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帝國
2013-12-29 00:00:00李成恩
延安文學 2013年2期
紙上帝國
我疊一張紙，疊成一個帝國
槍與炮，貓與狗
帝國的道具，帝國的仆人
我一一恢復，我一一拯救
我疊一張紙，疊成一個花園
花園人人有，不過園丁死了
花園荒廢，一個小墳墓有一棵花揪樹
埋著地主與園丁
我疊一張紙，疊成一個機場
你神色慌張地進去，出來的是一個洋人
洋人的穿著閃閃發(fā)光，他心懷宇宙
長長的跑道跟在他身后
我疊一張紙，疊成你現(xiàn)在的模樣
你的丑態(tài)，你的羞澀
獨一無二的人穿紙衣
嘴與耳朵，眼睛與鼻子都歪了
我疊一張紙，疊成龍椅
龍椅上坐著一個皇帝
妃子騎竹馬，達達從江南走過
帝國從江南走過，驚起紙上人家
八月的細雨
細雨驅(qū)趕黑鴨子，池塘昏昏沉沉
舊時的風俗在細雨中蘇醒，穿長衫的鄉(xiāng)親
雨中祭祖
哭聲像細雨，哭聲像祖先的石板橋
斷斷續(xù)續(xù)一直延伸到前世的河里
八月的細雨滋潤我還鄉(xiāng)的心靈
梳起齊耳短發(fā)，露出新鮮的面容
細雨啊擦洗我的面容，還有我酸痛的胳膊
山上又添新墳，樹木又高了
樹木和新墳都是那樣陌生
細雨飄忽，蟲聲齊鳴
死去的都在慢慢復活
萬物悲怯，野草瘋長
我清新的面容迎向細雨
細雨啊讓我跟著你一起x2V0EkRusI++XAeKxcI94OilDZEmAfyF7cwjbr7xor0=走向翠綠的山林
山林幽深，樹木都是我溫厚的鄉(xiāng)鄰
有的彎腰抱膝，好像得了風濕病
有的倒在溪水邊，哦前年他就死了
跟隨他的細雨好像也死過一回
八月的細雨，落在故鄉(xiāng)新鮮的臉上
我還鄉(xiāng)的靈魂，淋濕了，也附著在故鄉(xiāng)的
山水
故鄉(xiāng)的石碑上
故鄉(xiāng)傳
那一年，雨水打濕了山坡
野花剛轉(zhuǎn)過頭，新泥又黃又腥
第二年，依然可見裸體的豪豬
拱翻了爬滿野花的電線桿
第三年我就不記事了
我忙于瘋長，吃桑葚
嘴唇鮮紅的漂亮少女遍布故鄉(xiāng)
簡陋的房舍與豐收的田間
我與她們在一起討論愛
討論如何繞過祖宗們的墓地
觀看一只豪豬發(fā)出悲傷的嘆息
它在我們小時候就哀嘆骯臟的命運
而到成年后我才理解了
那一年陰雨封死故鄉(xiāng)的道路
國家遇災年
省上膽子大如天
農(nóng)民分田地，殺豪豬
一派無所畏懼的態(tài)度
現(xiàn)在，我依稀記得
報紙貼在一個人額頭
廣播又黃又腥
掛在我一只耳朵上
柔軟的來客
柔軟的河床，長脖子的白鶴
是我夢中來客
喂，親愛的夢中來客
你的身體倒映在十一月的天空
而陰影被河床拆散
分叉的腳掌，像被剪開的十一月
我身體的河床
迎接一場驚心美景
雪啊你這夢中來客
只短短的一日
就收走了驚心美景
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我的身體更加清朗
好像被雪鎖住了長脖子
一只雪中白鶴
呆呆立于我十一月的門庭
發(fā)出嘎嘎嘎的
體內(nèi)骨骼松動的叫聲
天 光
天光閃爍，頭腦開裂
人世與自然閃爍，有限與無限開裂
我的痛苦與歡樂全被照亮
照亮我在人世的愛，照亮地下的河流
與地上的滄桑
我不會追著天光喊疼，我會打開頭腦
清洗我千古不變的傳統(tǒng)與愛
我的傳統(tǒng)像風中的樹發(fā)出呼呼的哭嚎
而我的愛匍匐在地，像渺小的雜草生長
一切都在搖晃，匍匐在地的心也在搖晃
謝靈運也走不穩(wěn)了，他提著衣袍
像我一樣搖晃，他說天光閃爍
頭腦開裂，人世與自然怎樣變化
都在人心的變化中搖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