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東方言概貌14

第三節(jié) 唐詩宋詞

自隋陸法言《切韻》出，讀書、做詩在用韻方面有了準繩，古代科舉作詩對用韻的要求是很嚴格的。詩固然有押平聲韻的，但也有押仄聲韻包括入聲韻的，中古漢語的讀音以及聲調與現(xiàn)代漢語特別是與普通話有很大的差異，對于今人來說，入聲字的讀音實在是一個很大的難題。那么該怎樣讀古詩詞呢？

唐詩宋詞有押入聲韻的，其韻腳常用到“陌韻”字，用普通話來讀肯定不能全部押韻，我們試用隴東方言來讀：

測cēi黑hēi色sēi得dēi陌mēi宅zēi赫hēi北bēi賊zéi白béi脈mēi客kēi

全部押韻！這并非巧合，這是一個規(guī)律：這些字在古代都是同韻的，屬于“陌韻”。 古“陌”韻的字在唐宋時期大約全部讀為ei韻，調值為入聲（□42）。詳細論證請參閱“漢語四聲的演變”。

第四節(jié) 戲曲雜劇

從戲曲中的“韻白”來看中古漢語的上聲。秦腔道白：“這zhe53可kuo31教jiao31我？耷uo53如[Ч]31何huo35是si55好hao53”；京劇道白：“這zhe51可kuo31叫jiao31我？耷uo53如yu35何huo31是shi31好hao53”。對比之下，二者何其相似，不惟“我”字（上聲），整個韻白幾乎雷同，說明中古漢語的上聲調值就是□53。如果認為曲藝中采用傳統(tǒng)發(fā)音比較可靠的話，那么，包括秦腔在內的一些比較古老的劇種尚且形成于近古時期，京劇自更不待言，則近古漢語的上聲調值依然是□53，現(xiàn)代北京方言的上聲調值□214產生得極晚，不能代表近古上聲和中古上聲。

第五節(jié) 明清小說

明清時期小說以《水滸》、《三國演義》、《西游記》、《紅樓夢》、《金瓶梅》、《鏡花緣》、《綠野仙蹤》、《醒世恒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等為例，幾書都顯示出濃郁的隴東方言特點。

以《紅樓夢》為例。

一、《紅樓夢》中典型隴東方言詞匯分析

敢①應該：第74回：明日敢說我護著丫頭們，不許你們翻了。②莫非，該不要：第32回：這是哪里的話？敢是中了邪？還不快去？③敢情；自然，也說“敢自、敢則、敢只”： 第29回：老祖宗也去？感情好！第60回：賈環(huán)道：“我捱了打，你敢自不疼！”第84回：依你這么說，我敢只不用操心了。

壯： 粗，本字作“奘zhuànɡ”。

第6回：拔根寒毛比咱們的腰還壯呢！

（《現(xiàn)代漢語詞典》云：奘zhuǎnɡ<方>粗而大：身高腰奘）

著zháo①準確：第77回：況這里事也無人知道，如何就都說著了？②遭遇：第83回：不過說飲食不調，著了點兒風邪。

乘機：《紅樓夢》有時作“乘”，讀作chènɡ，有時作“趁”，如“趁勢”，可見“乘”的古音為chènɡ，“趁”似乎也應讀chènɡ。

第15回：老尼便趁機說道。

第33回：賈環(huán)見他父親甚怒，便乘機說道。

合該：應該，今多做“活該”，可能是千百年來以訛傳訛所致，因為隴東方言一直讀“合”作huó。第11回：這畜生合該做死。

××來著：隴東方言語法現(xiàn)象，“來著”起加強語氣的作用。

第8回：茜雪道：“我原留著來著，……”

第78回：我還親自偷著看去來著。

××來：隴東方言語法現(xiàn)象，“來” 起加強語氣的作用，疑問句變肯定句。

第17回：賈政喝道：“誰問你來！”

第72回：你倒會變法兒，虧你怎么想來！

咱zànɡ：時分?！霸邸?，《現(xiàn)代漢語詞典》注：“咱zan<方>用在‘這咱、那咱、多咱’里，是‘早晚’二字的合音”?，F(xiàn)代隴東方言中“咱”非輕聲！“咱”zànɡ除了表示“時分”外，還可單獨使用，表示“現(xiàn)在”的意思，如：咱你還有啥話說上哩?。ā督鹌棵贰酚袝r用“這咱”，有時用“這早晚”，有時用“這咱晚”。）

第87回：惜春道：“你這是怎么說？進來也不言語，這么使促狹嚇人！你多早晚進來的？”寶玉道：“我頭里就進來了?！?/p>

媳婦子：“媳婦”是通用語，“媳婦子”則屬于隴東方言用法，而且促讀作xiu553zi。（“婦”古音讀fou且為上聲，模擬音為fou53。）

鉸：<口>剪。隴東方言口語稱“剪”為“鉸”，但“剪刀”還是讀jiǎn，這一點與《紅樓夢》是一致的。

第29回：黛玉順手抓起一把剪子來就鉸。

真①清楚：第30回：并不看真是誰。第63回：偏你這耳朵尖，聽的真。②楷書：第41回：杯上鐫著“蕭秀珍”三個隸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王愷珍玩”。

湃：漂洗。普通話讀去聲pài，隴東方言讀上聲，模擬音為bɑi53?！都t樓夢》一書中用“湃”字，是指“冰鎮(zhèn)”。

第31回：才鴛鴦送了好些果子來，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

影：古代有“畫影圖形”的說法，“影”就是指畫像，特指祖先神像，隴東方言的“影”有“家譜”的涵義，畫影也叫“傳影”。

第31回：前年正月里老太太和舅母拜了影回來。

第54回：十七日一早，伺候掩了祠門，收過影像，方回來。

可：發(fā)語詞，表示強調，往往無實際意義。

第70回：可是呢！把咱們的也拿出來。

第63回：媽媽每日進來，可都是我不知道，已經睡了。

第50回：趕年可能有了不能。（此句很有意思，必須這樣斷句：趕年/可/能有了/不能。否則不能體現(xiàn)惜春趕過年能不能把大觀園畫出來的問句意義。）

你可說么：“可”，發(fā)語詞；“么”，語尾詞，相當于“嘛”，加重語氣，此句意味著“可不是嘛！”

第101回：你可說么！你明兒倒也問問他。

呢嗎：語尾詞重疊，加重語氣，變疑問句為肯定句。

第77回：頭里不是襲人姐姐那里找寶二爺呢嗎。

促狹、促急：局促，短促?！按佟?，隴東方言讀qu31。

第40回：這定是鳳丫頭促狹鬼兒鬧的！

第98回：只是出氣大，入氣小，已經促急得很了。

你當我是誰：當dɑnɡ55，以為。

第42回：你當我是誰？我也是個淘氣的。

白：發(fā)語詞，表示強調，往往無實際意義。今隴東方言有“白不咋”的說法，與曹氏《紅樓夢》可謂異曲同工。

第77回：難道我統(tǒng)共一個寶玉，就白放心憑你們勾引壞了不成？

第54回：我知道沒有，不過白囑咐你。

第67回：我們都是白閑著，混飯吃的。

得…不得：成…不成。

第44回：過了后兒，知道還得像今兒這樣的不得了？

第80回：不知下次來還得住不得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