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城鄉(xiāng)文明之間

【摘 要】在《邊城》中，沈從文用優(yōu)美的筆調為我們勾勒了淳樸自然的湘西風情，他著力批判帶給人類罪惡的現代都市文明，他想要通過自己的力量建造一個供奉人性的希臘小廟?？墒枪P者在閱讀《邊城》的過程中，看到的卻是一個充滿矛盾心理的沈從文，他一方面肯定鄉(xiāng)村文明可以塑造真善美的人性，另一方面，鄉(xiāng)村的落后和愚昧又讓他在潛意識中向往城市文明，本文將用癥候式分析方法對作家矛盾的行文進行分析。

【關鍵詞】沈從文；《邊城》；潛意識

沈從文一直以“鄉(xiāng)下人”自居，他的立足點是批判城市文明給人帶來的傷害。但是，沈從文作為一個大學教授，他的身份是典型的“讀書人”，這與他對自己的身份定位并不完全符合，況且作為從在湘西世界里摸爬滾打多年的人，肯定能夠體味到湘西世界的酸甜苦辣：沈從文出生之時，湘西就存在著民族壓迫，長大之后的沈從文由于家庭等原因選擇了參軍，“湘西方面軍隊與馮玉樣的軍隊互相窺伺，伺機吞并對方，在湘西聯軍內部各派系之間的明爭暗斗也異常激烈。身在行伍的沈從文，就在軍隊各派系力量彼此消長與明爭暗斗作成的浪禱里浮沉?！薄霸隈v防懷化期間，沈從文所在軍隊的唯一業(yè)績便是殺人。”所以，筆者認為，沈從文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思想纖塵不染的作家，他經歷過太多的事情，在新奇的同時也經歷過痛苦的掙扎。在沈從文的世界中，很多事情應該是具有多面性的，他看到了湘西世界美好的一面外，也同樣會看到其殘忍、腐朽的一面，只不過由于文章立意的問題，作者有意的為我們展示了湘西世界和諧美好的一面，但是筆者仍堅信沈從文在行文過程中一定會潛意識流露出鄉(xiāng)村世界同樣讓人感到無奈惋惜的一面。

首先，從抒寫的方式上看，作家下意識的站在了第三者的立場。沈從文的《邊城》采用的是旁觀者的視角，他以一個觀者角度來敘述故事，這樣的方式有利于讓作家保持清醒的頭腦，他在潛意識中是一個不偏向城市、鄉(xiāng)村任何一方的作者。

其次，筆者發(fā)現《邊城》中的人的人性同樣存在著很大的弱點，同樣可以害人。通過沈從文的描繪，我們感受到了翠翠的純凈、爺爺的慈祥、大老的務實、二老的真誠……湘西人在沈從文的筆下性格都是那么的美好，渡船的人竟然會不收客人的錢，還會為過路的人準備茶水。在沈從文的筆下，連妓女和水手的愛情都是那么真，任何人之間仿佛沒有虛假，可是，就是在這樣的充滿的愛與人性的湘西世界里，主人公翠翠卻最終沒有找到幸福。爺爺、天保、儺送都是愛翠翠的，可是他們的愛都是有局限的：爺爺知道翠翠喜歡的是二老，但卻因為怕翠翠走她媽的老路所以勸翠翠嫁給大老；大老是個典型的鄉(xiāng)村人，能干講義氣，他是愛翠翠的，可是卻想要翠翠為他而改變成一個真正的婦人；二老也是愛翠翠的，但是當得知自己的親哥哥和自己愛上同一個女人后，他開始變得懦弱，表面上說與哥哥公平競爭，但是暗地里卻幫著哥哥對翠翠唱情歌，大老的遇難讓本在情與義之間徘徊的二老果斷地選擇了后者，他選擇了出走。從這三個人物我們可以看出，他們都是愛翠翠的，只不過用的是自己的方式，他們都沒有站在翠翠的角度考慮問題，這樣的愛是有隔閡的愛，而他們這種“愛”的方式與他們“鄉(xiāng)村人”的身份是分不開的，從這個角度我們似乎可以推測出沈從文可能在羨慕都市人的敢愛敢恨，自由狂熱。

最后，在《邊城》的行文中，筆者感到沈從文有時會對鄉(xiāng)村文明的合理性抱有懷疑的態(tài)度。鄉(xiāng)村文明包括很多方面，例如：人與人之間的倫理情感、天人合一的思想、自我的天命意識。但是，沈從文對這些并不完全認同，《邊城》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大老天保沒有贏得芳心，負氣出走，最終不幸遇難。這個情節(jié)體現了天保對“天命”的存疑和追問?！疤毂Ｓ帽M所有的常規(guī)方式都難于得到翠翠的愛，這便是天意。按理他應面對現實，泰然處之。然而，天保卻不以為這是天命本該如此。他以為這是人為的從中作梗?！霸踔滥抢先思掖嫘囊褜O女兒嫁個會唱歌的水車，還是預備規(guī)規(guī)矩矩嫁個人！”他有意勉強行事。按風習，則應有情敵間的一場決斗，只是鑒于同胞兄弟不便反目，他才一氣之下，遠走桃源。天保賭氣出走，不是對“天意”的認可和順從，而是對這種“天意”安排的消極反抗；是對自己應該贏得翠翠的愛的信念的固守與保留；是他試圖把握自我命運的一點朦朧的沖動和未曾覺悟的努力。天?？退浪l(xiāng)，打破了原有一切順任自然秩序的和諧與平衡。他的死如一石擊起千層浪，直接導致了翠翠與攤送的不幸，間接導致了老船夫的碎死。天保的死，是對天命意識的存疑和對其合理性的詰問?！碧毂５脑憜栆彩巧驈奈牡?，他在潛意識中對鄉(xiāng)村中的“天命觀”抱有一種不確定的態(tài)度。天保死后，人與人之間的不理解和不信任也顯現了出來，順順不理解老船夫，二老儺送埋怨翠翠的爺爺“彎彎曲曲”并認為大老死和爺爺有關，而且二老與翠翠的愛情間還有碾坊這樣屬于“利”的東西，這使得二老天保陷入了人生選擇道路上的迷茫，沈從文寫到后來也許也不知道二老到底如何選擇，所以才設置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局：“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我們可以發(fā)現，在沈從文筆下鄉(xiāng)村文明也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人與人之間還是會產生矛盾，人還是會陷入選擇的掙扎，人依然會為了利益而猶豫，所以，在《邊城》中我看到了一種有些破碎的農業(yè)文明，他并不是將鄉(xiāng)村文明束之高閣，視其為最完美的人性，沈從文在潛意識中質疑了農業(yè)文明。

總的來說，沈從文在文中流露出對城市文明的向往之情是很隱蔽的，正如趙園先生所說：“不但沒有字面上的痕跡，而且也沒有具體形象的痕跡。它只是一種潛隱的色彩，淡到沒有“色彩’，不著跡而又無所不在，非憑藉中國式的審美經驗才能感知的?！?/p>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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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趙園.論小說十家[M].浙江文藝出版社，1987：153.

[3]王友光.優(yōu)美而破碎的農業(yè)文明意象—沈從文《邊城》的又一解讀[J].渝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