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變了，天鵝還在

“阿羅”、“阿羅”， 一個臉被太陽曬得黝黑的漢子，在陽光底下模仿著天鵝的叫聲。一聲令下，500多只天鵝如戰(zhàn)斗機般騰空而起，接著是第二批、第三批……不大工夫，上萬只天鵝在空中形成了一支七八公里長的隊伍，遮天蔽日?？吹竭@極其壯觀的一幕，來自法國、加拿大、比利時等20多個國家的游客及鳥類專家，一時竟驚呆了，紛紛舉起相機“咔咔”拍照。

你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穿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滿身土氣的放鳥人，昔日曾是一位在證券市場上呼風喚雨的千萬富豪。為了完成一個兒時的夢想，他變得一貧如洗、債臺高筑。而如今，這門“鳥生意”又讓他東山再起，每年收入上千萬元。

兒時夢想

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劉武都是命運的寵兒：畢業(yè)8年，就成為廣西一家銀行的支行行長；之后又以當時五倍的年薪，跳槽到上海一家證券公司任副總；2002年，他又辭去了這個令無數(shù)人羨慕不已的誘人工作，靠炒股短時間內(nèi)賺到了千萬財富。

“當時買的是權證，它一天都是翻一倍兩倍，像武鋼那個認股權證，一天漲了554%。你投100萬元進去，就是654萬元出來，這個是很誘惑的。”整天在金融證券里摸爬滾打的劉武，彼時的生活可謂完滿。車子、房子、票子，一個三十歲男人所憧憬的一切，對他而言，早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一次旅行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2003年，劉武到黃山旅游。在山腳下，他遇到了一對英國農(nóng)民夫婦。他們在這里經(jīng)營著一個小農(nóng)場，種滿果蔬，過著自給自足的悠閑生活。細聊之下，劉武大吃了一驚，丈夫理查德曾在倫敦金融城內(nèi)擔任經(jīng)濟分析師。這是全世界最吃香的工作，空中飛人、高檔公寓、高級定制服裝，經(jīng)常與產(chǎn)業(yè)大亨、政界名人共進晚餐。但就是這樣一種現(xiàn)代童話般的生活，理查德卻說，“過厭了”。因為他最喜歡的工作，是做個小農(nóng)場主：親手種地，每天能在鄉(xiāng)間為妻子摘一捧野花，晚上為孩子講故事哄他們?nèi)胨?，輕輕吻他們的額頭，為他們蓋好被子。

這又將是怎樣的一種人生？那個兒時讓他牽掛的夢，又在他腦海中氤氳彌漫……

小時候，父親帶著他到一座島上去玩，當時正值候鳥南徙，島上密密麻麻停滿了各種鳥類。許多美麗而神奇的品種，是劉武從未見過的。大開眼界之外，父子倆還撿到一只受傷的天鵝。他們?yōu)樗謇韨冢克?、包扎。精心照料，半個月后，天鵝終于痊愈，少年將它放飛遠方。

“辦天鵝養(yǎng)殖場？”初次聽到劉武的這個想法，父親不禁破口大罵：“你養(yǎng)天鵝就是一個笨蛋，用農(nóng)村的話說就是，笨蛋養(yǎng)飛鳥，養(yǎng)了飛走了，你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得不到，你就破產(chǎn)了。”

但一個朋友的電話徹底堅定了劉武的信念：“像青海湖那個鳥島，五一、國慶、春節(jié)、黃金周啊，游人都到那里去參觀。旅游的人非常多，生意特別好，那里的門票都賣到幾十塊錢一張，一天門票收入就有好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

追求理想，順便賺錢。黃山上的英國夫婦的生活，以及兒時的那只天鵝，無時無刻不在召喚著他。

金領變農(nóng)民

有了想法，劉武立刻四處奔走，尋找適合養(yǎng)鵝的景區(qū)。2004年10月，在南寧一處人煙稀少、環(huán)境幽雅的水灣——大王灘風景區(qū)，劉武終于找到了適合天鵝生長的地方。這里水面寬闊，四周漫山遍野都是綠色林海，堪稱世外桃源，距南寧也不算遠，僅28公里。

聽了劉武的計劃，林業(yè)局等有關部門頗感驚訝，光包租這片土地就需要一大筆錢，普通人絕對會望而生畏。劉武卻底氣十足，證券市場上的資金滾滾而來，自己不差錢。論證審核一套流程走下來，他的申請很快就獲得了批準。

可是這邊轎子備好，那邊新娘還沒有影呢。場地有了，天鵝在哪里？天鵝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野生的天鵝數(shù)量稀少，跟隨著季節(jié)在北方和南方遷移，無法讓它們棲息在一個地方，形成固定的景點。尋訪了大半個中國，到處也找不到會飛的天鵝，劉武非常失望。

終于，在一位行內(nèi)人的指點下，劉武來到了黑龍江齊齊哈爾的扎龍濕地。在那里，他終于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天鵝。

劉武在扎龍一住就是三個月，和天鵝朝夕相處，一心一意地觀察、了解天鵝的各種生活習性：“這種天鵝主要是以吃水草，還有水草下面那個根為主，基本上不用什么成本，就是人工成本。”看上去，夢想似乎近在咫尺。

三個月后，劉武回家，準備去實現(xiàn)自己的“天鵝夢”。 他先花100萬元在扎龍買了1000枚天鵝蛋?；氐侥蠈幏趸螅€專門請專家指導，沒想到一下就生出來800多只天鵝寶寶。

2005年秋天，劉武的天鵝已發(fā)展到2000多只，到了2006年，數(shù)量驟然增至5000多只。在別人眼里，已經(jīng)養(yǎng)了5000多只天鵝的劉武，儼然就是個天鵝專家了?？扇缛孙嬎?，冷暖自知，那個“不用什么成本”，根本就是一個幻覺。

“一只天鵝每天的飼養(yǎng)成本大概需要一塊錢。加上我兩部汽車都在那里跑，拉稻谷、玉米，青菜、草給它吃。還有工人，22個工人要發(fā)工資。還有其它的一些開支……”再加上這個區(qū)域每年數(shù)目驚人的土地承包費，這個千萬富翁也有些吃不消了。

那些日子為了省錢，劉武和工人一起開荒種地，種老玉米和小西瓜喂天鵝。甚至自己開始吃方便面，抽2元一包的劣質香煙。一位昔日朋友再見到劉武時，他正衣衫襤褸，面容憔悴，曾經(jīng)眾人眼中的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早已變成了一個地道農(nóng)民。

金融市場風云莫測，誰都沒想到，更大的危機還在后面。

絕處逢生

2007年，上證指數(shù)從6000多點一路狂瀉。沒有了收入來源，每天還得大把大把地花錢。這時劉武的天鵝已經(jīng)養(yǎng)到一萬多只，面對每天一萬多元的支出，劉武開始感覺到害怕。

陷入困境后，也有人勸劉武：“你把天鵝賣了也能賺個盆滿缽滿，何苦守著寶貝受窮！”一名香港富商獲悉后，愿意出資3000萬元收購他的天鵝，說是拿去做城市景觀。

劉武覺得這也是天鵝的一個出路，于是前往香港考察。但就在簽約時，他獲悉這名富商其實是想推出“天鵝宴”，便立即終止了簽約。那名富商隨后將價格漲到3500萬元，可劉武斬釘截鐵地說：“你就是把全世界的財富給我，我也不會賣給你！”

后來好說歹說，當?shù)劂y行終于同意貸款600萬元給他，這讓劉武可以勉強將這群天鵝養(yǎng)下去。但這樣一來，也使得這位富翁徹底地成了“負翁”。

2007年10月23日，劉武對這天一直記憶猶新。愛卡汽車論壇的自駕車友一共47輛車來到廣西南寧郊區(qū)大王灘水庫風景區(qū)露營。領隊見到水庫里天鵝、大雁成群結隊，很是漂亮，便向當?shù)厝舜蚵?。這才知道水庫深處有個養(yǎng)天鵝的人，便邀請他為眾車友表演，劉武欣然同意。

劉武口中一聲哨響，只見成千上萬只天鵝依次飛向空中，“落霞與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等他哨聲再響，鳥群飛回湖中，掠水而落，驚起浪花無數(shù)。

車友們都覺得表演實在太精彩，便紛紛表示要自掏腰包幫助劉武繼續(xù)發(fā)展他的候鳥養(yǎng)殖。大家你一點我一點，當場就湊出了3萬多元。這是劉武第一次通過天鵝表演獲得收入。

這些游客把拍攝到的天鵝照片發(fā)到了新浪網(wǎng)上，反響強烈。接著就有旅行社打電話過來找劉武尋求合作，組織團體過來參觀。雙方商定，每帶來一個游客，旅行社就給劉武30元的分成。憑著突然降臨的人氣，曾經(jīng)寂靜的養(yǎng)殖場一下子熱鬧起來。

這個做著天鵝夢的男人終于看到了夢想的曙光：“三天就帶來了200多位游客，200多位游客，你說我一天有多少錢賺啊？30塊錢一張門票的收入，到最后發(fā)展到兩、三千人一天，一天我就有四五萬塊收入！”2009年，僅門票收入一項，劉武就賺到了900多萬元。

天下第一鳥人

通過多年的堅守，劉武培育出的天鵝遠遠超過青海湖鳥島的天鵝數(shù)量。就連著名的新疆巴音布魯克天鵝自然保護區(qū)，也只在候鳥遷徙返回的高峰期，才能達到大王灘的天鵝數(shù)量?？恳粋€人的力量，劉武硬是打造出了中國的“天鵝湖”。

這個時候，劉武已經(jīng)打開了思路：珍禽表演如果能跟景區(qū)旅游合作，或許可以幫助景區(qū)吸引來更多的觀賞者，還為自己的天鵝找到了一個施展才華的平臺，這難道不是一個雙贏的模式？一般的景區(qū)，要么是人文景觀，比如平遙古城，要么是自然景觀，比如泰山、華山這類。如果我們把這些風景觀賞、人文體驗為主的模式稱為景區(qū)1.0模式的話，那么，像劉武這樣將表演與自然景觀融為一體，將原有觀光項目打造為升級版的，則可以稱為景區(qū)2.0模式。劉武的候鳥群飛行表演，在全國更是獨一份兒。

第一步，劉武就把養(yǎng)殖場搬到人氣更旺的旅游地桂林。

與此同時，慕名而來的各地景區(qū)也紛紛向他拋出橄欖枝，希望他將珍禽表演移植到別的景區(qū)。劉武帶著他的天鵝又成功與廣東、河南和廣西等地的景區(qū)進行不同形式合作，一年為他創(chuàng)造了2000萬元收入。

眾多青睞者之中，鄱陽湖濕地公園來找了他好幾次，當?shù)氐恼I導甚至親自到廣西去參觀劉武的天鵝表演。2010年，他與鄱陽湖濕地公園正式達成協(xié)議，投入1600萬元，在面積達365平方公里的鄱陽湖國家濕地公園建立了候鳥馴養(yǎng)基地。

現(xiàn)在，鄱陽湖景區(qū)專門建了一個鶴園，里面都是劉武馴養(yǎng)的天鵝、仙鶴、大雁等鳥類。游客們一年四季都能欣賞到豪華鳥陣的風采。鄱陽湖現(xiàn)在淡季的游客量，比以前也增加了好幾倍。

將來，劉武準備將自己的這種“附加值旅游模式”推廣到全國。他說，山水風景雖美，但那畢竟是靜物，沒有生命活力。而珍禽表演就像給景區(qū)插上了翅膀，既給游客帶來賞心悅目的享受，又能帶動景區(qū)發(fā)展以及周邊餐飲住宿，還保護了國家瀕臨滅絕的生物，這是一種多贏的模式。

劉武的名聲現(xiàn)在已經(jīng)漂洋過海。他的天鵝湖也是全球最大的天鵝人工培育基地，許多國家都對他這種通過保護珍稀鳥類拉動當?shù)芈糜谓?jīng)濟的做法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并希望同他聯(lián)手經(jīng)營，從而復制這一模式。歐洲不少旅游網(wǎng)站都極力推薦他的“大王灘天鵝湖”景點，在一些觀鳥網(wǎng)站上，他的名氣絕不亞于娛樂明星。而劉武本人，甚至被西方媒體譽為“天鵝王國里的年輕國王”。

在踐行自己兒時夢想的同時，這個廣西漢子也實現(xiàn)了自己的商業(yè)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