使用便是其中的一種語言手段，它的恰當使用可以起到調(diào)解人際關(guān)系的作用。

例11 A：Those boys pay great emphasis on their learning，don't they？They must make great progress.

B：Er（..）and paying does not necessarily return.

例12 A：Excuse me，can I keep the book for a whole summer？

B：Um and（..）I am not entitled to permit that.

在例11中，B表達了不同于A的看法，而在例12中，說話人A的請求則遭到了B的拒絕，這2種情況都威脅到了對方的面子，然而andDM的出現(xiàn)卻能大大緩解威脅力度。在此2例中，and雖無任何真值意義，但卻降低了話語交流中異議或拒絕的生硬性，維護了對方說話人的面子和情感。

2.2.2 會話修正標記語

日常會話為即時在線交際，參與者在參與會話前往往沒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因此，在會話過程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說錯話或詞不達意等情況［15］。此時，交際雙方時常需要通過會話修正（conversational repair）的方式對已產(chǎn)出的話語進行調(diào)整（adjustment）。從實施修正的交際者角度來看，會話修正可分為自我啟動－自我修正（SISR）、自我啟動－他人修正（SIOR）、他人啟動－自我修正（OISR）及他人啟動－他人修正（OIOR）4種情況。但在后3種情況（SIOR、OISR及OIOR）中，經(jīng)常會由于一方啟動或修正的唐突生硬而導(dǎo)致交流另一方的情感受損。此時，為保證交流的自然、禮貌和順暢，話語參與者在需要啟動修正或修正時有時把andDM作為一種語言手段，插入到相關(guān)的話語中。在這些語境中，andDM便起到一定的修正標記功能。

例13 A：When do you go there？

B：Next Monday？

A：And er（…）next Monday？

B：No（..）it's on the next Tuesday.

例14 A：Have you read China Daily？

B：And er：：：

A：Oh，I am sorry，it's（..）

B：Times，if not wrong.

例13是一個典型的OISR修正模式，受話人A感覺到疑問，于是在第3行中進行了求證。通過插入andDM，受話人A有效地降低了這種疑問的語氣，使該疑問更多地變成一種協(xié)商而非責問或不信任。而例14則是交際過程中不常見的OIOR模式［15］。在這一交流過程中，受話人B以and為標記語，提示說話人A自己有疑問，這種方式較之于直接的“what？”或“pardon？”，其語氣更為和緩，更能維護對方的情感而被對方所接受。

3 結(jié) 語

本研究探討了andDM在言語交際中的語用功能。andDM雖在所有這些用法中不擁有話語的基本語義或命題意義，僅僅起到“標記（marker）”的功能，但其在不同的語境條件下卻具有豐富的語用效應(yīng)：它既可管理和調(diào)節(jié)會話，同時還可傳遞話語參與者不同的態(tài)度和情感，幫助說話人順利、禮貌地完成交流的全過程。

言語交際中還有很多類似andDM一詞且不構(gòu)成所在話語命題意義的標記語，它們的語用功能值得研究者進一步深入探討，對它們的研究有助于探索話語交際的內(nèi)在規(guī)律。同時，對相關(guān)話語標記語的探討，也有助于中國英語學(xué)習者在口語實踐中對一些表達和用語能做出正確的選擇，避免出現(xiàn)語用“石化”現(xiàn)象［16］，進而產(chǎn)出地道的口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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