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愛是永恒

王悅陽 蔡穎雯

作為中國電影史上的一段“神話”，20年前，銀幕上的《媽媽，再愛我一次》讓無數(shù)觀眾潸然淚下；歲月荏苒，誰能想到，今天，舞臺上的《媽媽，再愛我一次》會再一次溫情回歸。

這部改編自電影的音樂劇由德稻音樂劇大師李盾領銜制作，德稻作曲大師金培達作曲，將于9月19日至22日中秋佳節(jié)之際登陸上海。從電影到音樂劇，整整20年的滄桑難以掩蓋作品溫情唯美的本質，而將電影改編成音樂劇，又是一次大膽卻不乏創(chuàng)意的嘗試。說起全劇的來龍去脈，創(chuàng)作團隊與《新民周刊》記者有說不完的話。

靈感源于母愛

音樂劇《媽媽，再愛我一次》講述的是一對母子歷經(jīng)分離重聚的曲折動人的親情故事。李盾在六年前買下該片的改編權，但直到三年前才開始著手制作音樂劇。在他看來，原來的故事雖然也是讓人看得從頭哭到尾，但故事太順，老調(diào)重彈意義不大。而幾年前的機場刺母事件讓李盾感觸很大，因為溺愛，兒子反過來傷害了母親。由此事件，李盾下定決心一定要做《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音樂劇。

創(chuàng)作后的劇本幾乎對原電影做了顛覆式的改寫。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主創(chuàng)團隊保留了原著中的親情主線，突破性地將時間變換到當代、空間轉換至上海，增加了愛情、友情等多條副線，并選擇了一個逆子的形象，從一個惡性案件中挖掘母愛的寬容。說到創(chuàng)作該劇的最大困難，對李盾來說，就是這樣的題材要用最純粹的心態(tài)去做。講述媽媽的愛，說來是最接近觀眾的題材，可正因為母子之間的愛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感受，所以創(chuàng)作時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從構思上說，李盾花了大量時間探討研究該劇講述孝道和逆子、寬恕和懲罰之間平衡的問題。在與創(chuàng)作團隊的溝通過程中，幾個年紀不小的大男人無數(shù)次熱淚盈眶。大家發(fā)現(xiàn)每個人對母親都有沒完沒了的歉意，一談及母親，就觸及到他們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因此，我們每個人在做作品時都是很坦誠的，就像在母親面前永遠是很純粹的，始終對母親帶著敬意?！?/p>

李盾告訴記者：“自私地說，這部劇是我獻給母親的作品?！敝鲃?chuàng)團隊的所有人也正是抱著這樣的態(tài)度才能把它做好。李盾母親因癌癥去世，他后來翻看母親日記：“三個孩子老二（指李盾）最孝順，但陪我時間太少。癌癥很痛苦，但為了兒子，我要堅強地活下去?！崩疃苤v到此處有些哽咽：“她在的時候我非常忙，即便把她接到北京來看病也沒時間陪她。等到她真的離開時已經(jīng)不可挽回了。世上最愛我的人走了。我對得起音樂劇，對得起朋友，對得起其他各種，就是對不起她?！蓖ｎD許久，李盾又補充道：“可能忠孝真的不能兩全，還是覺得自己太自私，沒安排好時間。我還是……真的對不起母親。我真的希望這句話她活著能聽見，但是……永遠地聽不見了?！币虼?，李盾想要通過此劇告誡所有人，親人在世時一定要抽時間陪伴，否則一定會后悔。對李盾來說，那句帶著歉意、敬重、自省、坦誠、純粹的“媽媽，能再愛我一次嗎？”的請求，有著母親再也聽不見的遺憾，但這種遺憾將或多或少地在《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音樂劇中得到些許寬慰。

9年前，李盾曾面臨一個抉擇“要孩子還是要音樂劇”，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他把音樂劇當作了他的生活方式，他的信仰。在李盾看來，發(fā)展中的中國最需要的是都市文化，而都市文化中最典型的是音樂劇。李盾要把音樂劇從神壇上拉下來，他認為音樂劇講的故事一定要和都市中最基本的人產(chǎn)生關系，也就是要接地氣，老老實實地講故事。現(xiàn)在很多作品假大空，充斥著物欲，離人太遙遠。而他就是要做到讓音樂劇有人文情懷，觸摸人性。當街摔死兩歲小孩、女兒抽父親嘴巴、機場兒刺母……這些都不是小問題，這是缺失人性的大問題。對李盾來說，做《媽媽，再愛我一次》這個作品是他的使命。他坦言，之前做作品的時候從未想到過是一種“使命”。但這一次，做著做著“使命”這兩個字就不斷跳進他的腦海。他要通過《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音樂劇來傳遞一種普世價值觀，通過人們觀看音樂劇這種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來避免人性的缺失，重新樹立對身邊人的尊重和信任。

真情流露

和李盾一樣，金培達也有著對母親說不盡的歉意。作為該劇的作曲，金培達表示，同以往的作品相比，該劇以母愛為主題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創(chuàng)作時很容易帶入情緒，也常常會想到自己的母親。

主題曲的創(chuàng)作對金培達來說是一種挑戰(zhàn)。因為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的主題曲廣為人知并被大家喜愛，很難有所突破。因此他選擇了先創(chuàng)作其他歌曲。而在一天晚上，就在他獨自一人在工作室里花費大量時間邊回想母親邊創(chuàng)作歌曲之時，他突然想到此時媽媽也應該只是孤身一人，無人陪伴。他突然有所感動，哼著“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旋律，到副歌部分，似說話般喊著“媽媽，再愛我一次吧”的旋律自然而然就跟著哼出來了。金培達欣喜地說，“以前很少出現(xiàn)這樣一次就過的情況?！币驗橛辛苏嬲\的情感才產(chǎn)生這樣的靈感，這對歌曲創(chuàng)作很重要。這樣的創(chuàng)作不是靠技術堆疊而成的，而是情感的自然流露。當李盾聽到這首歌，感動得由站著到蹲著，最后竟癱坐在地上。

金培達還提到，劇中有一幕表現(xiàn)長大后的小強回到媽媽身邊的場景。但是在此場景媽媽所要唱的一首歌金培達卻卡了整整三個禮拜寫不下去。起初的他寫的歌名為《等待明天》，想要表達媽媽對重新開始未來生活的期待。而他總覺得有些不對，潛意識阻擋他繼續(xù)這樣寫。后來他發(fā)現(xiàn)，回來后的小強與媽媽其實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隔閡。盡管舞臺表現(xiàn)似乎相同，但兩人所期望的結果已經(jīng)不同。想法定下后，金培達很順利地寫下了這首重新定名為《明日藍天》的歌曲來表現(xiàn)母子不同的情感，效果非常好。

梁芒是該劇的作詞。他說：“在第一次聽曲子的時候，許多歌詞就自然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那曲子像是有魔力一樣，我希望這些詞能唱進觀眾們的心里?！彼J為每個人對母親都有很多記憶，所以創(chuàng)作的歌詞要具有代表性，要能與觀眾產(chǎn)生共鳴。為了達到這個效果，梁芒會到女兒學校去觀察放學時孩子們對家長的態(tài)度，還會將自己的歌給30歲到90歲不同年齡段的母親聽等等。比如有一句歌詞是“媽媽拉著我一根頭發(fā)”，這來自梁芒小時候的記憶片段。“這樣一個動作不一定是觀眾的記憶，但是卻帶出了他們的感受，所以反響很好。很簡單，很平凡的一個動作，但這就叫愛?！?/p>

梁芒坦言，他小時候也是一個問題小孩，總讓媽媽操心?！暗蔷退阒牢义e了，媽媽總會在我身邊，給我最大的支持?！绷好⒄f，這是所有人共通的情感。當他的媽媽看完演出后，激動地抱住李盾，哭著說：“哎呀！你不知道啊，我這個兒子小的時候比小強還讓我操心！我兒子今天能寫出這個來，我接受了！這是給我的禮物！”她還對梁芒說：“兒子，你真?zhèn)ゴ螅　绷好t回應道，“因為有偉大的媽媽，才會有我?！?/p>

歌與舞的和諧

除了歌曲，這部音樂劇在感官上的最大亮點是salsa舞蹈的引入。起初很多人都替他選擇這種舞蹈捏一把汗。金培達甚至說：“salsa放進來太別扭了，什么呀這是！”而李盾則回答：“再過一段時間你就知道是什么了。”果真，越做到后面大家越覺得，salsa還真選對了。李盾告訴記者，選擇這種舞蹈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用心琢磨的，而非拍腦門決定。其理由可總結為以下四點：一，音樂劇是典型的都市文化，是都市的生活方式。而salsa舞是在世界各地的都市中都非常流行的一種社交、健身方式，所以放在音樂劇中非常自然。二，salsa可隨心所欲，無論老人小孩只要有音樂感的都可以跳。salsa很容易走近生活，而不似現(xiàn)代舞、hiphop那樣難以掌握。三，《媽媽，再愛我一次》的故事發(fā)生在都市上海，salsa是都市里流行的舞種，因此也交代了故事發(fā)生的背景，更接地氣。四，在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中，“媽媽”的身份是一名工廠工人。如今在音樂劇中，給“媽媽”舞蹈特長，讓她作為一名舞者“火鳳凰”來靠此生存。這里還涉及到音樂劇的舞蹈表現(xiàn)。在音樂劇中起舞并不容易，每次起舞都要為完成敘事做考慮，都要有道理有感覺。李盾認為，中國當下很多音樂劇在音樂敘事舞蹈敘事上的起承轉合存在一定的問題。他坦言，他越做越覺得音樂劇太難。而在此，salsa則作為敘事的一部分被引入劇中，較好地解決了歌與舞之間的不和諧。

而對于一直為演唱會編舞的唐順昌來說，如果說此次為音樂劇編舞是一個小挑戰(zhàn)的話，那么對salsa的編舞則是一個大挑戰(zhàn)了。他坦言自己很少接觸salsa舞種。如李盾所說，salsa好看，但在舞臺上卻難以表現(xiàn)出它的美感；salsa平靜，舞者跳得過癮，外行看著卻會覺得“沒難度”，但實際上要跳好salsa卻非常難。因此，阿昌老師在salsa中加入了個人特別的風格，將salsa與嘻哈、現(xiàn)代舞混搭在一起，使不夠現(xiàn)代的salsa在加入現(xiàn)代元素后能在舞臺上夸張地表達出來，更有意思。

本劇導演周可過去主要執(zhí)導話劇，她表示音樂劇要更為龐雜強大。涉及到的團隊合作、工序都與以往不同，對演員的要求也非常高，要具備唱跳演的綜合素質。當然，在團隊合作中也有過意見分歧的時候。起初，周可在與美國的一位編舞的合作中，因為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兩人產(chǎn)生過很大的爭執(zhí)。美國的音樂劇注重寫實，而周可說“中國人是看山水畫長大的，喜歡留白”。因此，對于美國編舞編排出的非常好看的舞蹈，周可堅持說“舞蹈對敘事沒有推進作用，必須要剪掉”。

適合一家子看的劇

作為新加盟該劇并飾演劇中“媽媽”一角的周冰倩，對自己扮演的角色感悟頗深：“第一次讀完劇本時，已不記得流過多少眼淚，那時心里就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一定要出演這個角色。”

出演音樂劇對周冰倩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唱歌作為她的本行自然是難不倒她，但舞臺上的調(diào)度、節(jié)奏、舞蹈、情緒表達對于首次接觸音樂劇的周冰倩來說卻很有難度。她坦言，剛開始聽《夢花園》時自己也被深深打動，但在第一次排練“夢花園”這場戲時，沒有拉丁舞基礎的她為跳salsa轉一圈都覺得暈。回家后發(fā)現(xiàn)右膝有個烏青，而左腿更是酸到睡不著。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師建議周冰倩買一對護膝，因為之后的排練強度會更大，比如一些雙腿跪地、聲嘶力竭的崩潰場景都是需要投入更大的激情去表現(xiàn)的。另一方面，周冰倩擔心自己在表演時是否能控制好自己激動的情緒而順利演下去。她說，邊哭邊唱真的很難。她回憶自己曾在汶川地震時演唱《真的好想你》，就因為從頭哭到尾而唱不連貫。但不管怎樣，她都會努力練舞，既做到全情投入又不影響表演水準。

在對母愛的理解上，已身為人母的周冰倩更多地是從母親的角度來談。在她所唱的歌詞中有一句“每一次胎動，每一次心跳”，她唱得很有感觸。周冰倩滿臉幸福地對記者說：“懷孕那會兒醫(yī)生給看超聲波，真的能感受到孩子在肚子里成長。”母愛的偉大可以不顧自己而為孩子奉獻一切。但前提是正確地去愛，而非溺愛。“這部劇告訴了我怎樣去教育孩子，是適合一家子看的劇?！?/p>

據(jù)導演周可透露，音樂劇演員每天從早上9點到晚上6點都有著高強度訓練。演員們又要唱又要跳，每首歌又都要掏心掏肺地表現(xiàn)，運動量非常大，有的時候一天就死摳一首歌一個字眼，來回地練習要怎么唱。“小強”的扮演者——上海視覺藝術學院大四學生葉麒圣參與排練沒多久就扭傷了腳，兩個月下來一直都是帶傷排練。但是所有的演員都毫無怨言。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觀眾知道”。她還告訴記者，劇中那場“夢花園”的戲，很符合孩子。觀看這場戲能讓觀眾回憶起多年前的生命中最美好、最甜蜜、最快樂但卻未曾意識到的瞬間。

對母愛最深層的思考

周可認為，作為一名藝術工作者，要有社會責任，在娛樂過后留給人們深層次的思考?！秼寢?，再愛我一次》只是向觀眾提出了母愛的偉大，而如何去愛則要觀眾自己來思考。

在談到對《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音樂劇的理解時，主創(chuàng)團隊各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李盾說：“我們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愛是最重要的，愛是我們生存的理由。在這個戲中，愛是寬容，是給予，愛就是那個緊緊的擁抱。最無私的就是母愛，當孩子犯錯，第一個能原諒的就是媽媽。所有的宗教說到最后都問‘人是從哪里來的，而母親就在那里，母親就是上帝?！?/p>

金培達說：“母愛是與生俱來的，是無條件的。母親永遠都會‘再愛我一次，‘再是永恒的。當觀眾從劇場走出來，很多人拿起電話打給母親的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就是普世價值，我們做到了?！?/p>

唐順昌說：“媽媽的愛很偉大，很簡單，很包容，從不要求回報，只是一味付出。工作回家后看到媽媽煲的那碗湯就很舒服，再累也能放松下來，媽媽的愛就在里面?！?/p>

周可說：“母愛是母親的本性，從分娩一刻起就成為了母親的本能。而對父母的那份深情的體會，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體會到所謂‘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其實孩子的成長充滿無助感。如果做母親的不能懂得孩子，孩子的成長將是艱難的。”

每個人在看完《媽媽，再愛我一次》這部音樂劇后都會有各人自己的體會，相信觀眾都能通過該劇重新感受到親人之間的溫情，重新理解母親或者子女的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