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索馬里遭綁架460天,受盡挨餓、疾病、毒打和輪奸的折磨,傳言為綁匪生下一子,然而,獲救后她卻建立了一個致力于改善索馬里的慈善機構(gòu)?!爸挥袑捤〔拍茏屛依^續(xù)活下去?!钡鬲z般的經(jīng)歷改變了這個渴望出名而選擇去索馬里的天真姑娘。
渴望出名的戰(zhàn)地女記者
索馬里被稱為“地球上最危險的國家”,而這恰恰是阿曼達·林霍奧特選擇前往的原因。
阿曼達出身于加拿大一個貧窮家庭,沒上過大學,十幾歲開始打工,是一名酒吧女招待,但她夢想做一名戰(zhàn)地記者。于是,20歲時她開始自己攢路費去戰(zhàn)亂國家進行新聞報道,用四年時間探訪了阿富汗、伊拉克、埃塞俄比亞、委內(nèi)瑞拉和埃及。
她心高氣傲,毫無畏懼,鄙視同行只知道“擺花架子”,只有她敢于到交戰(zhàn)最激烈的前線去報道。但四年來,她早已感知戰(zhàn)地記者的辛苦與危險,卻遲遲未享受到它的驕傲與榮譽。除了在幾家知名報紙上有一些零碎文字,她只被家鄉(xiāng)一家小報邀請開了專欄。
索馬里讓她找到了捷徑。這個國家內(nèi)戰(zhàn)頻繁、海盜肆虐、綁匪橫行,自殺式炸彈、恐怖分子、娃娃兵隨處可見,鮮有記者冒著生命危險踏足?!拔液芨吲d他們不敢去,這樣就少了競爭?!彼_信索馬里更易帶來有價值的獨家新聞令她聲名大噪。
“哪兒是爆炸最密集的地區(qū)?我要去那兒。”在摩加迪沙(索馬里首都)Shamo酒店,阿曼達向《美國國家地理》記者羅伯特詢問索馬里的最新局勢。羅伯特感到恐懼,眼前這個女孩“魯莽、神氣”,缺乏理智。
“她想讓自己或其他人去送死?!碑斖?,羅伯特在給女友的郵件中寫道。
2008年8月23日,進入索馬里才三天,自信滿滿的阿曼達就被綁架了!當天,在去往西部索馬里的路上,阿曼達和她的隨從——前男友兼攝影師奈杰爾·布倫南,遭到十幾個持槍歹徒的攔截,隨后被捆綁扔進皮卡車后車廂,失去知覺。
羅伯特告誡過阿曼達,西部由民兵控制,異常危險,但她根本聽不進去?!八陀玫谋gS都拒絕隨行,她卻不屑地說,不冒險哪有收獲?!?/p>
挨餓、毒打、疾病、強奸
綁匪為二人定下的贖金是300萬美元。奈杰爾雖來自澳大利亞的中產(chǎn)家庭,家里卻只拿得出2.5萬美元,而阿曼達家境貧窮,母親收入微薄,父親靠殘疾人補助過活。
二人被關(guān)進一間破爛的小黑屋。一天的食物除了半碗玉米,連飲用水都沒有。除此之外,隔幾個小時就會遭到毒打。不到三天,二人便蓬頭垢面、滿身傷痕,精神幾近崩潰。疾病也找上了門。奈杰爾患了痢疾,而阿曼達感染了真菌,臉上和口腔都長了“霉斑”,眉毛、指甲和趾甲都掉光了。
但“以自信著稱”的阿曼達,卻安撫奈杰爾:我一定會想辦法出去!她盡力叫出每個綁匪的名字,以便得到善待,但此招根本無效。后來,她決定皈依綁匪的宗教伊斯蘭教,認為此舉能真正博得綁匪的好感。
然而,適得其反。
伊斯蘭教不允許未婚男女獨處一室,二人開始被分開關(guān)押。這樣一來,阿曼達遭遇更慘了。她淪為綁匪的“性奴”和“玩物”。有個下午,綁匪強迫她趴在床上,用槍頂著她的腦袋,玩起了俄羅斯輪盤賭這種以她性命為賭注的殘忍游戲。
關(guān)在隔壁的奈杰爾不時聽到她的慘叫聲。“那哭叫令我發(fā)毛,我將自己蜷縮在墻角,眼淚不自覺地滑出,內(nèi)心恐懼到了極點?!?/p>
盡管如此,通過相鄰的窗戶聊天時,奈杰爾從未聽阿曼達訴說過被強奸的遭遇。自尊和自傲令她成為兩人的精神支柱,她反而樂觀地鼓勵他“要堅強地活下去”。
逃到清真寺,卻沒人敢施救
然而,阿曼達佯裝的心理防線,最終被綁匪一點點擊潰。
被綁架100多天后的某晚,幾個綁匪將她拖到沙漠欲撕票。阿曼達跪著,腦袋被綁匪扯著頭發(fā)后仰到了極限,脖子上抵著一把小刀,刀鋒劃破皮膚,血絲緩緩滲出。“不!不!”她拼命求饒,淚水像決堤的洪水。綁匪卻在她跟前打斗起來。他們起了內(nèi)訌,一伙人想殺掉她“以儆效尤”以便盡快收到贖金,另一伙人卻唯恐此舉會令他們“顆粒無收”。
絕望如螞蟻啃噬著她的身體,恐懼令她渾身直哆嗦。當綁匪最終達成協(xié)議,決定再多留她一周,并將贖金降到100萬美元時,她把腦袋埋在沙堆里啜泣,腦海里全是家人的身影。
當晚,零距離接觸過死亡的阿曼達,在跟奈杰爾聊天時,聲音不再如往昔一樣平靜。她打算逃跑?;蛟S只有逃,還能有一線生機。而他決定聽她的安排。
第二天,他們先后以上廁所的名義,從浴室約3米高的窗戶跳窗而逃。不遠處有一家清真寺,那兒人滿為患,卻是離自由最近的地方。“幫幫我,我是伊斯蘭!”阿曼達用蹩腳的索馬里語尖叫著,但令她不解的是,每個人都轉(zhuǎn)過臉去。她很快意識到,這兒沒人敢救他們!
綁匪早就追上二人,他們舉著沖鋒槍跟在后面,嬉笑著盯著“獵物”。兩個“獵物”跌跌撞撞,垂死掙扎。人群四處躲閃。但突然,一個婦女沖出人群,把阿曼達緊緊拉入懷中,喃喃道:“我的姐妹?!卑⒙_瞬間流下淚水。無奈,在兩個不相識的女人心中擴散。
綁匪被激怒了,他們推開那個婦女,對二人一陣拳打腳踢,人群四處散去。當臉被揍變形的阿曼達再次抬起頭時,目光已尋不到那個婦女,只掃到那些躲在暗處麻木窺視的人群。
從相互依賴到憎恨
逃跑換來了變本加厲的折磨。缺乏食物和水,沒日沒夜地挨打,阿曼達還遭到慘無人道的輪奸。但再殘忍的身體折磨,也不及精神崩潰更令人軟弱。
什么希望都沒了,阿曼達想自殺。她從浴室偷來刮胡刀,那個上午,當她要割手腕時,窗臺飛來一只鳥,那生機盎然的畫面,使她久久挪不開雙眼。她再次選擇為希望而活。
希望是什么?對阿曼達來說,希望也意味著自私。
隔著相鄰的窗戶,奈杰爾再也喚不應阿曼達,她不再跟他聊天。他仿佛失去了精神領(lǐng)袖,意志消沉到了極點。除了她的慘叫聲提醒他她還活著,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否有新的逃跑計劃。
直到有個晚上,他偷聽到她在給家人的電話中,苦苦乞求將兩家人已湊到的50萬美元用來先救她自己……他受到了毀滅性打擊,他是那么信任她,否則也不會被她說服來索馬里,更不會被綁架。他從此再沒跟她說過話。
但事實是,兩家人都想救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為了救一個而放棄另一個。
為索馬里建立慈善機構(gòu)
2009年11月25日,460天后,兩家人最終湊到120萬美元,救出瘦得皮包骨的二人。
重建生活對阿曼達來說很艱難。挨餓令她幾乎患上厭食癥,腸胃很難再分泌出有益菌。她患上黑暗與幽閉恐懼癥,需長期接受心理治療。報道稱她曾為綁匪生下一個名叫“Osama”的男孩,對此,她只回應自己遭受的折磨“無法言喻”。
一年后,她才找到擺脫痛苦的途徑——寬恕。她每天起床前,都要做一套儀式:寬恕那些傷害過她的人,也寬恕自己的無知、自私……她告訴自己,那些綁匪只是暴力環(huán)境和無休止的戰(zhàn)爭的產(chǎn)物。
2010年,她建立了一個致力于改善索馬里的慈善機構(gòu)——全球改善基金會(Global Enrichment fundation)。她通過演講自身經(jīng)歷為該機構(gòu)籌集資金。如今,她已為超過30萬索馬里女性提供了醫(yī)療救護、心理咨詢和大學教育資金。她還幾次重回索馬里,親自為當?shù)嘏蕴峁└@?/p>
人們無法理解,為何她還要與索馬里有聯(lián)系。她解釋,是那個曾試圖安慰她的婦女,讓她有了建立基金會的念頭?!拔夷芸吹剿劾锏纳屏?、自信與力量,但也能理解她身在索馬里,所遭受到的無法想象的壓迫。我想,只有改善索馬里,給女人希望,才能減少那個國家的暴力。”
當她說出這一大段話時,早已不再是那個為了出名,做事不計后果的“天真記者”。雖然曾經(jīng)備受爭議,但如今她所做的這一切卻是常人難以做到的。地獄般的被綁架經(jīng)歷,迫使她人生發(fā)生了蛻變,從天真到無畏,到自私,再到成熟,她選擇為寬恕而活,而非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