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ystal在廣州一家網(wǎng)絡公司做網(wǎng)站維護。按照公司規(guī)定,她除了每周二、周四要回公司開會之外,其他時間可在家辦公。
當初,Crystal正是沖著這點,大學一畢業(yè)就選擇了現(xiàn)在的這家公司:“不習慣被領導看著,而且在家工作空閑的時候還可以解決自己的私事,靈活多了?!?/p>
可是,Crystal發(fā)現(xiàn),在家工作也有一個難以戰(zhàn)勝的惡魔—拖延。
每天Crystal要為公司網(wǎng)站撰寫兩至三篇原創(chuàng)文章,每周寫兩篇廣告推廣文。但她覺得敲下第一個字越來越難。本來做家務不是特別勤的Crystal,到了該做正事的時候“打掃就特別來勁”。并且,工作時她不時刷刷微博、逛逛購物網(wǎng)站,或看一集美劇。Crystal的文章趕在期限前匆匆完成的越來越多。
“拖延令我每天都很有罪惡感,每天晚上都在想,明天一起床就專心工作,不開微博不上淘寶,但往往照舊如此。
2011年9月,位于北美的在線招聘網(wǎng)絡運營商CareerBuilder對5299位在家辦公的美國職場人進行了一次調查,其中31%的人表示有拖延的毛病,會故意先做家務事來回避工作任務,而26%選擇看電視來逃避工作,23%玩寵物,15%總是被家里的孩子打斷工作。
同年,美國倫斯勒理工學院教授Timothy D. Golden在學術期刊《商業(yè)和心理學雜志》(Journal of Business and Psychology)上發(fā)文指出,沒有了通勤的緩沖,辦公環(huán)境與生活環(huán)境重疊,在家辦公者往往容易被工作-家庭沖突而折磨得身心疲憊。
工作的時候,未洗的衣服、未付的賬單在周圍,使得你時常惦記著它們;理應下班的時候,又不得不或不由自主地繼續(xù)工作。Timothy D. Golden認為,在工作-家庭生活混淆的困擾面前,在家辦公節(jié)省通勤時間、靈活安排工作的優(yōu)點甚至已不足一提。
“工作和家庭生活是已經(jīng)分不清了”,Crystal承認,“明明工作已經(jīng)做完,但還是處在同樣的環(huán)境里面,始終沒有下班的感覺,放松不下來?!?/p>
最近,Crystal回辦公室越來越勤快了。除了想跟同事增進感情,她還有另外一個目的:跟老板“混個臉熟”。
最近,和她同期進公司的一位同事被升了部門副經(jīng)理。Crystal認為他的能力并不突出,卻比同期甚至一些老員工升職得更快、更受賞識。最后她把這歸因為那位同事更常跟老板打交道、與上司都很熟絡:“他經(jīng)常去公司跟老板報告工作進度,哪怕他不比別人做得多。休息的時候也經(jīng)常找老板閑聊。有機會上頭都會先給他。”此后,Crystal覺得自己也應該常在公司露臉,別讓上司“忘記”她。
倫敦商學院的Daniel Cable和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Kimberly Elsbach在過去的10年間一直致力于尋找“露臉時間”與升遷機會之間的關系。研究指出,采用“非傳統(tǒng)”工作安排的員工得到的回報較少,而在辦公桌邊工作的同行則獲得較多。在升遷的競爭當中,即使領導特征和可靠性相當,在家辦公者往往處于劣勢,原因是“露臉時間”不夠。而“露臉時間”僅僅指在辦公場所被看到的時間,不管你在做什么或你做得好不好—只要出現(xiàn),哪怕你只是在刷微博。
除了“露臉時間”,令在家辦公者處于被動的因素,還有工作之外的溝通,比如握手、拍拍肩、說笑及辦公室閑聊。這不單是為了滿足日常社交的需求。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運營和信息管理學教授Maurice Schweitzer指出,這種非工作相關的溝通在建立長期工作關系的時候,是最為重要的因素。
同樣來自沃頓商學院的管理學教授Stewart Friedman進一步解釋,孤軍奮戰(zhàn)的在家工作人員,有可能會面對職場資源和人脈的萎縮的困境:“隨著在電梯、餐廳和例會中的偶遇機會越來越少,人們就越來越難建立起個人名聲、尋求導師或指導別人,或抓住機會來幫助其他人以謀取福利和取得成就。如果你在脫離社會的情況下工作,你就必須做出額外的努力來建立人際關系。”
從2007年9月開始,寶潔(中國)提倡員工每周選一個工作日在家工作。其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Julia Zhou估計,除了線上的工人,公司大概有超過一半的人都曾經(jīng)在家辦公過。
最初,這項政策主要是為偏好更自由、寬松工作環(huán)境的80后、90后員工制定的。而在政策實施之后,寶潔(中國)發(fā)現(xiàn),資歷更深的員工對在家辦公的參與度也并不低于年輕員工。
據(jù)其傳播與公關部經(jīng)理冷德天觀察,在寶潔(中國)近年的員工滿意度調查中,在家辦公連同相關的彈性工作制度所獲得的滿意評價均超過十個點。員工們認為在家工作能讓效率更高,也更方便打理家事。而這項政策也十分受到高層的親睞和推崇,其大中華區(qū)總裁李佳怡一直帶頭選擇一天在家上班。盡管學界不斷對在家辦公提出質疑,寶潔(中國)卻堅稱這一模式給他們帶來了積極的影響,并表示“在家辦公”會繼續(xù)實施下去。
“他經(jīng)常去公司跟老板報告工作進度,哪怕不比別人做得多。休息的時候也經(jīng)常找老板閑聊。有機會上頭都會先給他啦……”
無獨有偶。2010年12月至2011年8月約9個月的時間里,攜程上海酒店與機票部客服中心252名有意愿在家辦公的員工參與了一個實驗。這個實驗是與美國斯坦福大學經(jīng)濟學教授Nicholas Bloom的研究團隊合作開展的。這252名員工中一半人一周四天在家工作,一半人每天留在辦公室。
實驗發(fā)現(xiàn),在家工作員工的績效(如接聽量、座席、出勤等)顯著地提升了13%,而留在辦公室的員工績效則無明顯提高。同時,對比留在辦公室的員工,在家工作的員工離職率下降了50%。而對公司來說,在家辦公則為他們節(jié)省了約每年每人2000美元的成本—研究報告中寫道,這一數(shù)字讓攜程的管理部門決定立即將在家辦公試驗推廣至整個酒店與機票部門。
此后,更大幅度地推廣在家辦公之舉,令研究團隊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實驗中在家辦公的員工之中,實驗后幾乎半數(shù)回到了辦公室工作。與此同時,實驗中留在辦公室的員工當中,約三分之二的人實驗后也繼續(xù)留在了辦公室。研究團隊觀察到,回辦公室工作的普遍是實驗中績效效果(相對于自身實驗前)不理想的員工,而選擇在家的是績效相對較高的員工。至此,在家辦公的正面效果幾乎比實驗時擴大了一倍。
在家辦公能帶來如此積極的影響?研究團隊在研究報告中補充,他們雖沒有發(fā)現(xiàn)在家辦公對員工績效和服務質量的負面影響,但9個月的實驗過后,參與實驗的252名員工中超過半數(shù)試驗后返回了辦公室上班,這個數(shù)字“令管理者吃驚”:“比起節(jié)省時間、經(jīng)濟上的成本,大多數(shù)員工還是更看重工作時的社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