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菲
上海作協(xié)會員
都市情感作家
專為本刊撰寫熟男熟女的奇情美食
在一圈友人里,總有幾位局精,他們精力充沛、氣場強大,是聚餐與夜蒲的核心人物。
他們下班后很少心急火燎往家趕,要么呼朋引伴去小酌,要么三五成群去狼嚎,要么獨坐酒吧賞美女。鴿子般先盤旋一陣再歸巢,卻又離不開家的半徑,所以不至于離譜。他們多數(shù)只是想在工作和家庭間找個透氣口舒解疲憊。
Q先生是本城有名的葡萄酒商,下班后以酒會友是他的常態(tài),每天都排滿,美女才女常伴左右,把酒言歡好不歡暢。與女性相處,Q先生的要義就是:若她涉世未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若她心已滄桑,帶她去坐旋轉(zhuǎn)木馬。這樣一來家庭生活完全被擠兌掉了,再大氣的Q太也肯定有抱怨。后來,聚會一過零點, Q先生手機就被打爆,回家得交代幾天,弄得朋友們好不尷尬。
消失了月把,Q先生又高調(diào)重出江湖。Q太終究還是好商量的,兩人達(dá)成協(xié)議:每周一三五喝酒,后半夜前回家即可,二四六陪家人,周日機動。形成制度,于Q太來說,總比天天不確定他回不回來好多了,于Q先生來說,雖看似少了些自由,但省卻了請假的口舌。
據(jù)Q先生說,男人夜蒲不外乎幾大原因:
一是工作應(yīng)酬,那是比上班還吃力的活兒,基本是能逃則逃;二是朋友聚敘,沒有利害關(guān)系,無需裝腔做勢,卸下面具,抒發(fā)性情,常常比回家還減壓;三是把酒尋歡,“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quán)”是每個男人的夢想。醒掌天下權(quán)不是人人能做到,醉臥美人膝卻簡單得多;四是借酒消愁,被老板訓(xùn)了、飯碗丟了、升官沒了、情人嫁了……怎奈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找兩三知己,共渡最壞的時刻,一吐胸中塊壘,好酒和好友是此刻最好的安慰劑;五是窮極無聊寂寞發(fā)慌,男人總怕自己被圈子遺忘,覺得自己在聚會中才安心,只要想得出的都能成為晚上出去混的理由。
在日本,哪天丈夫一下班就回家,太太會擔(dān)心丈夫在公司的處境和地位,疑心被孤立。所以喝酒的象征意義遠(yuǎn)遠(yuǎn)超越喝酒本身,于是居酒屋成為日本飲食業(yè)中的龍頭行業(yè)。其實居酒屋的食物很簡單,烤雞軟骨、鹽水毛豆、手工餃子等,酒的品種卻多,四季如春,還有個善解人意的老板娘。
在上海,男人下班后消遣場所雖分散,卻也繁榮,折射出東方社會職業(yè)男人的生存需要和心理需求。女人的態(tài)度也從埋怨變成理解、接受,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能總圍著老婆灶臺轉(zhuǎn)。
上周Q先生出來喝酒,酒過三巡,突然有人記起當(dāng)天是周六,是Q先生該家里蹲的日子。Q君灑脫一笑:“今天我調(diào)休,明天陪家人!”沒料到次日晚餐時分,Q先生又活躍在餐桌上,他解釋說:“制度是人定的,總會有點松動和彈性,太太要的只是我的一個態(tài)度……她今晚跟著我的紅顏知己——一個瑜珈教練——去練高溫瑜珈了?!?/p>
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福州路漢口路一帶是滬上報館的密集地。每天午夜,上夜班的編輯們和校對員常常不約而同來到申報館對面某個食鋪消夜。一壺花雕佐些花生米、豆腐干便可醺然。席間大家交換信息,發(fā)發(fā)時政牢騷,然后踏醉步各自散去。這樣的文脈延續(xù)了許多年。
2000年,我大學(xué)時代的密友進入解放日報大樓工作,時常召喚我去大樓對面的茶餐廳宵夜,我也欣然前往沾沾文氣。在那兒夜蒲的基本都是編輯記者。那兒少有大餐,小菜和點心卻做得可口。如今報業(yè)依然保持著熬夜的傳統(tǒng),只是不少報館搬離了市中心,那些老報人常去消夜的食鋪也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