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新聊齋（二題）

■劉琛琛

碰瓷

隨著瓷器的一聲脆響濺開，孫靜雅目瞪口呆。

沒想到碰瓷這種事兒，居然活生生地發(fā)生在孫靜雅身上，孫雅靜本身就是一個精致的瓷人兒啊。

孫靜雅以前只在書本上讀到過有關(guān)碰瓷的故事。據(jù)說，碰瓷起源于一些沒落的八旗子弟，他們經(jīng)常懷揣易碎的瓷器，在路上故意與人撞個滿懷，以訛得賠償維持奢華的生活。

很顯然，眼下撞到孫靜雅的，不是八旗子弟，而是一個無賴，一攤躺在地上耀武揚(yáng)威的瓷片兒就是最好的證明，尤為叫人啼笑皆非的是，孫雅靜還真是格格身份。

你得賠錢，摔碎了我的古董！陌生男人死死攥住孫靜雅的胳膊，眼光牢牢盯著她胳膊上的小坤包。

小姑娘，你走路怎么這么不小心啊？看清楚再走嘛！

把皮包給他吧，舍財免災(zāi)！

圍觀的路人七嘴八舌，孫靜雅心里七上八下的。

騙子，托兒，我要報警，報警！驚慌失措之下孫靜雅只好靠聲音給自己壯膽了。

掙扎中，小坤包里的東西散落了一地，鈔票，手機(jī)，化妝品，鑰匙，工作證……

該搶的都搶跑了，孫靜雅蹲在地上，欲哭無淚。

雖然是青天白日，太陽火辣辣地掛在天上，孫靜雅還是覺得冷，渾身發(fā)抖。

孫靜雅今天一定是撞邪了，鬼使神差地走一條從來沒有走過的小路。回家后，要立刻翻翻黃歷，看看上面是不是寫著不宜出行。

美女，你是掉了東西還是掉了魂??！一個男聲驟然響起，孫靜雅又是一驚。

男人逆光站立，遞給孫靜雅掉落在地上的小坤包。淚光中，孫靜雅只覺得男人相貌一團(tuán)模糊。

你不會也是碰瓷的吧？孫靜雅草木皆兵。

你真聰明，男人笑，不過我可不舍得碰你這樣精致的瓷美人。

這樣暗含贊美的笑聲讓孫靜雅有了莫名的心安，擦干眼淚，男人現(xiàn)出一張英俊的臉。

你是三和公司的出納？嗬，大公司呢！男人把拾到的工作證還給孫靜雅。

孫靜雅警惕地望了男人一眼。

瞧你那杯弓蛇影的樣？嚇成那樣，我送你回去吧！男人自告奮勇，要當(dāng)護(hù)花使者。

孫靜雅略略放下心。

作為一個小美女，被男人搭訕的事兒不像碰瓷，她不是沒有遇到過。

這一帶，很亂的！我租住在這附近，太清楚了，這里不光有碰瓷的，還有下殘棋的！男人善意地提醒。

下殘棋的？

就是擺一道殘棋，怎么走都是個死！

孫靜雅打了個冷噤，這些騙局，對她來說，都太陌生了。

但是男人對孫靜雅不再陌生了，他成了孫靜雅的男朋友。

依偎在男朋友的溫暖懷抱里，孫靜雅再回憶起那場心有余悸的碰瓷，也不覺得完全是件壞事兒。

舍財不僅能夠免災(zāi)，還能夠帶來桃花運(yùn)呢。

你那天，為什么想起來和我搭訕？孫靜雅和男友夜半輕聲私語。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啊！男友調(diào)侃說。

孫靜雅喜歡這樣的答復(fù)，機(jī)智而不失幽默。

你那么好的條件，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真能喜歡上我？男友幸福中流露出不安。

見義勇為的護(hù)花使者，人品能壞到哪里去？孫靜雅對自己的眼光特別自信。

怕只怕，你的父母瞧不起我，認(rèn)為我配不上你呢！男友欲言又止。

孫靜雅張了張口，也拿不出主意。

男友的模樣的確長得俊俏，可惜，條件也楞差了點(diǎn)，老家在外地不說，至今身無立錐之地。

要不，你到我家當(dāng)上門女婿？孫靜雅試探地問。

當(dāng)駙馬我當(dāng)然愿意?。∧杏蜒劾镉泄饷㈤W爍。

真的？孫靜雅欣喜若狂。

男友語氣吞吞吐吐的，可，可我不想被別人罵，說我是，是吃軟飯的！

為了不讓別人罵男友是吃軟飯的，為了男友能揚(yáng)眉吐氣，孫靜雅決定鋌而走險，支持男友去做大生意。

到底是格格血統(tǒng)，年輕膽大的孫靜雅挪用了100 萬公款。她慎重地把錢遞到男友手上，說，你一定要爭氣，一定??！

保證努力掙錢，風(fēng)風(fēng)光光給你當(dāng)駙馬！男友深情地吻了吻孫靜雅。

一賺到錢，就要立馬還給我啊，公司保不準(zhǔn)哪天會查帳！孫靜雅叮囑了又叮囑。

傻格格，我的人品你還不相信么？男友深情款款地望著孫靜雅。

一直到出事那天，孫靜雅還是不肯懷疑男友的人品。

要查帳了，要查帳了！孫靜雅一遍一遍地給男友發(fā)短信，打電話。

隨著孫靜雅短信和電話的狂轟濫炸，男友煙消云散了。

手機(jī)屏幕靜悄悄的，孫靜雅只好沖到男友的出租房去找他。

一踏到那條小巷子，孫靜雅立刻感到了一種熟悉不過的冷。

孫靜雅這次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再次碰到碰瓷的人。

所幸，孫靜雅一路平安地到達(dá)了男友的家中。

掏出鑰匙打開門，孫靜雅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偌大的房屋中央，擺著一件瓷器，瓷器下，還壓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靜雅，對不起，我做生意虧了，這是我家的古董，你拿去抵債吧！

孫靜雅狠狠地拎起所謂的古董，想要砸碎在地上。

突然，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手臂軟了下來。

上回碰瓷，損失了她少數(shù)錢財；這回碰瓷，砸碎的是她的什么呢？

孫靜雅眼前出現(xiàn)了一盤偌大的殘棋。

怎么走都是個死！男友的話冷冰冰地回響起來。

異香

為什么喜歡我？林美玲眨著雙眼，嘴角溢出一絲明察秋毫的微笑。

第二十個了！林美玲在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這是第二十個向我表白的男人。

因為，你很香?。∧腥颂兆淼亻]上眼睛，抽動著鼻子做深呼吸，滿室異香呢！

騙人！林美玲好奇地低下頭，在肩胛處使勁嗅嗅，除了衣服的纖維味兒，哪來什么異香？

真的有呢！男人盯著林美玲目不轉(zhuǎn)睛，我不但聞得到，還看得到。

看得到？

香味正從你的笑容縫隙里，一絲一絲往外彌漫呢！男人抑制不住地湊上前去，似要用嘴巴銜住那縷若有若無的異香。

林美玲繃住的笑意一下子釋放開了，清新的香味伴隨著笑聲，咯咯咯地往外竄。

處子才有香味呢！林美玲笑，我又不是處子，已經(jīng)是已婚的良家婦女了！

你不懂的！男人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地說，處子的香，是含苞欲放的香，是茉莉花的香，聞起來總歸有些寡淡的。

那少婦的香呢？林美玲撐起下巴。

少婦的香，才是肆無忌憚的香，是最烈的玫瑰之香！這種香，更叫人迷醉！男人摟住林美玲，淪陷在她的異香里。

再等等，明天吧，明天我就會給你一個交待！林美玲推開男人，不再看一眼，在男人的委屈的不甘中走了。

我香嗎？林美玲靠近丈夫，扇動著衣衫。

丈夫疲憊地翻了個身，說，明天吧，行不？都回答一千遍了，我很累。

我是問你，認(rèn)真回答一次，我香不香？林美玲不依不撓。

香！丈夫無奈，敷衍地嗅嗅說，剛洗過澡了？什么牌子的香皂？

滾！我要和你離婚！林美玲一腳把丈夫踢下床去。

什么叫好白菜被豬拱了？林美玲就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他這是！林美玲嚶嚶地哭起來。

作為女人的悲哀，莫過于自己長得花容月貌，對方卻是個瞎子。

女人的美，生存在哪里呢？生存在男人愛慕的目光里。

女人的香，縈繞在哪里呢？縈繞在男人迷戀的嗅覺里。

再好的玉，沒遇到好的雕師，也是毀了塊頑石；再美的女人，沒遇到懂欣賞的男人，也不是風(fēng)景白美了。

而冒著香氣的林美玲，枕邊偏偏躺了個不解風(fēng)情的丈夫。她的異香，算是被關(guān)入密不透風(fēng)的腌菜壇子里，漚成酸味兒了。

林美玲沖進(jìn)洗澡間，站在浴頭下，將全身沖洗了一遍又一遍，唯恐洗不凈身上的酸味兒。

我得打破這段該死的婚姻！林美玲狠狠地擦拭著肌膚。雪白的皮膚上，立刻凸顯出淡紅的擦痕。

林美玲吻了吻擦痕，這大概就是異香的形狀了，果然和玫瑰花兒的顏色一樣，它也想掙脫出來呢！她想。

林美玲成功從婚姻中掙脫，已經(jīng)是半年后的事了。

無家一身輕呢！林美玲身輕如燕，步履輕盈。

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

林美玲這次，一定要找到一朵最大最艷的婚姻之花。

哦，林美玲不是蝴蝶，她是玫瑰花王呢。

那些追求過她的男人，二十個男人，以后，或許有更多的男人，才是蜜蜂，是蝴蝶呢。

林美玲展開手臂，似乎想招蜂引蝶。

果然很快就招來了一個，那個林美玲已經(jīng)暗暗中意的二十號男人。

二十號男人嘴巴最甜，最懂得欣賞林美玲。

玲，你到哪里去了？半年不見你！你是妖精嗎？消失了嗎？男人欣喜若狂，像尋到一件失而復(fù)得的寶貝。

林美玲抿嘴笑笑，湊到男人身邊說，快聞聞，我香嗎？

香！男人毫不猶豫地說。

他被林美玲突如其來的親昵弄昏了頭。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呢！

男人和林美玲開始了正兒八經(jīng)的約會，他盛情邀請林美玲，去一處僻靜的地方吃燒烤。

花香，草香，燒烤香，再加上林美玲身體的異香，香不勝收真正的香艷旖旎呢！

你真的是我的情人了嗎？男人深情望著林美玲。

林美玲坐在他的對面，潔白的牙齒剛咬下一塊羊肉串。

情人？你要求就這么低？林美玲說，愛人也說不定呢，只要你肯努力。

愛人？男人怔了怔。

我已經(jīng)離婚了呢！林美玲啟齒一笑。

烤肉的白煙騰地冒起來，籠罩住林美玲笑意盈盈的臉。

男人鼻了里竄進(jìn)了一股怪異的肉味。

難道羊肉壞了？男人狐疑地拎起了一根羊肉串。

沒啊，味道挺好的?。×置懒崽蘖颂扪例X。

男人皺皺眉，他分明看到林美玲牙齒縫里，掛嵌著一根肉絲。

我走了，剛接到領(lǐng)導(dǎo)電話，要加班呢！男人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回來時換了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什么工作，比咱們的約會更重要？林美玲懵了。

更重要的是男人從此再也沒找過林美玲，音訊全無，似乎人間蒸發(fā)了。

真奇怪，莫非我的異香沒有了？林美玲在肩胛處使勁嗅嗅。

更讓林美玲郁悶的是，不止是二十號男人，漸漸地，以前的那些男人，突然都變成了謙謙君子，坐懷也不亂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萬分苦惱的林美玲只能坐在家中，與電視為伴了。

電視上，正放著一檔火熱的相親節(jié)目《非誠勿擾》。

林美玲甚至考慮，她是不是也要去《非誠勿擾》上相親了。

節(jié)目上，一個年輕的男嘉賓說，他的嗅覺特別靈，能聞到女人身上的香味呢。

孟非和24 位女嘉賓們都不相信，非讓男嘉賓現(xiàn)場試試。

男嘉賓跑到一位女嘉賓面前，嗅了嗅說，你蠻長時間沒吃過肉了吧？

女嘉賓說，我真的六年沒吃肉了喲，我是素食主義者！

現(xiàn)場一片嘩然，電視跟前的林美玲也恍然大悟。

明白了！明白二十號男人為什么突然不喜歡她了，可不正是在林美玲吃了燒烤后，男人神情就變了嗎？

原來，林美玲是吃了大量的肉，一定是體內(nèi)消化后散發(fā)的肉味，遮掩住了她本身的異香。

林美玲從此不沾葷腥了，成了徹頭徹尾的素食主義者，還每天必喝玫瑰花茶。她渴望，以前像玫瑰花兒一樣的異香，能夠重新散發(fā)出來呢！

林美玲不會知道的是，她中意的二十號男人，已經(jīng)躺在一位像林美玲一樣漂亮的少婦懷里。

聽說過愛情費(fèi)洛蒙嗎？男人問。

愛情費(fèi)洛蒙？女人歪著腦袋，她不懂。

是周迅演過的一個片子，一位科學(xué)家發(fā)明了“費(fèi)洛蒙膠帶”，費(fèi)洛蒙是一種化學(xué)異香，可以吸引住任何她想吸引的男人！

真的會有這種發(fā)明嗎？那么費(fèi)洛蒙的異香，是由什么制作的呢？

你猜！男人神秘地笑笑，跟著悄悄掀開女人的衣衫，想找找里面是否貼著費(fèi)洛蒙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