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潤的綠，醉人的美

郭家靈

朱自清先生的《綠》是一篇優(yōu)美的散文。我們在讀這篇作品時，首先感到的是它晴朗明快的格調(diào)，活潑跳躍的節(jié)奏，看到的是賞心悅目的景色，不覺中會隨著作者筆觸所至，或驚，或嘆，或贊，從作品中得到美的陶冶和享受。

《綠》一文，究竟美在何處？筆者粗略地將其歸納為五種：布局美、色彩美、修辭美、激情美、意境美。

一、布局美

文字、結構等形式因素是讀者最先接觸到的，也是學生最容易把握的一種審美因素。文章的布局美有多種，如對稱美、建筑美、精巧美等等?！毒G》的布局則是對稱美與精巧美兼而有之。

文章開頭寫道：“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我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結尾處，這句話再次一字未更地出現(xiàn)。文字整齊，與開頭遙相呼應，形成一種對稱的結構布局。

文章從“我驚詫于梅雨潭的綠”落筆，寫出梅雨潭的環(huán)境可驚詫，瀑布水花的奇趣可驚詫，梅雨潭的綠更可令人驚詫。全文緊扣“驚詫”二字來寫，這是布局的“精”。當作者開篇點題之后，沒有馬上寫梅雨潭的綠，而是先寫梅雨瀑，看似與文意無關，但當讀到“梅雨潭閃閃的綠色招引著我們；我們開始追捉她那離合的神光了。”“瀑布在襟袖之間；但我的心中已沒有瀑布了?！弊x者才恍然悟道這是作者巧妙安排的，原來寫梅雨瀑只是梅雨潭的陪襯，只有梅雨潭的綠才是真正令人驚詫不已的，這是布局的“巧”。這種精巧的布局真是令人拍案稱絕。

二、色彩美

白居易有首《憶江南》，詩中寫道：“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作者寫江南“紅花勝火，水綠如藍”的絢麗景色?！凹t”、“火”、“綠”、“藍”，色彩濃麗。而《綠》呢？不要以為文中只寫綠一種顏色，就認為單調(diào)，缺少絢麗的色彩美。朱自清先生筆下的綠雖只是“清清一色”，“但你卻看不透她”。那是一種“平鋪著、厚積著的綠”，她“皺纈著”，她軟軟的，嫩嫩的，她“滑滑的明亮著”，她如舞女的裙帶當風飄舉，她如少女的眼睛脈脈傳情。她光艷無比，奇異無比，鮮潤無比?？粗@滿眼的綠色，誰還能覺得單調(diào)呢？恐怕人人都會醉心于這充滿靈性的、有生命的綠色之中了。

三、修辭美

作者寫綠時，將擬人、比喻、對比、反復等修辭方法巧妙配合，綜合運用，使之相得益彰，把人們帶入美好而奇異的綠的境界之中。

全文稱綠時用的是“她”字而不用“它”，已是把綠當作人來寫，作者把滿眼的綠色看作是一個清純可愛的十二三的少女，以此賦予綠色以生命與靈性，親昵地叫她“可愛的”，愛憐地“拍著”她，輕輕地“撫摩”她，“吻著”她，表現(xiàn)作者由衷的喜愛之情。

作者寫綠，還用一系列比喻：“那醉人的綠呀！仿佛一張極大極大地荷葉鋪著，滿是奇異的綠呀。”“她松松的皺纈著，像少婦拖著的裙幅；她滑滑的明亮著，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雞蛋清那樣軟，那樣嫩；她又不雜些塵滓，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這些比喻多角度鋪陳，渲染，把綠的形狀、質(zhì)地、光彩，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也把美的情致注了進去。綠在陽光下閃爍，逗人喜愛。

在繪畫中，有“云托月”的技法。朱自清先生在《綠》中，也用到了這種技法。文中寫到：“我曾見過北京什剎海拂地的綠楊，脫不了鵝黃的底子，似乎太淡了。我又曾見過杭州虎跑寺近旁高俊而深密的‘綠壁，叢疊著無窮的碧草與綠葉的，那又似乎太濃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也太暗了?！弊髡哂檬矂x海、虎跑寺等名勝處的綠，來烘托映襯梅雨潭的綠，指出那些綠色與梅雨潭的綠色相比，非淡即濃，非明即暗，只有梅雨潭的綠濃淡適中，明暗相宜。這種對比烘托既把作者對綠的主觀印象表現(xiàn)出來，也給讀者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讀者可以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想象那奇異的綠的色彩，在想象中領略到她獨特的美，得到美的享受。

反復，原是歌謠中的一種抒情手段。朱自清先生在《經(jīng)典常談·詩經(jīng)第四》中說：“歌謠的節(jié)奏最主要的靠重疊或叫復沓；……重疊可以說原是歌謠的生命……”他又說：“……復沓不是為了要說的少，而是為了要說得少而強烈些?！保ㄒ姟缎略婋s話·詩的形式》）朱自清先生認為，反復在表情達意方面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在《綠》一文中，朱自清先生十分注意運用這種修辭方法。如：“驚詫于梅雨潭的綠”“那醉人的綠呀”“奇異的綠呀”等句在文中反復詠嘆，既使文章有了回環(huán)復沓的節(jié)奏，同時又用盡可能少的、精煉的語言把作者對梅雨潭的綠的驚嘆贊美與熱愛之情表現(xiàn)得更為強烈。

這些修辭方法，有的描寫景色，有的抒寫情感，盡寫綠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反復咀嚼，只覺滿口生香，回味無窮。

四、激情美

《綠》一文，從頭至尾充滿著作者對綠的驚詫和贊美之情。作者盡寫這種“女兒綠”，通過寫景抒發(fā)感情。即便這樣，作者仍覺不足以抒懷，干脆直抒胸臆。作者時而驚贊：“那醉人的綠呀！”“那奇異的綠呀！”時而慨嘆：“可愛的，我將什么來比擬你呢？我怎么比擬得出呢？”時而癡迷地呢喃：“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讀著這些句子，讀者會在不覺中受到感染，會隨著作者激情的狂飆而心旌搖蕩，美感油然而生。

五、意境美

文學中的意境是指作家在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時，通過客觀景象的描寫，表現(xiàn)主觀情意。《綠》就是一篇客觀景象與主觀情感高度融合的作品。《綠》作于1927年2月，當時第一次國共合作已形成，國內(nèi)革命形勢如爐火正熾。朱自清這位進步愛國的文人，被這令人振奮的形勢激勵著，很自然的，就會把這種昂揚進取的情調(diào)反映到作品中。清秀空靈的山水景色，寄托著作者對大自然的熱愛之情，表現(xiàn)了他樂觀進取的高尚的精神境界。讀者在欣賞此文時，會覺文章蘊藉雋永，被那種樂觀、向上情緒所感染，心靈得到凈化。

《綠》是一篇名副其實的“美文”。既是“美文”，大家就不能忽略上述諸多美的因素，而要反復閱讀這篇作品，細細咀嚼，品味其中的妙處，真切地領略到《綠》那醉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