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比婆媳論壇上各種極品婆婆都霸道的“佘太君”,如果改變不了現(xiàn)實問題,就只能壓制心中的無奈,用唯一深愛的老公和兒子來安慰自己了。
傳說中的威猛婆婆
平日云玨愛逛婆媳論壇,瞄見各種極品婆婆事跡,她只會心中冷笑,那些事跡與她的婆婆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還沒和婆婆見面前,就對婆婆的光輝事跡有所了解了。平日在當?shù)卮迕裱劾铮牌啪褪悄鹿鹩⒃偈?。她的壯舉頗多,但能秒殺他人的代表作跟一塊烙鐵有關(guān)。
那時云玨的老公高寒還是個橫沖直撞的小屁孩。有天他和弟弟把人家剛種下去的土豆全給拔了,一群牛高馬大的男男女女上門來討說法。農(nóng)村向來是同族人聚居,高氏家族毫不示弱,很快也聚集了聲勢浩大的一隊人,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就在此時,一女子突然竄出來沖到敵方首領(lǐng)面前,把手中燒得通紅的烙鐵往那男子的臉上按去,一股肉香味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由于這位猛女——高寒親娘的勇舉,從氣勢上先壓倒了對方,高家人最后奪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這也是婆婆能在家樹立起威風的關(guān)鍵性“戰(zhàn)役”。
可惜,如此威猛強悍的女人,年過四十后先是身體不適,隨即無法下地,活動范圍急劇縮小為家中的大炕。不過她的影響力一點兒沒減弱,穆桂英升級為佘太君,不但親戚朋友來朝拜,高寒的爹也心甘情愿打破東北男子不下廚的傳統(tǒng),對她言聽計從,馬首是瞻。
一個男人不能擔當養(yǎng)家糊口的重擔,不能抵擋周圍人的歧視和欺負,就會造就如婆婆那樣的強勢。
一聲令下,打!
云玨第一次回東北老家,旅程比其他媳婦樓主講的艱辛十倍。肩扛手提大包小包,飛機換火車,轉(zhuǎn)汽車,搭三輪車,風雪兼程終于回到長白山下小山村的老家。
初見面,婆婆眼里射出的精光帶著挑釁和嫌棄,小姑似笑非笑,雙眼跟檢測儀似的,絡(luò)繹不絕前來一睹云玨這女博士真容的親戚們更表示出了驚訝和不屑:“博士就這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矮!”
云玨假笑得臉都快僵了。她這身高,在南方可是標準數(shù)字,誰知道東北娘們吃什么了,個個長那么高。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吃飯時,目測體重已逼近八十公斤的小姑筷子老夾五花肉,云玨性子直,忍不住提醒她:“脂肪攝入太多有害健康的!”小姑的臉馬上拉下來:“你是說我胖!”婆婆冷冷地掃大媳婦一眼,轉(zhuǎn)臉對著女兒滿是慈愛:“你個子高,再胖個十斤都瘦!不像有些人,個子矮得連肉都不敢吃了!”
婆婆對小姑的寵溺完全顛覆了云玨的認知。飯吃到一半,小姑嚷嚷胃不舒服,女婿馬上站起來下炕穿衣,“我去縣里藥店買胃藥?!?/p>
東北人不是重男輕女嗎?女婿怎么這么狗腿?現(xiàn)在可是零下30℃的氣溫吶!
小姑得意地朝云玨笑,“都是我媽英明!”繪聲繪色說起此事淵源:那年夜里她不舒服,在房里哼哼了半天老公都不愿去買藥,于是她媽一聲令下,她爸跟二哥把她老公打得滿地找牙,“后來他就知道該疼我了!”
云玨聽得心驚膽顫,閱帖無數(shù),就沒見過誰家公婆這么彪悍,敢打女婿。故事到這卻沒完:給云玨留下良好印象的弟媳,也是“打了才聽話”的典型。
當年高家花了一大筆禮金給老二娶媳婦,三個月后高寒考上大學家里要用錢,婆婆便勒令媳婦把禮金交出來,不知天高地厚的媳婦一口拒絕,讓婆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于是又一聲令下,讓老二直接動手。“老二就是太慫了,要是早點兒讓他打她,這肚皮不爭氣的賤貨早就像現(xiàn)在這樣老實了!”
那一夜,云玨失眠了。
不怕臉皮厚,就怕不夠厚
從東北回來,云玨很快有了身孕,十個月后產(chǎn)下大胖兒子。得了長孫的婆婆龍顏大悅,邀請親家春節(jié)到東北團年。云玨的媽媽從未去過東北,樂滋滋地一口答應(yīng)。云玨阻攔不及,急得跳腳:媽呀,你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不?我怕你住不慣啊。
就說如廁這件小事,婆家整個村都沒有在家里修廁所的習慣。有排泄需求了,去后院用苞米稈圍成的茅坑。天寒地凍,“萬兩黃金”不到片刻就凍成硬邦邦的“筍”,層層積攢,人蹲哪兒都有被戳的危險。她第一次去婆家,設(shè)想的最惡劣環(huán)境不過就是其他媳婦說的“沒廁所蹲豬圈”之類,可豬圈都比現(xiàn)實美好一萬倍。
云玨每次回想都覺得惡心。
下火車到了縣城,她給父母買了兩個痰盂,讓他們解決大事時用,同時再三囑咐老公先和公婆提前溝通好,春節(jié)期間最好能備點水讓爸媽洗頭洗澡。
話傳來傳去,沒傳到位。婆婆一看到那兩個痰盂,就熱情地接過來和其他禮物放一起,供在高高的立柜上。至于洗頭洗澡的事兒,太君直接以當?shù)赜小斑^年洗頭死舅舅”的說法拒絕:“大過年的,太不吉利了。親家你們說是吧。”
親家再介意,那會兒也只能傻笑。
考驗人的還在后面。大年初一,云玨起床就發(fā)現(xiàn)婆婆變身了。以前恨不得穿補丁衣服顯示自己窮,今天身上卻掛滿金光閃爍的首飾,全副武裝得如女神的圣斗士。云玨爸媽奉承了幾句,婆婆得意地笑笑,清了清嗓子,豪邁地宣布:“明天是我六十大壽,準備擺幾桌請客?!?/p>
云玨石化了。太君今年虛歲不過五十七,去年七月流火時高寒還打電話祝她“生日快樂”,就算陽歷農(nóng)歷生日分開過,也不會是天寒地凍的大年初二??!
云玨爸媽此刻就表現(xiàn)出多吃了幾十年鹽的淡定。先是嗔怪女兒女婿不早說,回屋火速包了個三千塊錢的大紅包,客客氣氣地雙手奉上。
為孩子,婆媳首次沖突
云玨對回老家一次比一次厭惡。幸好高寒護她,明確表達了不會把老娘接來同住、更不會經(jīng)?;乩霞业臎Q心。男人讓步了,女人就得體諒。所以春節(jié)前再一次看到高寒一張思鄉(xiāng)臉時,云玨心軟了,帶著腹瀉沒痊愈的兒子硬著頭皮回了東北。
剛到家高寒就拉云玨去參加同學聚會。聚會回來,云玨發(fā)現(xiàn)孩子腹瀉變嚴重了,問公婆原因,公公有點兒不安地提到在粥里加了點兒肉末。
云玨忍了三年的火終于找到個發(fā)泄口,當媽的都可以自己受委屈,可她每次忍,最后卻忍到孩子遭罪!
偏偏這時,太君面帶慍怒地發(fā)話了:“高家的孩子就該吃肉!我?guī)讉€孩子都這樣帶大的,個個長得又高又壯!光讓小寶喝稀飯,那他以后不得像你一樣矮!”
高寒知道云玨的脾氣,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趕緊搶在媳婦前開了口:“媽,您孫子現(xiàn)在可是生病了,就別說那些了!”
云玨盡量壓住心里蹭蹭往上冒的小火苗,給虛弱的小寶喂了藥,轉(zhuǎn)頭咬牙對老公說:“明天我們帶兒子去縣醫(yī)院檢查!”
從縣城檢查回來,小寶的精神好了許多,公婆臉上的溫度卻降到了零攝氏度以下。過了兩天,病剛好的小寶大哭大鬧要吃冰激凌,云玨溫言軟語勸說時,婆婆突然在隔壁屋用方言破口大罵起來,她好一會兒才明白這是在罵她不給小寶吃冰激凌!
劈頭蓋臉的怒罵聲中,云玨的怒火終于沖天而起。她沖進公婆房里,一雙冷眼直視太君:“你讓我滾,行,只要你兒子打不死我,我就把他們都帶走!”吼完了就往外沖。
冰凍天寒的屋外給她的怒火退了燒,云玨憋著一口氣不回屋,這是一種態(tài)度,她鼓勵自己,卻越想越憋屈。
以前看那些極品婆媳大戰(zhàn)故事,自己是看客,覺得這樣的生活離自己很遠;現(xiàn)在成了戲里的演員,才知道當包子是多么無奈的選擇。在這封建偏僻的小山村里,女博士算什么,懂得再多有什么用,也只能忍氣吞聲叫那個伸手便打張口便罵的蠻橫婆婆一聲“媽”。
她抹著眼淚,感覺冷冷的背心突然暖和起來。高寒站身后給她披上大衣,將她摟得緊緊的,“以后我都聽你的,明年你要不愿意,咱們就不回來了?!?/p>
她破涕為笑,戰(zhàn)意瞬間高昂:婆媳斗來斗去,可戰(zhàn)利品兒子老公,她不是早就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