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特情電視劇的情節(jié)設置——以《暗算》、《潛伏》為例

康美齡

論特情電視劇的情節(jié)設置
——以《暗算》、《潛伏》為例

康美齡

電視劇《暗算》劇照

新世紀以來，特情電視劇粉末登臺，它以歷史戰(zhàn)爭為背景來表現(xiàn)故事的真實性，以特務或間諜活動為核心事件或主要情節(jié)，通過敵我雙方斗智斗勇為中心而展開敘事，如《羊城暗哨》、《誓言無聲》、《暗算》等。尤其是它充滿懸疑、驚險的風格讓觀眾喜歡，這不僅是因為故事內(nèi)容的離奇，更讓人拍手稱道的是故事情節(jié)的設置。

有關情節(jié)的問題，亞里斯多德曾經(jīng)這樣描述:“情節(jié)，即事件的安排。”［1］在敘事學中，杰里米·霍桑則對“情節(jié)”這一詞作出了相對明確的解釋:“一系列按某種邏輯或時間先后順序串連起來的涉及某種行動者的真實或虛構的事件(events)?！保?］也許我們會覺得情節(jié)與故事都涉及事件，難以區(qū)分。但經(jīng)過前人的研究和總結，故事是按照時間、因果關系等邏輯排列的事件，而情節(jié)是對素材的組合和藝術加工。因此，我們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其實情節(jié)是經(jīng)過加工和藝術處理后的故事。

然而，特情電視劇中的情節(jié)并不是各種事件簡單的相加，而是始終以設置懸念為主的貫穿全劇的故事。它整體的情節(jié)組織方式是典型的戲劇式，遵循故事“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的總格局。故事的組織模式可以用“案件——調(diào)查——真相”來表示，開場交待懸念、謎團的出處，之后圍繞這一核心展開調(diào)查，最后揭開懸念，真相大白?！栋邓恪菲谱g敵方電臺的密碼，《潛伏》地下工作者潛伏在國民黨中戰(zhàn)斗等一類劇情，情節(jié)組織模式和故事發(fā)展格局是一致的:

情節(jié)是編劇對現(xiàn)實生活的藝術抽取和加工，如果過于曲折、戲劇化，太過煽情是不可取的。而如果復制現(xiàn)實事件以求達到真實又是低級的摹仿。所以，故事的編寫應該遵從普遍意義上的均衡。如特情電視劇《潛伏》中孫紅雷飾演的余則成幾次把國民黨的秘密情報匯報給我軍，國民黨方面的行動因此均以失敗告終后，立刻引起了對方對余則成的懷疑，于是展開了對他三番五次的暗中調(diào)查，而他最終都化險為夷。首先是余則成獲得情報并送交上級的情節(jié)，作為地下工作者這是他的主要工作，也是電視劇主要的核心事件，接著敵方行動失敗的情節(jié)和展開跟蹤調(diào)查的情節(jié)，這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因果關系。此類電視劇由于自身整體懸念風格的需要，在情節(jié)設計方面必然要充分考慮如何統(tǒng)籌安排才能既最大限度地調(diào)動觀眾的興趣，又使各情節(jié)段落之間符合內(nèi)在的邏輯關系。所以鑒于以上因素，在具體敘事過程中合理使用各種敘事技巧。

一、典型情節(jié)預敘

預敘在寫作中歸屬于敘述這一表達手法，即先說出要發(fā)生的事或預見事情的結果。在電視劇《暗算》中就引用此技法來設置懸念。

(一)“安在天龍華烈士陵園掃墓:年愈八旬高齡的安老在上海龍華烈士陵園祭奠父母接受記者采訪時披露:父親是我們這一行的元老，建黨初期的老黨員。”［3］一直臥底在敵人的內(nèi)部從事地下工作，他犧牲的時候我才十歲。通過話外音預示下面將要講述的是父母在上海從事革命斗爭的故事。因為前面的《聽風》與《捕風》，講述安在天風華正茂獻身黨和國家秘密戰(zhàn)線的故事，而現(xiàn)在的主角轉為父親，所以開頭要有一個情節(jié)過渡向觀眾交代。還有，錢總一跳探戈時的畫外音:“這可以說是父親預知暴風雨來臨前一次內(nèi)心的抗爭，也是曾經(jīng)滄海閱歷無數(shù)的他最為外露的一次精神體現(xiàn)?！币陨详P于父親的畫外音是內(nèi)預序，因為劇中有他舍命傳遞“特使行動”情報、以及從其肚子取出佛珠的情節(jié)，而關于母親的畫外音則是外預序，因為沒有表現(xiàn)她具體犧牲經(jīng)過的劇情，只是通過上面《聽風》中安在天與鐵院長的對話交代出來。

(二)父母關于生死的對話討論:父親在書房里告訴母親:在接受“特使行動”任務時，被同志們推進暗道才逃脫敵人的追捕，并且表示:“有時候我們不得不用自己的手切斷動脈、喉管，用自己的牙齒咬斷舌頭，或者用一粒毒藥結束生命?！边@里預示“暴風雨”即將來臨。

(三)《潛伏》12集畫外音提示新來的人李涯危險，當心防范。接下去的劇情“電話約左藍”讓人不解的圈套、“太太團抓奸”得知圈套的目的是要抓人。由此看到畫外音以全知視角的身份給觀眾先作了提示，讓觀眾期待精彩的故事。

二、延宕

延宕“是指導演在敘述所發(fā)生事件、安排故事情節(jié)和設計人物言行時，利用觀眾的期待和關切心理，故意放慢節(jié)奏、延緩事件進程，以增加懸念長度和力度的藝術手段。”［4］在電視劇《潛伏》最后一集站長派人秘密帶余則成出行，觀眾看到這個場景一直在擔心是不是他的身份已暴露，將要有致命的危險。首先，此行被迫交出武器，沒有任何征兆，余則成本人也非常疑惑;其次，臨走前給自己創(chuàng)造的一點“關雞窩”的時間除了暫時冷靜外，想不出逃脫的辦法。一般電視劇要將某人帶走，下一個鏡頭便交代見其的目的。但這個場景不同，花費時間、細致描述出行的過程，由此而產(chǎn)生的懸念緊張并沒有使觀眾感到冗長，反而讓觀眾隨著劇情感到緊張驚險。另外，還有為人物的行動設置障礙、困難的方法，以此破壞原行動，達到增強懸念的效果。在電視劇《暗算》——《聽風》開始，就巧妙地運用延宕獲取觀眾的視野。在打響大陰山的戰(zhàn)斗中，敵人為了反偵聽，讓所有無線電臺一夜之間都神秘失蹤。為了完成上級三個月內(nèi)找出失蹤敵臺的任務，701需要盡快找到聽力奇才羅三耳。不料這個任務卻被特務神秘知道，并將羅三耳從樓頂推下死在安在天面前。本來接走這人就可以迅速展開工作，誰知這個人近在咫尺卻被暗殺，無疑形成了困難又要重新尋找人，給觀眾留下了新的懸念。

三、巧合

巧合是戲劇中制造懸念常用的技巧之一。巧合是一些看似偶然性、非理性的因素，但在影視劇中合理地使用可以影響情節(jié)的發(fā)展。像電視劇《潛伏》主人公翠平的身份即將暴露一段，晚秋和翠平在街上偶遇一賣大餅的人，這人認出了翠平還向她問長問短，但翠平矢口否認認識他，初步引起了晚秋對翠平身份的懷疑。暴露翠平身份最為致命的一擊是:謝若林找到曾經(jīng)當過八路軍的許寶鳳，讓她穿上八路軍服裝在街頭飾演受傷被俘的好戲給翠平看，并在她和站長太太燒香途中化妝受傷倒在翠平面前引她上鉤……這些都是導演借劇中人物之手安排的巧合，將主人公不知道的險情娓娓道來，所以當不知情的主人公步步逼近危險時，觀眾不禁為她感到擔憂。

特情電視劇與其它類型的劇情相比，不同之處就是要始終注意設置懸念，并以懸念作為構架全局的主要元素。就題材來說其非常態(tài)下的素材是發(fā)揮懸念機制最好的載體，懸念運用得好，可以達到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效果?！啊栋邓恪返淖呒t或許能給我們些許啟示，有人總結在戲劇的36種情境中，《暗算》占了17種之多?！保?］但絲毫沒有讓人覺得重復、累贅，而是越看越精彩。

四、不完整場景結構

“場景常常被看作是一個由鏡頭組和情節(jié)信息構架起來的一個敘事有機組成部分?！保?］在懸疑電視劇中，除了劇情的緊湊性、故事本身內(nèi)容的懸念性以外，導演還要考慮以場景的結構來增強懸念。

在這里，排除靜物場景，我們把一般的敘事場景界定為是有人物具體行動的，即誰在干什么的場景。具備了這些主動因素，在一般意義上可以說這個場景也就具備了開端、發(fā)展、結果這幾個環(huán)節(jié)。而不完整敘事場景的結構也由此展開且表現(xiàn)形式多樣，可以從事件的開端說起，也可以從事件的結果敘述。

以《潛伏》第12集調(diào)查余則成身份、設計抓左藍的情節(jié)為例來展開分析。這一故事情節(jié)根據(jù)立場傾向和所處地點不同具體分為三組人:左藍、余則成/馬太太、站長、李崖、洪秘書/翠平、站長太太。為了便于論述，我們將左藍、余則成一組稱之為A組，而把其余兩組稱之為B、C組。

⑴翠平和站長太太在家里玩牌，突然決定去馬太太家看望她。(C)

⑵站長的車停在馬太太家門口，剛下車要進去馬太太家。(B)

⑶翠平和站長太太在車上看到站長去馬太太家，決定在外面等一會觀察看看。(C)

⑷站長在馬太太家脅迫馬太太幫他們做一件事。(B)

⑸左藍在燒毀文件，警衛(wèi)報告余則成來訪。(A)

⑹余則成與左藍相見，說明來意。(A)

⑺馬太太家電話響起，是李崖通報站長余則成進去的消息。隨后站長讓馬太太打電話給左藍，并邀約左藍見面有要事相告。(B)

⑻左藍屋內(nèi)的電話響起，是馬太太打來要和她相見并有重要東西交給她。事出突然左藍以軍隊紀律為借口拒絕了堅持見面的要求。(A)

⑼電話掛后，馬太太和站長的談話。B)

⑽電話掛后，余則成和左藍都覺得很突然，余則成認為是李崖設的圈套。(A)

⑾站長從馬太太家走出來，坐車離去。(B)

⑿翠平和站長太太在車里看到站長出來，并決定去找馬太太。(C)

⒀翠平和站長太太在馬太太家里胡鬧了一場，翠平發(fā)現(xiàn)躲在衣柜里的洪秘書。后來才明白站長來意是要引左藍見面并抓她。(C)

⒁余則成告別，離開左藍住地。(A)

⒂在單位里，站長責罵翠平和站長太太的行為愚蠢，走進辦公室單獨詢問余則成策反的情況。(B)

⒃左藍意識到接電話時的漏洞。(A)

⒄站長詢問余則成電話的內(nèi)容，并要求他寫一份談話記錄。(B)

⒅左藍為了余則成的安危，在深思熟慮下回撥電話決定與馬太太見面。(A)

⒆站長走進翠平和站長太太所在房間，李崖進來疏忽了她倆的存在而說漏了嘴左藍答應見面要抓她的事。(B)

這一集到此結束，而余則成并不知道左藍后來答應見面以及站長、李崖要抓左藍的事。

從這19個場景，我們得出它們?nèi)M總是交叉出現(xiàn):C－B－C－B－A－A－B－A－B－A－B－C－C－A－B－A－B－A－B

通過這個場景鏈，我們也發(fā)現(xiàn)了故事主要表現(xiàn)的是A、B，即以余則成和站長為中心的場景，而C場景翠平和站長太太起到了連接其它兩個場景的作用。當翠平知道站長施計打電話引左藍見面要抓其時，她感到很焦急并設法要把事實告訴余則成。然而，在最緊張的時刻，卻沒有繼續(xù)往下說。這令觀眾的期待心理無限擴張，翠平到底有沒有辦法告訴余則成呢，情節(jié)發(fā)展到高潮時答案卻沒有得到解決，無疑起到了懸念效果。

總之，當下特情電視劇基本成熟后，情節(jié)設置存在同質(zhì)化問題，這需要不斷更新創(chuàng)作的理念和技巧。尤其是在面向觀眾、尊重客觀審美觀進行電視劇創(chuàng)作的同時也要認識到是一種不自覺完成“視覺教養(yǎng)”的過程，觀眾在眾多參差不齊的電視劇中養(yǎng)成了理智判斷和鑒賞的能力，只有通過電視劇制作方和觀眾無形的溝通，才能使電視劇的生命活力煥發(fā)光彩。

［1］汪流.電影劇作概論［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5:116.

［2］王增寶.情節(jié)與真實［J］.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08(3):118.

［3］高彤心.《暗算·捕風》“希區(qū)柯克”式懸念之我見［J］.電影評介，2009(7):55.

［4］李林.論希區(qū)柯克的電影懸念［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4.

［5］張艷.新世紀中國特情電視劇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8.

［6］舒超逸.從《越獄》淺談分線敘事中的不完整場景結構方式［J］.當代電影，2007(2):104.

康美齡，女，云南文山人，文山學院助教，碩士，主要從事廣播電視藝術理論、大眾傳媒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