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就是我的眼

雪峰

2012年12月，電影《彈鋼琴的盲童》在江蘇、山東等多家電視臺播出，主人公對命運的不屈和對生活的渴望，感染了無數(shù)電視機前的觀眾。

命途多舛，暗夜里仍有音符在穿行

今年44歲的康桂芹是內(nèi)蒙古赤峰市人，與丈夫劉國玉都是當(dāng)?shù)匾患覠崃S的職工，雖然生活上不富裕，但夫妻倆相敬如賓，感情一直很好。2000年末，康桂芹懷孕了，但醫(yī)生告訴他倆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胎中的羊水較少，而且懷上的是三胞胎！

雖然丈夫全力照顧康桂芹，但是懷孕7個月后，康桂芹還是早產(chǎn)了。生下來的老大與老二都是三斤一兩，老三三斤六兩。由于體質(zhì)太過虛弱，老三在第三天就夭折了，老二在十四天后也夭折了，只有老大尚存著一絲氣息。

由于老大的各種器官發(fā)育不成熟，體溫太低又嚴重缺氧，醫(yī)生不得不將其放進保溫箱里全力搶救，并不停地輸氧。經(jīng)過二十多天的緊急治療，老大終于存活下來，康桂芹高興地為其取名“劉浩”?？墒窃谝淮卫械哪笅霗z查中，大夫鄭重地告訴康桂芹，孩子的眼睛有問題。康桂芹一聽，“撲通”一下跪在醫(yī)生面前：“能換眼睛嗎？如果能換的話，把我的眼睛換給他吧……”

康桂芹的心徹底跌入了黑暗，她不止一次地想，孩子長大后看不到光明，他將會多么痛苦。孩子的痛苦自己無法挽救，還不如和孩子同歸于盡雙雙解脫算了！

這樣掙扎了好多天后，康桂芹終于下定了決心。那天晚上，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拿起小勺往劉浩的嘴里灌藥。就在這時，劉浩突然大哭起來，他一把推開了藥勺，藥水也灑了一地。望著兒子，康桂芹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又是多么的懦弱。兒子雖然不會說話，可是他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他正在不懈地與之抗爭，而她竟然狠心地想要剝奪一切。雖然她把劉浩帶到了這個世界上，但她沒有扼殺他生命的權(quán)力！康桂芹抱著劉浩大哭起來：“兒子，咱倆不死了，我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漸漸長大的劉浩越來越可愛，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他的觸覺很好。他不停地用手摸，摸媽媽爸爸的臉和身體，摸床上的東西。劉浩很聰明，很快就熟悉了家里的一切。

2004夏天，康桂芹給兒子買了錄音機和幾盒音樂磁帶，還給他買了一只廉價的小皮鼓和電子琴。一天下午，困乏的康桂芹正在沙發(fā)上休息，耳邊突然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了琴聲，雖然不很連貫，但是可以清晰地聽出，就是剛才她放的那段《世上只有媽媽好》?？倒鹎垡詾殇浺魴C出了什么毛病，可是推開兒子的房門后，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劉浩坐在小床上，懷里抱著電子琴，彈得正歡呢！

康桂芹意識到，兒子可能具有音樂天賦。她帶著劉浩跑遍了赤峰的琴行， 終于找到了一位愿意免費教兒子學(xué)琴的老師。在這位老師的悉心教導(dǎo)下，劉浩的琴技進步很快，半年之后，他參加了一次兒童電子琴比賽，結(jié)果獲得了金獎?；貋碇?，劉浩信心大增，他主動找康桂芹說：“我想，以后自己憑彈琴的本事還是能掙碗飯吃的，不過電子琴不行，要學(xué)就得學(xué)鋼琴?！眲⒑埔桓薄靶〈笕恕钡哪?，讓康桂芹淚中帶笑……

母愛伴護，風(fēng)雨中的航向不失毫厘

2007年，6歲的劉浩到了入學(xué)的年齡，而赤峰市內(nèi)卻沒有盲校，康桂芹決定帶著兒子去北京試試。不過，一貧如洗的家境讓康桂芹對此行沒抱太大的希望，她揣著僅有的200多元錢，和劉浩帶著電子琴就出發(fā)了。母子倆坐的是30多元的硬座，來到北京后，選擇了一家最便宜的40元一天的地下旅館住下。

多方打聽之后，北京盲校收留了母子倆。學(xué)校不僅沒有收取任何費用，還為康桂芹辦理了打工證。康桂芹母子非常感激。盲校里沒有鋼琴老師，康桂芹必須自己想辦法。那一段時間，康桂芹每天打工完畢之后，便跑到中央音樂學(xué)院的門口，望著那些出出進進的學(xué)生，心里特別羨慕。她堅信，自己的兒子有超越常人的音樂天賦，她希望能找到好心的老師，可以免費教他彈鋼琴。就這樣，在北京大半年時間里，她一直在找，可是一無所獲。

有一次，康桂芹看到劉浩躲在角落里哭泣，她扶起孩子問道：“沒有什么事兒，你哭個啥？”劉浩說：“我哭不為別的，是因為沒有鋼琴彈，住在這里，我連鋼琴的琴鍵也摸不到?！笨吹胶⒆涌薜眉绨虿粫r抽動，康桂芹感到很對不起孩子。

2007年6月，康桂芹期待的幸運果真降臨了。南方一家媒體對母子倆的事跡進行報道后，眾多的觀眾被深深打動了，很快，一些熱心人伸出了援助之手。當(dāng)?shù)氐臉凡┣傩芯栀浗o劉浩一架鋼琴，蘋果基金會還提供了相應(yīng)的學(xué)費與生活費，并聯(lián)系了一家專業(yè)的鋼琴學(xué)校。

可是因為失去了光明，劉浩學(xué)起鋼琴來還是比正常人困難許多。從電子琴轉(zhuǎn)到鋼琴，一些彈琴的手勢有很大的變化，康桂芹每天都得在一旁監(jiān)督與校正，防止劉浩重回以前的模式。此外，對于任何一支曲子，他都要先用手一遍遍地摸盲譜，把曲子完全背下來后才能練習(xí)。練鋼琴的老師不懂盲譜，而盲校的老師們又不懂鋼琴，面對這種情況，康桂芹只好自己學(xué)習(xí)。

每當(dāng)劉浩要練一首盲譜時，康桂芹都要事先將盲譜刻好。盲譜全部都由芝麻粒大小的凹點組成，一個小點的位置刻錯，里面的內(nèi)容都會相差很遠。康桂芹深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每次刻盲譜時，她都絲毫不敢大意，刻好之后，她往往再檢查四五遍才交給劉浩使用。

最讓康桂芹欣慰的是，劉浩表現(xiàn)出超乎年齡的懂事。平時劉浩很喜歡吃餃子，由于經(jīng)濟困難，康桂芹每次只包二十多個，這些餃子剛好夠劉浩一個人吃，而她只是扒拉一些剩飯?？擅棵縿⒑浦懒耍愎麛嗟胤畔驴曜?，非要分一半給媽媽，要不然他就不吃。

琴聲悠揚，讓人生的一切變得美麗

親情紐帶的緊密聯(lián)結(jié)，讓劉浩在韻律的世界里流連忘返。在所有的鋼琴學(xué)員里，劉浩的刻苦用功是出了名的，每個月練習(xí)鋼琴他都要彈斷六七根琴弦。后來，一位調(diào)琴師為他換了一架新鋼琴，可即使這樣，琴弦還是經(jīng)常被他彈斷。

2010年1月，在一家慈善機構(gòu)的資助下，劉浩前往德國布倫瑞克參加了舒曼國際青少年鋼琴大賽。舒曼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每兩年舉辦一次，是針對19歲以下有才華的青少年舉辦的國際性賽事，因此，前往參賽的選手均是音樂神童。在這次強手如林的賽事中，劉浩一路過關(guān)斬將，最終拿到了三等獎。可拿獎的劉浩并不滿意，他對媽媽說：“我下回一定要拿特等獎，我要像朗朗叔叔那樣，成為世界級的鋼琴家！”康桂芹暗下決心，不管以后多難，一定要讓兒子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多年的操勞，康桂芹的心臟一直不好，來到北京之后，為了節(jié)省更多的錢給劉浩練琴，有一段時間，她偷偷地把藥停了。一次，她由于連續(xù)打工的時間太長，心臟病再次發(fā)作了，在陪著劉浩上學(xué)的途中，她走走停停，最后實在堅持不住，只好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聰明的劉浩上去扶住媽媽，直視著媽媽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一字一句地說道：“媽媽，你可不能病呀！我是電腦，你是主機，你要是病了，我這電腦就成了空殼子，什么都不是了！”

兒子的話，讓康桂芹意識到自己在兒子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自己的身體更不能由自己說了算，因為它與兒子息息相關(guān)……

2011年7月，在康桂芹的苦心培養(yǎng)之下，劉浩的鋼琴技藝一日千里，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活潑開朗，完全是一個陽光少年。由于知道他的人越來越多，很快，上海市的一家電影公司與劉浩聯(lián)系，準備將他的經(jīng)歷拍成一部電影。這部電影的主題以勵志為主，里面的“盲童”就由劉浩主演。

進入劇組的第一天，善解人意的劉浩便深受眾人的喜歡，而由他傾情彈奏的一曲《你是我的眼》，專門獻給陪伴他來的媽媽，更是震撼了在場每一個善良人的心靈：“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輕易地分辨白天黑夜，就能準確地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駕車帶你到處遨游，就能驚喜地從背后給你一個擁抱。你是我的眼，帶我領(lǐng)略四季的變換；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因為你是我的眼，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

2012年12月，《彈鋼琴的盲童》播出后，感動了無數(shù)電視機前的觀眾。大家紛紛在電影網(wǎng)頁上留言，表達對劉浩的欽佩之情：“蠟燭的光芒雖然微弱，卻可以照亮世人；劉浩的力量雖然弱小，但健全人都無法掌握的未來，他卻做到了?！?/p>

康桂芹表示，只要劉浩開心，就會一直讓他在“琴聲之路”走下去。劉浩也表達了心底的一個愿望：“假如我有三天光明的話，我最想看看我的媽媽，因為她給我?guī)砹丝鞓?；我還想看看鋼琴的黑白鍵，還有我的樂譜。不過三天時間有點兒少，最好能夠多給我?guī)滋臁?/p>

（摘自《戀愛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