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刊理由:
眾所周知,法院調解在解決一系列的社會矛盾上發(fā)揮著不容小覷的作用,這不僅有利于法院工作的順利開展,而且使得溝通順暢、社會和諧。但是凡事都有正反兩面,法院調解也存在一定的弊端,如果過度依賴與使用,將會產生不良影響。所以只有在調解的基礎上,運用多種手段、多種方式,才能真正實現(xiàn)“雙贏”或“多贏”的局面。
法院的調解工作,在不同時期和階段,其功能和定位總處于一種變動中。有時調解被奉為解決糾紛方式的最佳選擇而備受推崇,而有時調解則被認為是一種落后于時代需要的糾紛解決方式而備受質疑。
從推崇的積極方面說,法院應該重視調解工作。
一是從價值上看,調解在我國具有悠久的歷史傳統(tǒng)和深厚的文化基礎,號稱“東方經驗”。中國人向來奉行“以和為貴”的處世哲學,在古代漫長的農業(yè)社會里,對秩序和穩(wěn)定的追求是統(tǒng)治者追求的重要目標,無訟、非訟、息訟是社會追尋的基本價值取向,這種理想滲透在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明史中,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鄉(xiāng)治調解”“宗族調解”“鄰里親朋調解”等息訟解紛的制度;二是從功能上看,調解作為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最佳方式,是人民司法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人民法院貫徹群眾路線的基本形式。調解工作,注重吸收一系列社會治理力量。這些力量,比單純的法律空間大、方式方法多,容易使矛盾肢解、擊破、解決,促進社會的穩(wěn)定與健康。通過調解,有利于加強人民內部的團結,同時對維護穩(wěn)定、構建和諧社會具有重大意義; 三是從效果上看,訴訟由具有專業(yè)知識的法官主持,遵循規(guī)范的程序,其結果具有較高的權威性,但同時也存在一系列的局限性。調解手段多樣、形式靈活、依據(jù)廣泛,給當事人更多的糾紛解決選擇權,更能充分體現(xiàn)司法的自治原則。此外,調解是進行法制宣傳教育的一種良好形式,調解的過程是要結合具體的案情和當事人的實際思想狀況,有的放矢地進行法制宣傳教育,這種法制宣傳教育針對具體人、具體事,解決具體問題,生動具體、感人至深,能讓當事人、其他訴訟參與人和旁聽群眾以及其他有關群眾對該案有關政策、法律精神能銘記于心。同時,通過調解,還能有效地疏導被壓抑的情感。
在新的歷史發(fā)展時期,最高人民法院重新提出了“調解優(yōu)先、調判結合”的原則。有人認為,在當下我國各種矛盾糾紛大量增加的背景下,這種強調“和”的觀念有其特殊的意義。因為我國絕大多數(shù)民事案件都是人民內部矛盾,這類案件案情較為簡單,訴訟標的較小。解決這類糾紛和矛盾,法官不能機械式、教條式辦案,要多做調解工作,結合具體案情和當事人的實際思想狀況,有的放矢地解開當事人的心結。
必須指出的是,法院不能過分地強調和追求調解結案率。一些糾紛可以通過調解來解決,但必然有一部分糾紛是無法通過調解解決的。如徐昕教授所說,調解最適合解決“關系修復型”的糾紛,通俗地說,就是熟人之間的糾紛,這類案件本身旨在處理好當事人之間的情感關系。但是,調解難以解決陌生人之間的經濟類糾紛,特別是刑事案件,因為此類案件中雙方爭議的焦點在于是非對錯,是確定的賠償金額或者對責任人的刑期。
很多案件,當事人起訴到法院,就是請求法院作出裁決。法院強行啟動調解程序,有可能限制和剝奪了訴訟法授予當事人的權利,動搖、損害人民法院的獨立性、超然性,難以得到當事人的高度認可。從法治發(fā)展的情形看,不能將調解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更不能盲目地追求調解率,要辯證地看待法院的調解工作。之所以這么看,有幾點理由:
其一,面對日益增多的糾紛,社會需要多元化的糾紛解決機制。所謂多元就是指調解主體的多元,合理的糾紛解決之道應該是將非司法性的和相對瑣碎的糾紛交給其他部門,實現(xiàn)一定意義上的“權力下放”和“權力轉移”,而非法院一家獨大,大包大攬。換言之,法院應該是解決糾紛的參與者和糾紛的分流者。
其二,防止侵犯當事人的訴權。當事人起訴后,一些法院“暫緩立案”,勸說引導當事人由人民調解組織等進行調解。這固然有助于減輕法院的案件壓力,但卻存在著阻礙、限制當事人行使訴權之虞。根據(jù)《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法院對于當事人之起訴應當積極審查并在7日之內決定是否受理。然而法院不是積極履行審查受理的法定職責,卻是積極勸導當事人接受委托調解,這在一定程度上變相剝奪或阻礙了當事人上訴權的行使。
其三,從當前“案多人少”的現(xiàn)實來看,很多法院一直在案件增多的壓力下超負荷運轉和工作。有人認為,調解結案程序簡單、工作輕松,實則不然。很多法院為了開展調解工作,或設立人民調解室,或與其他部門協(xié)商委托調解和指導調解,這些都會增加法院的人力和管理成本。更有甚者,調解本身意味著法官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做“當事人的工作”,這必然使法官的辦案成本加大。
其四,從一些調解的事后效率看,調解所帶來的“案結事了”似乎沒有這么理想和樂觀。只講法律,不考慮當事人的情感,容易使當事人鉆牛角尖,糾紛調處容易走進死胡同;只講情理,不講法律,這樣的“情理”沒有根基,當事人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情理”。實踐中有些調解結案的案件,雖然表面上讓爭議得到了解決,但付出的代價卻是犧牲當事人的合法權利,違反了法律的規(guī)定,存在著對權利保護不力的問題,有違權利應受尊重、受保護的目的。同時,片面強調調解,有可能混淆是非,給沒有充分證據(jù)支持其訴訟請求的當事人以可乘之機,讓本來無根無據(jù)的要求,堂而皇之地被冠以法律調解的外衣,侵害另一方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其五、隨著當事人法律意識和權利意識的覺醒,隨著市場主體交易方式和利益關系的復雜化,民商案件的調解難度在加大,簡單地采用“和稀泥”的方式已經很難取得成效。為提高調解的成功率,法官需要登高望遠,既要按照“理清關系,找準癥結、推心置腹,動之以情、依法調解,不留后患”的原則,針對個案的特點和當事人的心理,耐心細致地做好思想工作,將矛盾糾紛及時化解在萌芽狀態(tài);也要發(fā)揚庖丁解牛的精神,查明事實、分清是非,切中各方當事人之間成訟和對抗的癥結,激活各方當事人選擇調解方式的潛意識。
如果說傳統(tǒng)意義上的法院調解在功能上比較單一,更多追求的是“息事寧人”或“化解糾紛”,至于當事人是否實現(xiàn)了權利,法制是否得以長進,主流道德意識是否受到影響,法治秩序是否得到良好構建考慮是不夠的?,F(xiàn)代意義上的法院調解,在功能上應該具有更多的前瞻性:它不僅關注通過調解化解雙方當事人之間的糾紛,同時還要關注該糾紛的解決是否實現(xiàn)了當事人在法律上的權利和義務,是否促進了現(xiàn)行法律的更新和發(fā)展。它不能過分強調當事人通過犧牲自己的權益來求得對糾紛的和平解決,它更期待通過調解,使糾紛主體在事實清楚、是非分明的基礎上,尋求出 “雙贏”乃至“多贏”的解決方案。
責任編輯:劉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