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君
簡介: 為了報仇,嘉寶設(shè)了一個局,一個讓所有人都萬劫不復(fù)的局,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一場虛情假意,就能救出入獄的黎飛,何樂而不為?但她卻沒有想到,自己利用的人,明知她的用心,卻還傻到真的愛上她。
第一章
嘉寶是個美人,見過她的人都這么說。
她的美是囂張的美,濃眉高鼻,眼窩深邃,一張嬌俏的瓜子臉。
人山人海之中,一眼便能從蕓蕓眾生里將她識別出來。
因此當(dāng)她挽著手提包跨進(jìn)咖啡廳的大門,所有人的目光便像聚光燈一樣掃了過來。
盡管常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嘉寶仍舊有些不習(xí)慣。未免尷尬,她迅速地掃視大廳一周,在靠窗戶的位置看到了齊江。
嘉寶的嘴角便彎了一下。
齊江新剪了清爽的板寸,臉上仍殘余些許稚氣。他剛自Z大研究生畢業(yè),終究未脫學(xué)生氣,一見嘉寶,潮紅便從臉頰蔓延到了耳后。
“讓你久等了?!奔螌氃谒媲白拢瑩崃藫犷~前的劉海。
等了三個小時,怎么可能不焦躁。可一見嘉寶,齊江瞬間便原諒了她,甚至在心底暗暗責(zé)備自己,不過等了三個小時就耐不住性子,實在有些小家子氣。
“我也是剛到?!饼R江安慰嘉寶,怕她因此內(nèi)疚。
他跟嘉寶都生在江城,曾經(jīng)就讀同一所高中,嚴(yán)格說來算不得熟。至于嘉寶為何突然約他見面,齊江深感意外。
當(dāng)然,心底也暗自竊喜嘉寶竟然記得他。
齊江是認(rèn)得嘉寶的,全江城沒人不認(rèn)識她。撇去她過人的美貌不談,她還是江城三大家族之一,程家的獨生愛女。
不過,他隱隱約約聽說程家在斗爭中失了利。
但這是他很久之前在家里飯桌上聽來的。因為涉及到嘉寶他才格外留心,至于是否屬實,齊江無從考證。他歷來厭惡參與家族事務(wù),父親過世后,便全權(quán)交給林叔打理。
“我有事求你。”嘉寶見他神色不定,干脆開門見山。
她居然會求他幫忙?齊江不禁失笑:“我不求你就不錯了?!?/p>
他雖厭煩鉤心斗角,可并不笨。
就算是程家失了勢,嘉寶總不至于淪到要低聲下氣求人的地步。一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二來嘉寶這樣的美人,永遠(yuǎn)都不會走投無路。
嘉寶定定地看著他,像是在下決心似的,頓了許久,終于說:“黎飛被抓了,希望你能想辦法救他?!?/p>
齊江方才還閃亮的雙眸瞬間暗淡下去。
為著嘉寶,他多多少少聽說過黎飛。外界傳言,嘉寶是他的女人。
之所以稱之為傳言,是因為太不可思議。當(dāng)年打頭滅掉程家的正是黎家,說起來,她跟黎飛,是世仇。
可是為著黎飛,向來活在云端的嘉寶,在他面前低眉順目。
那傳言,怕不僅僅是傳言而已。
嘉寶蹙著眉頭,擔(dān)心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你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p>
齊江將頭埋下去,實在不敢看她。他怕再多看她一眼,便無法拒絕她。
“你應(yīng)該知道的,家里的事,我不想插手?!饼R江盡可能將話說得委婉,要拒絕嘉寶,實在困難。
她看著齊江,瞳孔幽黑,里面能照出他的身影。嘉寶吸了一口氣:“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包括成為你的女人?!?/p>
準(zhǔn)備要起身離去的齊江,僵在當(dāng)場。
他喜歡嘉寶,那種不加掩飾的喜歡,任誰都看得出來。
齊江緩緩地坐下來,難以置信地確認(rèn):“你是說,我救出黎飛,你就會在我身邊?”
嘉寶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第二章
黎飛被無罪釋放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后見報的。對齊江而言,這已經(jīng)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一個月時間,齊江從打算繼續(xù)攻讀博士學(xué)位的研究生,搖身成為齊氏的一把手。
變化自然是有,連齊江本人也說不清這究竟是好是壞。
換下T恤牛仔褲,現(xiàn)在每天清晨為他系領(lǐng)帶的人是嘉寶。
嘉寶在他面前站定,身上還殘留著潔面皂的清香,她雙眼專注于手上正在打著的法蘭西結(jié),睫毛顫動,像欲飛的蝴蝶煽動翅膀。
“他被釋放了?!饼R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不經(jīng)意的樣子。
嘉寶“哦”了一聲,手上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些。
他在等待嘉寶表態(tài)??杉螌毚蛲觐I(lǐng)結(jié)便神色自若地回到了梳妝臺前,她拿起腮紅刷,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臉上掃著。
齊江有些不忍逼問??衫栾w這一出來,便有許多事情非解決不可。
“嘉寶,黎飛出來了,有些事情或許會起變化……”齊江雙手撐在梳妝臺上,將嘉寶整個圈在懷里。
她抬起頭來,從鏡子里看到齊江那張因緊張而發(fā)紅的臉。
嘉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他不過是個不懂世事的孩子,因為喜歡自己便莫名其妙地被卷了進(jìn)來。
她呆呆地望著鏡子里的他,忽然說道:“讓我回到黎飛身邊吧?!?/p>
齊江一愣,這答案實在太出乎意料。
他來找嘉寶商量,其實是抱著帶她遠(yuǎn)走高飛的心思。齊江心里清楚,黎飛出來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報復(fù)當(dāng)初把他送入監(jiān)獄的齊家。更何況他現(xiàn)在身邊還有黎飛最愛的女人。
一走了之,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可嘉寶想要回到黎飛身邊去,這一句話,是精準(zhǔn)插進(jìn)他心臟的利刃。齊江挨了這一刀,胸口悶悶的,疼痛難當(dāng)。
他說不出話來,同嘉寶一樣,靜靜望著鏡子里那兩張有些失神的臉。
“你也知道,黎飛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秋后算賬。”嘉寶說,“我回到他身邊,會勸他放過齊家。”
齊江必須得承認(rèn),她說的是事實。齊家能扳倒黎飛不過是靠運(yùn)氣,現(xiàn)在放虎歸山,很可能被黎飛反撲,然后吃干抹凈。
“可是你說過,會在我身邊?!饼R江仍是心有不甘。
鏡子里的嘉寶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可我并沒有說在你身邊一輩子?!?/p>
縱使齊江脾氣再好,也被嘉寶這耍賴的論調(diào)激怒。他狠狠地將嘉寶從座位上拽起來,一用力,便將她甩到了床上。
他覆上去,將她的臉一把掐住:“嘉寶,你是我的,我要你說你是我的。”
嘉寶整張臉被他捏得通紅,可眼神沒有半點屈服。
在她凌厲的眼神下,齊江潰不成軍。他訕訕地將手松開:“ 你還是愛著他,是嗎?”
嘉寶側(cè)過頭去,并沒有回答他。
忽然打心底生出一股害怕來,齊江覺得自己就要失去嘉寶了。
她離他很近,鼻尖相觸,齊江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墒遣恢獮槭裁?,他覺得她在漸漸離他而去。
“嘉寶,”齊江把頭埋進(jìn)她的發(fā)間,她的發(fā)梢還有清晨陽光的味道。他喃喃道,“我愛你。”
嘉寶雙手不自覺地環(huán)在他的頸間,她張了一下嘴,似乎是想說什么,最終卻還是沉默了。
她只是抱著齊江,看陽光打在他的發(fā)梢,給他鍍上一層暖暖的淺金色。
第三章
黎飛把槍抵在齊江腦門時,齊江忽然想起了林叔退位時跟他說的話。
他曾經(jīng)拉著齊江搖頭嘆氣:“紅顏禍水?。 ?/p>
誰不知道紅顏是禍水,可誰又?jǐn)车眠^那不經(jīng)意的回頭一笑。
更何況,齊江并不糊涂,他心底清楚得很,黎飛要將他置于死地,又怎么可能僅僅是為了嘉寶。
他看上齊家的地盤,早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是拿嘉寶當(dāng)借口罷了。
“看來你比你爸要有本事多了,搶完生意還敢跟我搶女人。”黎飛咬著牙,恨恨的樣子。
在黎飛面前,齊江簡直像個玩過家家的小孩,面對失敗,只有不甘心的份。
他沒看黎飛,倒是將目光鎖定在嘉寶的臉上。他定定地看著她,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嘉寶卻是神色自若,眼前的事,仿佛跟她無關(guān)一般。
然而事由她起,黎飛當(dāng)然不可能將她置身事外。他將槍口向齊江腦門逼近,看著嘉寶道:“我看還是由你來了結(jié)他比較合適?!?/p>
嘉寶委身齊江,才將他從監(jiān)獄里救出來。黎飛不是不相信她對他的感情,可到底還是不放心。說起來,他至今也捉摸不透嘉寶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的心事埋得太深,以至于一有機(jī)會,他就想要試探一番。
嘉寶懶散地靠在客廳的真皮沙發(fā)上,瞥了一眼黎飛,淡淡地道:“殺了他我倒沒意見,就是不知道齊家的舊部是不是跟我的想法一樣?!?/p>
她說完,順便環(huán)視一圈客廳里齊江的手下,像是要從他們臉上捕捉什么似的。她的眼神很冷,七月流火的天氣,大家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黎飛忽地把搶從齊江腦門撤了下來,他笑看向嘉寶,像是終于放心了一般:“挾天子以令諸侯,到底不愧是程嘉寶,這一點連我都沒想到?!?/p>
嘉寶將臉側(cè)過去,對他的夸獎不以為意。
倒是齊江,雙眼幾乎快要噴出火來。
即便是到了此刻,齊江猶然記得嘉寶當(dāng)初跟他在一起的情形。
嘉寶搬進(jìn)來那天,曾親自下廚為他做飯。系上圍裙,她如同等待丈夫歸家的賢惠妻子。飯菜味道一般,可他覺得那勝過一切美味。
無論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齊江都曾經(jīng)幼稚地以為,他幾乎全部擁有了嘉寶。
可現(xiàn)在嘉寶正泰然自若地跟黎飛討論著他的生死。原來在她心底,他的命賤如塵埃,又何談往昔恩愛?
黎飛把齊江往前推了一把:“既然如此,齊家仍然由你打理,我會派人協(xié)助你。至于收益,我們先三七分成吧?!?/p>
他一副施恩的表情,令齊江有沖上去給他一拳的沖動。
齊江把頭偏向嘉寶那一側(cè),并沒有開口說話。
等不到他的回答,黎飛有些急躁,他用力將齊江一推,順手將其按倒在沙發(fā)上:“難道,你是對我的分成方式有意見?”
疼痛感從后背襲來,可齊江強(qiáng)自忍住,到底還是一聲不吭。
他看著嘉寶,自始至終都看著嘉寶。到現(xiàn)在他還是不能夠相信,嘉寶打一開始就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黎飛越來越用力,林叔終于沉不住氣,連連答應(yīng)道:“你放開他吧,齊家沒有任何異議?!?/p>
而嘉寶是個冷漠的旁觀者。只是她心底的嘆息聲,怕是誰也聽不到。
大家都以為像她這樣的美人,一定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可自古以來,又有哪個美人真正掌握過自己的命運(yùn)?
權(quán)力與美人,不過是男人們的游戲。她不過是勝利者的附屬品。
第三章
齊江總覺得嘉寶是在躲著他。
那天過后,他鮮少見過嘉寶。有時候裝作不經(jīng)意地向林叔打聽,可提起嘉寶,林叔總是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
齊江當(dāng)然有理由憎恨嘉寶,可不知道為什么,在愛恨的拉鋸戰(zhàn)中,稍不留意便被愛占了上風(fēng)。
他想見嘉寶,比任何時候都想。
她甚至不需要開口道歉,他就可以原諒她對他所做的一切事情。
林叔仍然負(fù)責(zé)齊家的大部分業(yè)務(wù)。失去嘉寶,齊江如行尸走肉,他一向不關(guān)心齊家事務(wù),現(xiàn)在更是從不過問。
倒是關(guān)于嘉寶的一切,他前所未有地留心。
聽說,嘉寶會跟黎飛一起出席黎氏在城南所建工廠的剪彩儀式。
他不過是想偷偷看她一眼。嘉寶著一身緋色禮服,笑意盈盈地倚在黎飛旁邊。
可不知為什么,那笑容越看越刺眼。到最后他終于忍不住,在洗手間外將嘉寶攔了下來。
嘉寶像是早料到他會來,并沒有太多意外神色。她坦然地看著齊江,沒有說話,像是在等他開口的樣子。
他還是像個小孩,要質(zhì)問別人之前有些猶豫不決:“為什么這么做?”
為什么這么做?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嘉寶定定地看了齊江一會兒,伸出手輕輕撫摩他的臉頰。她忽然有些羨慕齊江,他的世界最簡單不過,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涇渭分明。
“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更幸福?!彼D了良久,將手從他的臉上收回來,莫名其妙地說了這么一句。
齊江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它們爭先恐后地往上涌,但全數(shù)堵在咽喉。最后開口,卻是說道:“跟我走吧,嘉寶?!?/p>
嘉寶嘴角輕輕一撇,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譏諷他的天真。
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來洗手間的時間已經(jīng)太長,嘉寶不打算再跟他糾纏。她沒再說話,側(cè)了側(cè)身子,準(zhǔn)備閃身過去。
或許是被嘉寶嘴角的不屑激怒,齊江略顯粗暴地將嘉寶一把拉了過來。
嘉寶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所以你跟你媽一樣,根本沒有愛過任何人,誰有權(quán)勢就跟誰,是這樣嗎?”齊江氣得口不擇言。
關(guān)于她媽媽的事情,也是拾取別人的閑言碎語,拼湊而得。
聽說當(dāng)初程天澤正是因為嘉寶媽媽的背叛才被黎家滅得一干二凈。而嘉寶居然跟沒事人一般,照舊跟黎飛卿卿我我。
不過也奇怪,這樣的母女,按說應(yīng)該沆瀣一氣才對??杉螌毟龐寢寘s像仇人似的,見面連招呼也不打。
提起她媽媽來,嘉寶身子明顯一僵。她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齊江,一字一句地問:“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女人?”
他從來沒有見過嘉寶如此傷心的表情,像是受了極大傷害,眼里明明盈著淚水,卻又拼了命不讓它流下來。
齊江心里發(fā)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是啊,你說對了,我就是這樣的女人。怪只怪你們太笨,個個都要上當(dāng)。你現(xiàn)在清楚我的本來面目了?后悔當(dāng)初相信我了?”嘉寶忽地又很夸張地笑了起來。
齊江開始后悔剛才的一時沖動,在腦海里拼命組織詞匯解釋??稍掃€沒出口,嘉寶的身影已消失在轉(zhuǎn)角。
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嘴拙。
第五章
嘉寶要訂婚的消息,是林叔告訴他的,大概是為了讓齊江徹底死心。
齊江連著確認(rèn)了三遍,最后才不得不相信。
最后一次見嘉寶,是在上個月的剪彩儀式上。那算不得是愉快的對話,倒令他越來越摸不透嘉寶的心思。
可在他眼里,嘉寶始終還是當(dāng)初的嘉寶,高高扎起馬尾,懵懂不知世事。
當(dāng)然,她明顯是變了。
明天嘉寶就要舉行婚禮,齊江在黑暗中點燃一支煙,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何時養(yǎng)成抽煙的習(xí)慣。
煙霧打著圈冉冉升起,他在黑暗里思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嘉寶的?
大概在高中時就開始了。有一次程天澤帶著嘉寶來齊家做客,那時兩家尚算交好,時有走動。
那是一個傍晚,嘉寶穿白襯衣,馬尾隨意地扎起來,走動時一甩一甩,齊江的心也跟著蕩漾起來。
他平時本來就話少,那天因為有嘉寶在場,更是一言不發(fā)。所以她應(yīng)該對他沒什么印象。那天接到嘉寶的電話,他著實嚇了一跳。不是說美女記性都不好嗎?嘉寶卻準(zhǔn)確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雖然相處時間短暫,但齊江固執(zhí)地認(rèn)為嘉寶對他是有感情的。
那些繾綣纏綿的時光,又怎會是一句演技好就能解釋的。
又或許,不過是他涉世不深,不懂得愛情這件事也可以作假。
一支煙燃盡,齊江有些心煩意亂地摁熄煙頭。他抿了一下嘴,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
這是最后的機(jī)會了,他必須要見到嘉寶。
黎家他之前來過不少次,齊江記得,翻進(jìn)后院便可從后門直達(dá)二樓。結(jié)婚前夜,按規(guī)矩嘉寶應(yīng)該獨自一人待在房間里。
在敲開那扇貼著大紅喜字的門之前,齊江把自己的一生都賭了進(jìn)去。畢竟,來開門的也有可能是黎飛。
幸好,應(yīng)門的是嘉寶。她睡眼蒙眬地探出頭來,一見是齊江,醒了大半,慌里慌張地將他拽進(jìn)了臥室。
“你不要命嗎?三更半夜來這里?!饼R江還沒站穩(wěn),嘉寶便劈頭蓋臉地責(zé)備。
她披散著頭發(fā),有一種慵懶的媚態(tài)。
齊江顧不得其他,抓住嘉寶的手,一把將她抱進(jìn)懷里,似乎要確認(rèn)她是他的。他抱得很緊,嘉寶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愛你,嘉寶,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里。”齊江將頭靠近她的耳畔,用幾近哀求的語氣向她說道。
嘉寶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就在齊江以為她算是默認(rèn)的時候,嘉寶忽然一把推開他:“你走吧,今晚的事,我會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p>
齊江一驚,但仍舊沒有放棄:“嘉寶,你是愛我的對不對?跟我走吧,我知道你愛我?!?/p>
嘉寶卻冷冷地別過臉去,根本不看他。頓了一會兒,她淡淡地回道:“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愛過你。請你回去吧?!?/p>
“嘉寶……”
齊江還待再說,卻被嘉寶打開門一把推了出去。
門被關(guān)上,齊江不敢再有動作。他料著再糾纏嘉寶也是無用,只得悄悄原路返回。
那就只能硬拼了,齊江想。
第六章
嘉寶曾經(jīng)說過,她喜歡插滿白色玫瑰的拱門。
她的婚禮上果然是有的。齊江在經(jīng)過那扇白色拱門時,用手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槍。
這是昨天晚上緊急召集齊家舊部商討決定的,不能讓黎飛一直這么壓著齊家。更何況,他還要借此奪回嘉寶。
當(dāng)然,沒有比親手將槍指向黎飛腦袋更讓他興奮的事情了。齊江在摸到槍的那一剎那,手止不住地顫抖。
他去得晚,到場時婚禮已經(jīng)進(jìn)行到下半部分了。
很多次,齊江想象過嘉寶穿婚紗的樣子,白紗蒙面,她一定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可他從未想過,牽著她手共同在神父面前宣誓的人,并不是他。
神父正在宣讀誓言,黎飛瞪大了雙眼在等嘉寶回復(fù)那句毫無意外的“我愿意”。
黎飛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他向嘉寶求過無數(shù)次婚,求到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是拿求婚當(dāng)個笑話來調(diào)劑生活了。
可沒想到嘉寶會突然答應(yīng)下來,她爽快得讓他以為她不過是在逗他玩。
就算現(xiàn)在嘉寶身披白紗站在了自己面前,黎飛仍然有些難以置信。他心跳加速,等待著她說我愿意。
他沒有等到那句我愿意,倒是看到齊江的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黎飛毫無懼色。他甚至還堂而皇之地向前跨了兩步。
那不屑一顧的神色,分明是種挑釁。他在跟齊江示威,你開槍啊,開??!
在這之前,齊江從未開槍殺過人。準(zhǔn)確說來,他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黎飛步步緊逼,嘴角帶著譏諷:“小朋友,不要拿玩具槍嚇唬大人。還有,手不要抖?!?/p>
齊江的手卻越發(fā)抖得厲害起來。他將視線移到嘉寶這邊,發(fā)現(xiàn)她正在拼命搖頭。
他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扇缃窦谙疑?,已是不得不發(fā)。
齊江狠狠閉上眼睛,終于還是扣動了扳機(jī)。
他扣了一下,再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由開始的不可置信變成絕望。
沒有子彈。林叔為他準(zhǔn)備的槍沒有子彈。
黎飛看著他,如同看一只玩雜耍的猴子,戲弄中帶著自鳴得意。顯然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齊江瞬間明白了一切,可為時已晚。
若是沒有內(nèi)應(yīng),黎飛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將齊家擊敗?
對于這種權(quán)力的游戲,他向來缺乏天賦。要不是為了嘉寶,他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參與進(jìn)來。
可顯然,他不是他們的對手,到頭來不過被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黎飛緩緩從西裝口袋里掏出槍來,卻并沒有馬上要殺死他的意思。他似乎還沒有過足羞辱他的癮。
在他眼里,齊江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孩,根本不值一提。
“想跟我斗?你再修煉個千八百年也不夠?!崩栾w舉著槍,慢慢向他逼近。
齊江沒有心思在臨死前跟他斗嘴,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嘉寶。
他想跟她說話。可在這樣的時刻,好像也沒什么值得說的。
那些如風(fēng)般逝去的過往,無論對錯,都不再有意義。
齊江面對指向他的槍口,靜靜閉上了眼睛。
第七章
齊江并不是沒有想象過這樣的場景,嘉寶穿著白紗奔向他。
可結(jié)局并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他覺得自己像《大話西游》里愛得蠢笨的紫霞,猜著了開頭,卻始終沒有猜著這結(jié)局。
嘉寶在黎飛開槍的前一刻奔向齊江,子彈已經(jīng)出膛,從后背直穿她的心臟。
即便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大場面的黎飛,也驚得失聲,他想挽救已是來不及。
嘉寶就這樣奔向齊江,而后,便靜靜倒在了他的懷里。
現(xiàn)場一片混亂。黎飛的震驚遠(yuǎn)不止于此,嘉寶一倒地,所有程家的舊部全部從座位上躍起,人手一把槍,很快將黎飛撲倒在地。
是他失算了,以為識破了齊江那點小伎倆,局面已被自己掌控,在自己結(jié)婚的大好日子里,便并沒有做好萬全防備。
可事實上整個婚禮不過是個精心策劃的陰謀。黎飛疑心很大,平時對程家的人管制極嚴(yán),跟他共處時從不允許佩帶槍支。
唯有婚禮,才能讓他稍稍卸下防備。
本來準(zhǔn)備是在嘉寶說出我愿意之后,在交換戒指的環(huán)節(jié)將黎飛制住,然后大家便舉槍而上。
可嘉寶沒料到,齊江會突然來這么一出。
或者說,她想到過,卻以為像齊江這樣的文弱書生,根本沒膽這樣做。
嘉寶費(fèi)盡艱辛將黎飛從監(jiān)獄里救出來,等的便是今天這一刻。她永遠(yuǎn)也忘不了爸爸死得有多么慘。
讓黎飛坐牢簡直是太便宜他。嘉寶非要親手殺了他,才能解心頭之恨。
至于接近齊江,嘉寶自然是目的不純。
她在黎飛身邊,早就察覺了林叔跟黎飛的私下勾結(jié)。
逼著齊江奪回權(quán)力,是為了在救出黎飛后,再借黎飛之手削弱齊家實力。那樣,她才能在婚禮上一舉將黎飛所有的勢力鏟除。
她不想跟媽媽一樣隨波逐流。嘉寶想要將命運(yùn)握在自己的手里。
一世聰明,嘉寶千算萬算還是遺落了最致命的一環(huán)——她愛上了齊江。
大概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愛上了。那時候齊江總是畏首畏尾地跟著她,卻從來不敢上前打招呼。他愛得那么小心翼翼,連嘉寶都有些為他著急。
后來將他列為計劃中的一環(huán),便是看中他死心塌地地喜歡自己。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她又怎可能毫不動情?
嘉寶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開始出現(xiàn)白色的光芒,她耗盡最后的力氣,努力將嘴貼近齊江的耳朵。
“我媽說,紅顏禍水……你要是喜歡一個人,最好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可是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好開心。我從來沒有后悔過……”
齊江抱著嘉寶,她的身體漸漸涼下去。
現(xiàn)場的混戰(zhàn)他絲毫不關(guān)心,他將嘉寶抱起來,緩緩地朝著那座插滿白色玫瑰的拱門走去。
仿佛這是他與嘉寶的婚禮,他抱著她,走向他們最后的幸福。
齊江一直懷疑嘉寶對他的愛,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像嘉寶這樣的美人,連愛情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她太愛他,又太害怕接近他。
齊江沒有哭,他怕眼淚滴到嘉寶臉上,弄花了她的妝。
嘉寶那么美,到死也是。
尾聲
嘉寶的墓前擺滿了白玫瑰,那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花。
齊江拒絕了管理三大家族的邀請,獨自居住在當(dāng)年與嘉寶同居的公寓里。
那棟公寓,自嘉寶走后就一直保持原貌,連化妝臺上的粉餅,都放在同一位置,半開著,好像它的女主人馬上就會回來對鏡貼花黃似的。
嘉寶費(fèi)盡心機(jī),想要讓他得到整個江城??墒撬浟俗钪匾囊稽c。
在齊江眼里,整個江城,乃至整個世界,也抵不過一個程嘉寶。
她走了,他的世界便坍塌了。
當(dāng)然,他遵循她的意愿,好好地活著。因為他還有許多的事情要為她做。
齊江每天把親手種的白玫瑰帶去她的墓前,笑著告訴嘉寶當(dāng)天發(fā)生的全部瑣事。
天氣暖了,隔壁的貓生了幾只小貓,薔薇開花了,爬滿了半邊墻。一切都好,只是你不在了。
齊江說完這些,便一個人沿著墓園的小徑返回。他總是半彎著手臂,好像嘉寶正將手伸進(jìn)他的臂彎,他們一起走在六月的黃昏里,風(fēng)軟軟地吹過來,她便傾國傾城地笑。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程嘉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