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晶
五年前的汶川在眾人記憶中的震撼還沒有退卻,蘆山地震又一次把全國人民帶入了那個讓人似曾熟悉卻又悲傷痛苦的語境。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講,這是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地震,不管是從時間上,還是從空間距離上。另一方面,這又是一場遙遠的地震,因為大部分人并沒有身處災區(qū),無法切身體會到災難的無情、絕望的沖擊、救援的緊張。通過媒體,這場地震對與那些遠離災區(qū)的人來講遙遠卻又相近、間接而又直接、瞬間卻又持久。
大多數(shù)人經(jīng)歷的是一場媒介化的蘆山地震。報紙、電視、廣播、門戶網(wǎng)站、論壇、微博、微信等各種媒體都參與了對這場災難的報道和救援。媒介在拉近我們跟災難距離的同時,也在影響重建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
與五年前的汶川相比,這次地震得到的媒體關注程度,特別是國際媒體關注程度還是稍遜一籌。國際大牌媒體BBC, CNN, NEW YORK TIMES, 都在第一時間報道了災難的發(fā)生和傷亡人數(shù),但不管是從報道位置還是報道密度上來講,國際媒體對雅安災難的關注程度遠不及波士頓槍擊案。
面對災難,對媒體來講最大的挑戰(zhàn)莫過于處理好理性與感性、整體與細節(jié)、責任與倫理之間的平衡。五年前的汶川地震,媒體記者曾經(jīng)因為挖掘新聞過度“消費”處在死亡邊緣的受難者而飽受詬病。今次,各種媒體上反復提醒媒體記者不要因為阻礙生命的通道而影響救災??梢哉f,媒體在面對這次災難變得更加成熟和理性了。
汶川地震報道中的新聞娛樂化、受眾狂歡化的影響讓人們反思媒體在災難中應該扮演的角色。當時,媒體對“豬堅強”、“范跑跑”的追逐固然也讓人們對一些社會問題進行反思,但是不得不承認,那些報道更多的是吸引了人們的眼球,而沒有觸動公眾的靈魂。
針對自然災難報道,媒體面臨的一個巨大挑戰(zhàn)就是在煽情性和客觀性之間的尺度的把握。日本大地震時,整個世界都目睹了日本媒體的沉著和冷靜,伴隨的是全體國民的沉著和有序。媒體沒有破壞自己和災民以及救援者之間的敏感距離。這種距離的存在絲毫沒有降低新聞的感染力和穿透力。相反,媒體展現(xiàn)出的是日本國民長期的災難救濟演練的成效和社會中流淌的深層次精神。這與國內(nèi)媒體長期以來的“越悲慘越感人的”創(chuàng)作式或宣教式做法完全不同。
媒體沒有必要刻意去描繪夸大自然災難的悲慘凄涼,但媒體有義務呈現(xiàn)災難的恐怖無情,只要它的目的是幫助公眾更好地理解災難,幫助眾人更好地營造社會生存狀態(tài)。
這是一個民眾期待“快速傳播”的時代,而這種期待伴隨著新媒體的發(fā)展進一步加強。迄今,以微博為首的新媒體在這場災難報道中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微博不僅是一個救援信息的快速發(fā)送平臺,而且是一個有效的信息解讀和觀點說服平臺。在地震發(fā)生的72小時黃金救援時間內(nèi),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形成合力,勸服公眾不要盲目奔赴災區(qū),防止堵塞生命救援通道。
如果說電視等傳統(tǒng)媒體側重于現(xiàn)場的呈現(xiàn),那么微博等新媒體側重于公眾意見的表達。確實,微博平臺上是評論和建議的交織。網(wǎng)民除了表達自己的情緒之外,也會把一些智慧性的建議通過這個平臺擴散,從而讓新媒體成為一個意見平臺、建議平臺、救援平臺的結合體。
關于電視報道,這里需要一提的是21日晚的新聞聯(lián)播。頭條新聞是清華大學一個學者項目的啟動儀式,而后才是李克強主持的地震救災播報。網(wǎng)民紛紛在微博等新媒體平臺上表達對這種新聞編排的不滿。權威的媒體一定是彰顯人性的媒體,當災難讓位給活動儀式,媒體失去的是對災難的敬畏、災民的關愛。媒體對災難的報道也再一次讓公眾反思媒體選擇新聞的標準和動機是什么。有網(wǎng)友評論,央視新聞聯(lián)播的報道邏輯是赤裸裸的權力諂媚邏輯而不是權利尊重邏輯。這句評論提醒媒體記者,面對災難,生命和救助是最重要的主題。媒體有責任和義務讓更多的關注、資源和幫助轉向最需要的地方。(作者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