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地黃花

24團一個排跟偽軍過招，放了幾槍，偽軍就投降了。

李團長講話，愿意跟八路軍打鬼子的留下。八路軍是窮人的隊伍，是為老百姓打天下的。想回家的把槍放下走人，不發(fā)路費，團里沒錢了。俘虜大都參加八路軍，五妮聽老兵的，他隨大流，就留下來。五妮把穿了三天半的黃皮一扔，換上灰軍裝，成了八路。

五妮跟在隊伍里，新班長叫他幫助女衛(wèi)生員背東西，五妮認識了女衛(wèi)生員。衛(wèi)生員忽閃著漂亮的大眼睛，問他叫啥？俺叫五妮兒。咋叫女孩兒名?。堪巢恢?，爹給起的。五妮覺得衛(wèi)生員長得怪好看。俺大嫂子就夠好看的了，可衛(wèi)生員比大嫂子好看多了。

走到宿營地，五妮松口氣，一天一夜沒睡覺了，把槍一撂，就在墻角閉上了眼。

五妮是男孩。他上邊四個姐姐，爹娘盼兒，盼紅眼。有了他就依次排下來叫了。還一層意思，叫妮兒，他在冥冥之中蒼天會保佑他茁壯成長。國民黨抓壯丁，區(qū)部帶人挨村挨戶找。十五歲的五妮已出落成小伙子，被抓了。

他還是個孩子，啥叫當兵、啥叫打仗，一概不知。班長叫他換上軍裝，最小號的穿上犟湊乎。褲子挽圈，褂子就那樣講究吧。

班長問五妮個問題：五兒，是童子工不？五妮翻瞪眼：班長，俺不懂你的話。班長把煙袋一纏，猛一家伙掖腰里，說：操！就是你見過女人嗎？五妮想回答，見過院里俺大嫂子，但他還沒說出來，班長又補充，就是跟女人有那事嗎？！五妮嚇一跳，若說出見過，就冤枉了。他說：班長，俺沒。

奧，還是生瓜蛋子。班長看一眼五妮說：小模樣不錯，紅乎乎的臉兒跟妮兒似的。打仗的時候跟著我，看眼色行事。五妮答：是，俺爹叫俺聽長官的。

五妮又跟八路軍新班長在一塊了。五妮覺得八路就是好，新班長教俺正事，咋打槍，咋扔手榴彈，見了首長不喊長官，不準拿老百姓東西，還不準跟女的那。班長不胡落落。

可是五妮一想起老班長說的孬話，心里就那癢癢的跳跳的……

明天要開仗了，打縣城。五妮聽班長說，城里鬼子、皇協(xié)幾百人，槍炮好，易守難攻不好打。他們連擔任主攻，爬城墻的梯子預(yù)備好了。五妮表決心是表了，說不害怕是假的，攻城人家在暗處，咱在明處，不吃虧？五妮想起老班長的話，說不定這輩子就白活了。

排長叫五妮去領(lǐng)燈油，五妮提著油瓶子去連部。

他路過轆轤把胡同一小房子，后窗有兩個小“瞧眼”（魯西北方言指房子按不起窗戶，在墻上留兩個長方形的洞），沒擋嚴實，燈光瀉出來，還有嘩嘩的水聲傳出。五妮好奇，翹腳往里瞧。唉吆！女兵在洗身子，就是那個衛(wèi)生員，嘩嘩的往身上撩水。她那個白吆，五妮只一眼就暈了。他定定神，用手撥撥擋的草把，草把掉到了屋里，女兵一驚，扭頭看見了五妮兒。五妮嚇得浪浪蹡蹡地跑了。

他回來交待了燈油，就回屋，他一屋的幾個戰(zhàn)士出去找老鄉(xiāng)聊去了。五妮自己魂不守舍的坐炕角發(fā)呆。他在想女兵洗身子的一幕，那真叫驚心動魄！見了她，俺就是光榮也值了。可他害怕了，若衛(wèi)生員告到連部，那要受處分。

怕啥來啥。女兵找上門來，衛(wèi)生員一聲“五妮！”，嚇得他咕嚕從炕上滾下來，一聲“到！”撲騰給女兵跪下了。他哆哆嗦嗦地說：姐，俺、俺、俺不是經(jīng)意的看你，是路過聽見水聲。女兵說，是嗎？五妮輕喊一聲，姐，俺明天就去打仗了，說不定俺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姐，你真好看。原諒俺不懂事。

女兵把五妮從地上拉起來，說：起來吧，不準瞎說！姐不怨你。你多大了？

五妮回答：姐，俺十五。

女兵說，人小鬼大。告訴你五妮，不準說出去。知道嗎？！

五妮回答：知道。姐，俺不說。

攻城戰(zhàn)斗打響了，五妮跟班長排長一起往前沖。

五妮聽班長的，頭上頂了老鄉(xiāng)那口蓋咸菜缸的破鍋。

他給班長背著十幾顆手榴彈。子彈打得破鍋當當?shù)?，他們越過兩道封鎖溝，接近了城墻，

敵人的炮火密集，壓的抬不起頭來。我們的炮火把城墻上敵人機槍打啞了，排長帶突擊隊上去了。班長摁下五妮說：“跟后續(xù)部隊進城！”

一顆手榴彈落下來，五妮大腿炸壞了。

五妮把破鍋給戰(zhàn)友，他被救下來。五妮的腿不能走了，“來，姐背你！”衛(wèi)生員抓住五妮要背起來了，這時敵人的炮彈打來。衛(wèi)生員把五妮壓在下面，五妮一用勁又翻上來把衛(wèi)生員壓住了，“轟”的一聲炸彈掀起一股煙塵，五妮受傷了，血冒出來。五妮睜眼看衛(wèi)生員：姐、姐你真好……衛(wèi)生員給五妮包扎。

衛(wèi)生員喊：五妮！五妮！你看。你看?？丛鄣募t旗插上城樓了。

五妮看著紅旗笑了……

李立泰：山東聊城人，中國作協(xié)會員，已在《中國作家》《北京文學》《人民日報》等報刊發(fā)表作品200萬字。出版中短篇小說集5部小小說集2部?！缎≌f選刊》《小說月報》《中華文學選刊》《短篇小說選刊》《散文選刊》《小小說選刊》等曾選載中短篇和小小說、散文等。聊城市作協(xié)顧問、山東省小小說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東昌月刊》執(zhí)行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