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被鬧鐘吵醒,從睜開雙眼就開始刷微信微博,你我像皇帝批閱奏折一樣在漫天資訊里過濾信息、逐條點“贊”——現(xiàn)代人一天的生活由此開始。沒有人再來贊美微風習習,所以就算還有人在畫拂面楊柳、瀲滟水波、一葉扁舟浮游天地,也不過是對遙遠古意的緬懷與追憶,筆墨之外早已不見彼時的大師氣韻。
悵然和無可奈何之后,我們不得不重又提出這個問題:生活在當代的水墨藝術家們到底該創(chuàng)作、能創(chuàng)作些什么?他們怎么去彌補斷裂、連接傳統(tǒng)、通往未來?當代的新生藤條怎樣在古老的水墨城墻上吸收充足的養(yǎng)分,開出絕世獨立的花朵?
始于上世紀的水墨新試驗
這個話題其實并不新鮮,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末它就曾經(jīng)被提起。當時經(jīng)歷了“85新潮”,水墨藝術家們在迷茫里實驗,他們試圖建立一種與當時油畫藝術一樣反叛傳統(tǒng)的視野,吸取西方新的形式和語言為表現(xiàn),探索中國水墨的方向。其中一部分遠走海外的藝術家,如谷文達、徐冰等,他們將水墨與裝置形式相結合,在90年代初就迎來了他們創(chuàng)作的“春天”,而另一部分留在國內(nèi)的藝術家,如李世南、李津,則盡力保持著筆墨及宣紙的本性,選用新的藝術符號及畫面構成方式進行嘗試,他們強調(diào)用筆的自由、個性的表現(xiàn)、情緒的宣泄、意象的造型,掀起了一股關于“表現(xiàn)水墨”的討論。到了90年代中后期,實驗水墨、觀念水墨、新文人畫、“卡通的一代”等新的形式,則將水墨藝術進一步向前推進。
許多當代藝術家都在進行著與水墨有關的嘗試,正如劉驍純曾經(jīng)總結的,“谷文達的水墨畫、拼字書法、人發(fā)裝置,徐冰的拓墨、儀式化的漢字,蔡國強的火墨,馬巖松和李廣明的冰墨,邵巖的射墨,晁海的鄉(xiāng)土表現(xiàn)水墨畫,李華生書寫性的幾何抽象,朱新建和李津的新文人畫,梁銓的水墨裱褙,胡又笨的水墨揉紙,邱志杰和朱青生虛無性的書寫……”
當代水墨的回熱
而近幾年的國內(nèi)國際,重新開始掀起了一輪水墨熱潮。
2010年,美國波士頓博物館舉辦了“新水墨:十位中國當代水墨畫家的回應”;2012年5月,英國大英博物館展出了“現(xiàn)代中國水墨畫”展;而今年年底,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也將舉辦一場中國水墨畫大展“水墨藝術:古代作為當代中國藝術的禮物”。
國內(nèi)的畫廊也陸續(xù)推出了當代水墨的展覽,北京蜂巢當代藝術中心于上半年5月以梁銓個展作為本年度系列當代水墨項目啟動開端之后,6月又展出了“幻象:中國當代水墨大展”,10月份還將和今日美術館一起在后者的空間為徐累舉辦個展;而上海的藝術門畫廊也在今年的上海和香港的空間分別舉辦了名為“黑白至上:中國當代抽象水墨”的群展和“從西廂記到馬蒂斯”的邱振中個展;上海華府藝術空間也在今年8月到9月舉辦了為期一個月的“境心當代——海派水墨代表性藝術家新作展”。同時,二級市場也在不斷推動,今年春拍期間,佳士得推出了以徐冰、谷文達、李華弌、鄭重賓、秦風等藝術家為主的“當代水墨”展銷會,而蘇富比選擇的徐冰、李津、谷文達、邱志杰、申凡和魏東等人的當代水墨作品也在春拍中全部成交。據(jù)了解,保利香港也將在今年的秋拍中拍賣中國當代水墨,其中包括中國當代經(jīng)典水墨和中國當代新水墨兩個板塊的180余件作品。
關于評判標準的討論
時至今日,對于什么是好的當代水墨作品,它的評價標準應該是什么,藝術家、畫廊和拍賣行應該如何合作、建設更好的藝術產(chǎn)業(yè)鏈等曾經(jīng)無解的問題,仍然缺乏最基本的學術理論梳理。這也難怪行情漸好的水墨背后,是批評家們刺耳難聽的“鞭撻”:“現(xiàn)在越來越熱的什么新水墨概念,其實沒有學術價值”,“只是便于推廣、拍賣,迎合了回歸傳統(tǒng)的時尚潮流和當下民族主義的情緒而已”。
當下的水墨藝術生態(tài)似乎陷入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復雜劇情。從中國傳統(tǒng)走來的體制內(nèi)的新水墨藝術家、85思潮影響之下的觀念藝術家、游學西方歸來的藝術家們在創(chuàng)作中討論和碰撞;而藝術評論人、批評家則與積極推廣當代水墨的畫廊和拍賣行就不同的理念和價值判斷產(chǎn)生交織和沖撞。
為此,本刊采訪了兩位藝術家、三家畫廊和一家拍賣行,就當代水墨藝術家的個人創(chuàng)作、當代水墨的價值標準、市場現(xiàn)狀與收藏建議等問題與他們進行了深入交流,希望能夠在亂象的水墨生態(tài)中給讀者以啟發(fā)。也許,當代水墨的狀態(tài)沒那么好,但可能也沒有些人想的那么糟,它需要的也許只是在十字路口慢慢沉淀,慢慢再出發(fā)。
2014年對藝術家王天德而言是格外重要的一年,他將于明年在今日美術館和蘇州博物館分別舉行個展。
王天德的水墨探索早在20世紀80年代末就開始了,他的作品《水墨菜單》以傳統(tǒng)水墨畫來包裝現(xiàn)代餐桌,用以探討傳統(tǒng)水墨畫進入當代的可能性。在當時,他就已經(jīng)將水墨畫的概念擴大成了水墨藝術。
他突破傳統(tǒng)書畫的限制,做攝影,做裝置,還犀利地以香灰燙宣紙來做作品,用以創(chuàng)作了一種疏密交錯的空間,一道古意山色的線條。他的創(chuàng)作得以在結構中發(fā)生轉(zhuǎn)換。據(jù)說每年在國外的時間,他經(jīng)常會去逛特別時尚的衣飾店,在那里,櫥窗設計、產(chǎn)品材質(zhì)等等都會帶給他靈感。
《財富堂》:怎么看待中國當代水墨目前的發(fā)展?
王天德:其實在當代水墨近30年的發(fā)展過程中,客觀上它遠離了主流文化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更多的是在關注材質(zhì),個人情結的問題,對傳統(tǒng)文化的轉(zhuǎn)換,宗教的問題。而在當下,網(wǎng)絡等新媒體技術的發(fā)展,讓我們有機會把水墨的材料,比如宣紙啊,筆墨等徹底虛擬后再生。這個過程,讓很多沒有傳統(tǒng)水墨基礎的人也能接受和介入,這種介入可以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這一次當代水墨熱,其實是迎合了西方對中國當代,從社會學也好,政治學也好的綜合考量。這一輪國際資本的藝術投資中的轉(zhuǎn)換,是由國際拍賣行的風向席卷而來的。大家一下子都不平和了,所有的畫廊、美術館都開始密集地關注當代水墨,媒體也開始大幅度的討論。
我希望大家能用發(fā)展的角度來看問題。首先我們要接受,在發(fā)展中會碰到像當下這樣魚龍混雜的狀態(tài),其次,也要把這視作一個好的機會,讓大家去思考和探討當代水墨的評判標準,讓當下水墨藝術達到一個共同的、新的認知的可能性,無論是肯定、否定或者懷疑的態(tài)度,都會引起下一波在藝術創(chuàng)作理念、教學、和市場上的浪潮,帶來更多關注與投入。而這樣的沉淀之后,才會有變好的可能性。
《財富堂》:最近“新水墨”的概念頻頻出現(xiàn),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很多批評家對這一概念的否定,作為長時間從事水墨創(chuàng)作的藝術家你怎么看?
王天德:其實在全球范圍內(nèi),任何一種文化形式,文學、音樂、藝術,都會因為一種高潮,產(chǎn)生一種什么主義,前面標一個新字、后字,是希望有個標簽,證明跟前期不一樣。其實我覺得當代水墨應該有個包容的心態(tài),什么樣的都吸收一點。作為藝術家,我認為的新舊在于當下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觀念是否新,表現(xiàn)形式是否新,視覺語言是否實現(xiàn)了一個有效的轉(zhuǎn)換,而不僅僅是一個展覽,一個拍賣,叫做新水墨而已。以個人為例,我這些年一直在做山水、書法,五六年來一直想突破它,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真難。因為作品一定要跟前期作品有一個既定的有效的聯(lián)系,但又要突破它。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看,我認為整個水墨要實現(xiàn)“新”也沒有那么容易。
《財富堂》:你認為當代水墨未來發(fā)展可能有些什么走向?
王天德:我認為第一類會是以古典繪畫為基礎,加入新的元素和不同的展示方式,以當代水墨的術語出現(xiàn),這會對收藏古典繪畫、古玩的藏家產(chǎn)生一個共振。
第二類是做抽象的、表現(xiàn)性的、提煉的藝術作品,它跟西方的表現(xiàn)形式和當代藝術進行對接,能夠在材質(zhì)、畫面的視覺語言產(chǎn)生新的碰撞點,對于關注東西方文化的藏家也會有共鳴。
第三類,是傳統(tǒng)的題材,如山水、花鳥、人物這些元素,然后用新的觀念和表現(xiàn)手段在材質(zhì)轉(zhuǎn)換中來進行新的語言突破,這一類會介于前兩者之間。
第四類,是新媒體的介入。可能會運用新的視覺表現(xiàn)語言來拓展水墨的空間,包括網(wǎng)絡、視頻、裝置、媒介的轉(zhuǎn)換。未來比較大的可能性是3D技術,這是一種可能會對文房四寶進行再次轉(zhuǎn)換的技術,還有就是打印技術的發(fā)展,它們會用高仿真的技術來轉(zhuǎn)換傳統(tǒng)水墨的讀寫意義。
《財富堂》:你個人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變歷程?
王天德:大學畢業(yè)后,我就告別了之前在學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物畫,開始自己的水墨創(chuàng)作。當時的水墨書畫其實比較小眾,但我很喜歡。我只是覺得生活中總有一條路給我走。盡管水墨有形而下和形而上兩個維度可以討論,但我認為必須要在精神和觀念上有所突破。記得大三的上半年我讀了郭熙的《林泉高致集》,對“山可步步看面面觀,可居可游可樂”,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讓我開始以圓來作畫。1991年,我在中國畫院做個展,展出了兩個裝置,之后我就覺得不該局限在這一點上,于是開始思考怎樣來打破圓的水墨思路。直到想到了中國的“井田制”。我嘗試在圓的里面畫井田制,圓中有方,方中帶圓,來突破自己單一的觀念。再到后來1996年,我做了新的作品《水墨菜單》、《中國服裝》、《中國扇子》,再到后來的《數(shù)碼》系列,還有孤山的照片。
《財富堂》:當下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你對年輕的當代水墨藝術家有什么建議?
王天德:作為藝術家而言,永遠應該做的都是排除干擾,安心在自己的世界創(chuàng)作。當下的水墨市場開始熱鬧了,但對藝術家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要創(chuàng)作一個非常健康的,屬于個人的、在當下新的變型下的作品。我覺得這是個人非常重要的東西。
跟鄔一名聊天很有意思,他是敏捷的,幽默的,發(fā)散的,健談之下隱藏著屬于他的桀驁不馴,所以他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青春逼人,能讓整個空間里都彌滿他的理想主義和悲觀主義情懷。他對世界的基本認知,或許因為有了悲觀這碗酒墊底,得以更偏執(zhí),更努力,更無所畏懼。采訪接近尾聲,他不忘跟我強調(diào):“你一定要在稿子里寫明白,當代水墨需要慢慢來?!?/p>
《財富堂》:你認為當下水墨創(chuàng)作的整體藝術水平與市場的大力推廣匹配嗎?
鄔一名:這種匹配太功利了,我特別欣賞吳冠中的一句話,“既然選擇了從事藝術,就一定要有殉道精神”。中國的藝術市場還是個新事物,看似魚龍混雜,藝術家不必過多關注這個所謂市場。
《財富堂》:你如何在水墨藝術上去探索未知的方向?
鄔一名:水墨的特點決定了水墨創(chuàng)作跟油畫創(chuàng)作、雕塑或者說很多現(xiàn)代的文化創(chuàng)作不一樣,比如油畫可以有激烈的沖撞,明確的形象等等,水墨不可能。它的紙是軟的,它的筆也是軟的,它的邊界是模糊的,這些材質(zhì)決定了它不是那種強烈的、明確的、可以直接表達的藝術方式,它一定是含蓄的,間接的。很多傳統(tǒng)文化也有這個特點,據(jù)我所知,亞洲幾個國家的戲劇、小說、詩歌的表現(xiàn)方式也有這樣的,它是托物言志,而非就事論事。同時,它本身的方式方法也決定了它不可能是快速的、有效的,或者說劇烈明確地去展示一個時代的變化,或者說去運動作用于很多人。你看1949年以后,所有的宣傳媒體,我們利用的所有視覺宣傳沒有以水墨為主的。大量的都是油畫、宣傳畫,不會用水墨來表現(xiàn)。水墨是我們民族的東西,為什么不用水墨來畫呢?這說明它并不能起到紅、光、亮的作用。這是水墨本身材質(zhì)所決定的,但我認為柔性的水墨與表現(xiàn)當代浮躁、混亂的社會生態(tài)并不沖突,在這種基礎上,會有探索當代藝術另一種氣質(zhì)的可能。
《財富堂》:你對當下水墨的藝術生態(tài)持什么樣的態(tài)度?
鄔一名:我覺得不能只談當代水墨,應多談當代藝術。因為在藝術家這里,是不受媒材所限制的,并不是說我做水墨,我就只考慮這種材料和形式,我考慮得更多的,其實是當代藝術的整體生態(tài)。我認為我們現(xiàn)在的價值判斷體系是有問題的,這種判斷比較單一地集中于資本和權力手里,而非審美的藝術眼光,而很多時候前后兩方面沒有統(tǒng)一。比如張大千,學術圈里雖然公認他是個大畫家,但沒有到達大師級,但他的畫價可以遠遠高過黃賓虹,學術和價值不是對等的。怎么說,對當代水墨也是一樣,我整體比較悲觀,但還是要在悲觀中去寄予希望,慢慢來,每一點進步都是可貴的。
《財富堂》:介紹一下你個人的創(chuàng)作思路?
鄔一名:1996、1997年,我主要在畫一些古畫的變體,后來開始畫一些都市男女,那時候想學習西方,直接把當代人的精神氣質(zhì)想表達出來,比如表面時尚的、迷離的等等,在香格納展出過一些,之后有做瓷器、雕塑,包括更直接的,我做了一個自由女神和出家人的綜合體,題目就叫“新宗教”。這種思維方式是典型西方的。但后來我開始認識到問題,也許是我年齡的增長,帶來了一些不同的感受,我覺得直接表達不是很典型的中國方式,我應該立足于東方人的表達,用國際語言表達東方式思維,像我喜歡的攝影師杉本博司一樣。所以2007年之后我想要改變,我就想到從身邊做起,我開始畫周圍的一切,花卉、人物、風景,甚至高速公路。另外,從另一個角度講,我也想挑戰(zhàn)通常意義上一個藝術家的標準,比如認為一個藝術家應該有明顯的藝術風貌和符號語言。但我很想知道,有沒有一個藝術家,他不強調(diào)藝術面貌,他一輩子就是隨性而為。當然這可能在市場上是最不討好的。但我就是想試一試。我覺得畫下來就好,不要去管任何的風格、外界的現(xiàn)象、流行思潮,只是畫下來、做下去,看看內(nèi)心想要表達什么樣的狀態(tài)。我覺得這種從內(nèi)心出發(fā),是典型的東方式思維。如果有這種基礎,我可以面對一切。
《財富堂》:你最近有什么動向?
鄔一名:我8月份參加了當代藝術博物館的“當代藝術三十年時代肖像”展,9月底會在京都有個小的群展,10月份還會參加張江當代藝術館的一個群展以及朱家角的一個群展,我可能會做一些行為,在那樣的小城鎮(zhèn),與風景與當?shù)鼐用窕?,也算是嘗試把水墨這種傳統(tǒng)意義上屬于精英階層的審美和更多人分享。
《財富堂》:太和藝術空間是在798最早做中國當代水墨的畫廊,是什么想法讓你一直堅持做了這么多年當代水墨?
賈廷峰:太和藝術空間是第一家在798做當代水墨藝術的畫廊,那時候還沒有人關心當代水墨,后來當代水墨慢慢興旺起來了,引起了國內(nèi)外的關注,無論是畫廊、拍賣行,還是藝博會之類的展覽,都越來越多。這是個好現(xiàn)象,也是一個契機,我等待這一天等待了很多年。而我又是做傳統(tǒng)水墨藝術出身的,比較了解傳統(tǒng),過去我們有無以勝數(shù)的優(yōu)秀的、不朽的藝術創(chuàng)造,但我們不能只停留在傳統(tǒng)而遠離當代,當代人要做當代人的事情,藝術總是要不斷創(chuàng)新的。從傳統(tǒng)中走出來結合當代精神,水墨藝術才會有持久的生命力;而選擇當代水墨是因為我做過很多水墨展,當看到我們好的水墨作品的時候,老外眼光會放亮的!他們小時候就浸泡在各大博物館、藝術館進行藝術的熏陶,訓練了一雙欣賞藝術的眼睛,知道什么樣的藝術是好的。現(xiàn)在西方的藝術從某種角度來說已經(jīng)進入了某種瓶頸期,他們還要向我們神秘的東方藝術精神汲取營養(yǎng)??晌覀冏约簠s意識不到,我們有的藝術家仍然很自卑,還在學西方二三流的藝術,這是很可悲的。所以我們一定要自信起來,這個時代肯定會出大藝術家,我要用我的雙手和雙眼去尋找、挖掘這些優(yōu)秀的藝術家,這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同時我堅信只有中國的當代水墨,才有能力與西方的任何一種藝術形式平等對話,我也要把中國好的當代水墨藝術家推廣到國外,讓外國人了解真正優(yōu)秀的中國當代水墨藝術。
但對當前的發(fā)展現(xiàn)狀我有一絲擔憂,因為當代水墨的藝術標準沒有,有人認為就畫個抽象什么的就是當代水墨,構造一個花樣就是新水墨,實際上不是的?,F(xiàn)代人所謂的“新”,往往只是一種軀殼,是一種表層的東西。真正有價值的當代水墨藝術背后是有很深的東西在支撐的。從整體來說,目前中國當代水墨好的創(chuàng)作成果還不夠,真正特別優(yōu)秀的當代水墨藝術家仍然少之又少,能稱得上扛鼎之作的當代水墨藝術作品也少之又少,不足以支撐現(xiàn)在這種大家都一窩蜂的關注、炒作或者盯牢的市場。同時當代水墨市場也處于剛剛起步的階段,還沒有完全爆發(fā)起來,要得到西方主流藝術界的認可還需要時間,但我看好這塊的未來,也相信中國當代水墨是未來投資的很大一塊。
《財富堂》:你認為當代水墨藝術有標準嗎?標準是什么?
賈廷峰:4年前,我提出了一個“新水墨”的藝術標準。一是要深刻地理解中國的傳統(tǒng)。一個一流的藝術家一定要深刻地懂得祖先最優(yōu)秀的傳統(tǒng)。第二,要了解世界各地的文明成果,包括西方、非洲、東南亞、印度的都需要了解,千萬不可抱有自以為是的心態(tài)。第三,對當下的社會要有自己的思考,有當代的人文關懷。第四,一定要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種原創(chuàng)藝術語言,你的語言是別人的就沒有價值。這四個因素我認為是最重要的,或許還有別的標準,但是我想這是一個優(yōu)秀的藝術家所應該具備的。我個人認為這個標準現(xiàn)在依然可以用到當代水墨的評判上,這四點缺一不可。
《財富堂》:具體怎么來挖掘中國水墨的當代精神?
賈廷峰: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大家都在說,但具體是什么又沒多少人能說得清。首先,我認為它要從傳統(tǒng)水墨藝術的精神里去生發(fā),這就是我為什么要反復強調(diào)中國傳統(tǒng)。中國文化有一個特征就是從內(nèi)部深化出來的,從內(nèi)部打出來的,這跟西方不一樣。你根扎得越深,你對中國的傳統(tǒng)了解得越深入越深刻,你的爆發(fā)力就越強。拿水墨來說,它就有幾個特征是西方?jīng)]有的。第一個,神秘性,另外一個是它的暢神。中國水墨,從某種角度來講,是源于中國的老莊,特別是莊子的“逍遙游”,那種中國人的靈性,對中國的水墨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謂筆到、神到、意到。這是西方人所不具備的。我們幾千年的優(yōu)秀文化有很多精華,充分挖掘和提純它的價值,進行當代性藝術語言轉(zhuǎn)換,為我所用。像田黎明的作品,來源于中國道家“天人合一”的觀念,又很巧妙地利用了西方的“光”,成為一代大家。比如像徐冰的作品利用了水墨、宣紙、漢字,雖然材質(zhì)沒有大的變化,但傳達的卻是東方神秘主義的氣息,把它放到國外任何一個博物館都不會遜色。中國人在藝術上的靈性與暢神之感是天生的。西方一張油畫要畫無數(shù)遍,反復在抹在涂,中國不是,一筆下去就是一個痕跡,就是他人格、性情、生命的一種軌跡。在吃透這種傳統(tǒng)的東西之后,再反觀當下的社會,人的生活環(huán)境、生存狀態(tài)和思維模式,在傳承傳統(tǒng)的基礎上融合當下人的思考和人文關懷,創(chuàng)造出嶄新的原創(chuàng)語言和藝術表達方式,這才是我所認為的真正意義上的有價值的當代水墨藝術。只有這樣水墨才不至于腐朽,才能煥發(fā)它嶄新的光芒。
《財富堂》:去年的邁阿密沙灘藝博會上,太和展出了許多當代水墨的作品,當時反響如何,今年又會有什么動向?
賈廷峰:去年邁阿密沙灘藝博會展覽還是很成功的,很多老外都很喜歡。銷售成績也還不錯。不過作品一定不要太貴,美國人是有自己的預算的,超出了他們實際支付成本,畫就很難銷售了。當時第一次展覽帶去了十幾張作品,第二次展覽帶去了三十來張,大概賣掉了1/3,還有人預訂。今年12月,在巴塞爾沙灘藝術博覽會期間,太和藝術空間會在邁阿密有為期一個月的大型水墨展覽,將有近20位國內(nèi)有代表性的水墨藝術家參加此次展覽,可以說這次展覽會是代表中國當代水墨近幾十年來的最高成就的展覽之一。
《財富堂》:對想入手當代水墨的收藏者有什么建議?
賈廷峰:1平尺10萬元人民幣以上的作品要盡量慎重考慮,對于行情很火的藝術家,也要稍微慎重一些?,F(xiàn)在市場火的未來不一定火,這是我多少年的經(jīng)驗。大浪淘沙,曇花一現(xiàn)。謹防市場高漲后突然走空。我建議要關注45到55歲的青年藝術家,海歸又還沒怎么在市場露面,但慢慢會出來的那些人。他們在西方呆過,心態(tài)會比較健康,也熟悉藝術產(chǎn)業(yè)健康發(fā)展的規(guī)則,所以會在亂象的市場中把握自己,藝術也做得比較真誠。
《財富堂》:這一段時間,從畫廊到拍賣行都在做當代水墨,當代水墨好像是一下子變得很熱?
安蓓:保利從成立之初到現(xiàn)在,一直在做當代水墨的專場,最近好像關于這個的討論也確實開始多起來,也有人說市場過熱或者關注過多。但在我看來,它的這個關注度一直都沒有消減。隨著藝術市場的發(fā)展和成交額擴大,當代水墨的起勢也是一個必然的現(xiàn)象。與之前的市場相比,優(yōu)秀的藝術家更多,新進入的藏家和買家也是不斷更新。
《財富堂》:你認為當代水墨會成為未來新的市場洼地嗎?
安蓓:當代水墨的板塊確實值得關注,它門檻低,易于裝飾,能反映當下時代的審美特點和現(xiàn)象,真?zhèn)我卜奖愦_認。更重要的是,它與當代油畫、古書畫相比,確實有價格優(yōu)勢。所以很多新近買家也會從當代水墨的角度切入。至于是不是洼地或者潛力股,還是要依個別的藝術品和藝術家而定,也不是當代水墨所有的作品都值得大家去收藏和投資,還是要學會甄別。
《財富堂》:繼當代油畫、古書畫價格下滑之后,當代水墨開始熱起來,是不是有一點“板塊輪動”的意思?
安蓓:我不覺得當代水墨是一下子熱起來的,以保利為例,從整個當代水墨的成交額看,2005年我們一場拍出3個億的時候,當代水墨拍了3000萬,2007年我們大概拍十幾個億的時候,當代水墨可能有四五千萬,而到了2013年,當代水墨算起來兩三億的時候,整個藝術品一場拍賣已經(jīng)20多個億了。作為拍賣行,我不覺得當代水墨是板塊輪動被炒熱,它還是在穩(wěn)定、理性地上漲。
《財富堂》:目前來看,當代水墨新舊藏家分別占幾成?
安蓓:我們有一批2005年至今,陪我們一路走來見證當代水墨發(fā)展歷程的老藏家,也有些新的藏家在不斷涌入,后者能占總客戶的1/4到1/3的比例。
《財富堂》:保利有哪些當代水墨的專場拍賣,每場的交易額、成交率和成交量如何?
安蓓:目前我們當代水墨拍賣有幾個板塊,有一個“中國當代水墨中堅力量夜場”,65件拍品拍得了6986萬,成交率為84.62%;有一個30年拍場,包括近現(xiàn)代和當代混合的,整個專場共112件拍品大概有70%是當代水墨;還有當代水墨的日場,其中一部分是市場和學術比較成熟的水墨藝術家,一部分是比較有上升空間的中青年畫家,這個日場共有274件拍品,總成交額為7049萬。
《財富堂》:能不能談談最近做的“境心當代”海派水墨展?
吳放:這是從前年開始華府做的一個展,每兩年一次,它是一個承接和延續(xù)。今年的展覽我挑選了上海的水墨藝術家仇德樹、盧輔圣、王天德、蔡廣斌、陸春濤和鄔一名的30多幅作品。他們都是學術基礎很扎實的藝術家,不過當下當代水墨的學術和市場脫節(jié),市場性其實挺難判斷的。
《財富堂》:怎么看待這次的當代水墨熱?
吳放:我還是比較平常心。因為我們培養(yǎng)的收藏家與藝術家的互動和交流很多,甚至會深入到畫的內(nèi)核,所以我比較放心,他們這種合作不是曇花一現(xiàn)的——他們今年藏了,明年還會藏。我們走得很穩(wěn)。
《財富堂》:現(xiàn)在關于當代水墨的各種聲音都有,你怎么看待這個大的藝術生態(tài)?
吳放:是挺亂的,大家都還在摸索和建立規(guī)則的階段。像培養(yǎng)藝術家做展,學術好的市場不一定好,好賣的東西也不一定學術。此外,現(xiàn)在也有很多批評當代水墨的聲音,但說實話,我覺得現(xiàn)在一些批評家和策展人,做出的藝術批評也是有待商榷的,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和耐心去好好研究一幅藝術家的作品,去與藝術家交流思路。
《財富堂》:對待這樣的亂象要怎么做?
吳放:說起來也簡單,至少要人人先把自己做好,在藝術產(chǎn)業(yè)鏈上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各盡其能。比如藝術家就畫畫,市場的事情就交給畫廊來做,我們會有步驟、有計劃地進行推廣,批評家就專心學術,發(fā)表批評和評論上面把握好度,嘗試為發(fā)展變化中的當代水墨厘清學術理論體系,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財富堂》:在藝術門畫廊里購買當代水墨的主要客戶是西方人嗎?
Megan:是的。我們目前還是以西方買家為主,同時在慢慢培養(yǎng)中國藏家,之后也會花費越來越多的精力在國內(nèi)。其實一個畫廊銷售的發(fā)生,是有很多復雜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不是簡單的你買我賣,畫廊要與藝術家長期合作并培養(yǎng)支持他們,把他們帶到好的藝術展去展覽和推廣,還要培養(yǎng)跟客戶的長期關系,給予他們適宜的建議。我們的主要資源在國外,西方的博物館和有聲譽的大藏家是我們很重要的客戶。
《財富堂》:作為西方人,你喜歡中國當代水墨嗎?它哪點最吸引你?
Megan:我從小就開始接觸藝術。本科學習的是藝術史,之后研究生去了蘇富比藝術學院學習藝術商業(yè),這讓我能夠從藝術和商業(yè)兩個角度理解藝術作品和藝術家。第一次看到中國當代水墨的時候,我感覺它很新鮮,有吸引力,令人振奮,它背后關于“氣”的哲學理念運用很迷人,這背后做支撐的是藝術家的自我修為,就像中國古代文人一樣,他在做這個藝術品的過程中提升自我,修身養(yǎng)性,跟很多主要受政治因素和社會現(xiàn)象去推動和影響的當代藝術不一樣。同時,我喜歡它所包含的東方元素的神秘感。我認為藝術能夠反映一個國家和社會的歷史,你看到一種常用的藝術語言和風格,你能看到它背后所牽動的故事。
《財富堂》:藝術門的水墨藝術作品的平均價格怎么樣?
Megan:現(xiàn)在比較成熟的當代水墨藝術家作品,其價格變化幅度一般在12萬到120萬美元之間。當然具體價格還是要取決于不同藝術家的作品。從2008年至今,我們做過8個水墨藝術家個展,5個大的當代水墨群展,做的大部分都是比較成名的水墨藝術家,年輕新銳的青年藝術家也做過一些。因為林明珠女士很喜歡當代水墨,所以我們一直在致力于當代水墨藝術的推廣。
《財富堂》:在入手當代水墨藝術作品時,應該有什么樣的收藏心態(tài)和準備呢?
Megan:首先要想清楚為什么買藝術品,因為購買藝術品不光為了投資,它也是情感化、個人化的體驗,重點是要與作品產(chǎn)生共鳴。而到你真正想要收藏的時候,要有計劃地開展,先可以參考一些大的藏家,看看他們是怎么收藏的;其次,要多看畫看資料,到博物館或者畫廊去看展覽,練眼光。在這些基礎上,才知道自己應該入手什么樣的作品,慢慢擴大收藏。我認為當代水墨還需要時間,去培養(yǎng)觀眾和藏家的認可,就像杜尚的《泉》才問世的時候,觀眾也是無法接受,也有很多疑惑的聲音,總體來說,我相信這個市場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