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煌,江西省萬年縣公安局民警,聯(lián)合國維和民事警察(unpol)。曾經(jīng)在利比里亞和東帝汶代表聯(lián)合國執(zhí)法3年,取得聯(lián)合國頒發(fā)的世界通用英語執(zhí)法資格證書,先后獲得聯(lián)合國特令嘉獎、中國公安部一等功,4次獲得聯(lián)合國和平勛章。
1994年至今,在各報刊雜志發(fā)表偵探小說譯作140余篇,系《最推理》特約供稿人。
莉莉絲·雷凌的照片一直在盯著我。相片上是她10歲的樣子,比現(xiàn)在年輕4歲,我看過很多她的照片,是典型的美人胚子,很快就會成為大美女,但現(xiàn)在畢竟還是個孩子。我的腦海中閃過某個大牙縫的女孩在跟前玩耍嬉鬧,這里對她來說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好像看見她在圣誕節(jié)早晨打開禮盒,和小狗無憂無慮地追逐,聚精會神地觀看動畫節(jié)目;一幕幕的情景浮現(xiàn)在眼前,但我就是沒有想過她會回不了家。
警員彭妮·摩爾遞給我一杯咖啡,順勢坐在我旁邊的沙發(fā)里,手上的杯子冒出騰騰熱氣,刺激著我的味覺,她深深地呷了一口。
“布羅根先生,你和警察局合作過幾次?我是指辦理綁架案。”
“就一次?!闭f完,我以短暫的沉默暗示合作的不盡如意,“但是作為私家偵探,這是我第三次辦理此類案件,前兩次都成功解救了受害者?!?/p>
“但愿這次你能延續(xù)成功?!币粋€來自比弗縣警察局的警員走進臥室,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繼續(xù)道,“彭妮警員,布羅根先生,局長叫你們?nèi)??!蔽覀兏鋈ァ?/p>
卡梅倫·雷凌的書房華麗,面對面的兩扇主墻采用同色相通的線條,融為一體;從地板直達天花板的巨型書架上,燙金的精裝書擺放整齊;遠角處有一金字塔形的小書架,擺著小巧的書籍;書櫥里擺滿了青銅半身像,16個一排,囊括了幾乎所有的歷史名人、文學大師和歌星,我懷疑那些是不是賣書架的老板送給他的贈品。
書房里還有四個人,分別是彭妮的同事亨利·凱茲米爾斯基,和我差不多年紀,我們同在弗吉尼亞州昆迪克市呆過很久,但昨天才認識;第二個是毛利·丹尼爾上尉,來自比弗縣警察局,他坐在亨利旁邊的沙發(fā)上,背后是掛著照片的窗口;還有一個是雷凌家的私人律師湯姆先生,坐在辦公桌后;第四個人我從沒見過,但我知道他,他卻不知道我……
“你是誰?”第四個人問,“彭妮警員,這個陌生人是誰,來這里做什么?”
湯姆律師打斷他的話:“他是布羅根先生,私人調(diào)查員,受雇于我們的辦公室,現(xiàn)在為雷凌家做調(diào)查,丹·布羅根,這位是哈羅德·斯塔爾茨,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市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FBI)局長。”
斯塔爾茨盯著我:“布羅根?我聽過你的名字,但我非常不愿意外人插手我辦理的案子,因為那會讓事情變得亂七八糟?!?/p>
我笑著接嘴說:“局長先生,圣地亞哥市很遠喲。”
斯塔爾茨的臉突然發(fā)紅。兩年前,一起由FBI圣地亞哥分局辦理了5年的重大詐騙案以失敗告終,原本要提拔為副局長的斯塔爾茨作為替罪羊,不得不調(diào)到匹茲堡市工作,雖然來到了更大的地方,但是這次調(diào)動并不光彩。
“布羅根先生在綁架信來之前就已經(jīng)插手調(diào)查了,那時是作為失蹤人口來調(diào)查的?!睖仿蓭熩s緊插嘴說道,以分散斯塔爾茨局長的火氣,但是他沒有成功。
“哦,下手夠快的。”斯塔爾茨說,“我已經(jīng)看過了你寫的報告,但是我想聽聽你這個私家偵探來介紹一下詳細經(jīng)過,從頭開始?!?/p>
我坐下來,開始了今天的第三次案情介紹。
我的私人電話突然響起來,這號碼很少有人知道。
“布羅根先生,我是卡梅倫·雷凌,我的律師湯姆先生推薦了你,希望你不介意我呼叫這個號碼。”
雷凌系匹茲堡市著名的企業(yè)家,曾經(jīng)被《郵政憲報》評為郊區(qū)擴展計劃的龍頭老大,他的建筑公司——雷凌聯(lián)盟,盡管還不能說整個大匹茲堡地區(qū)的公園、工廠、商場等都是他建的,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很高興接到您的電話,雷凌先生,我能為你效勞嗎?”
“是的,有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你能來我辦公室一趟嗎?”
我一般不太接受這種邀請,我有工作時間,而且生意非常好,但是雷凌的邀請則有不同,付出的傭金肯定很豐厚,恰好我手頭上也沒有預約?!袄琢柘壬?,一小時之內(nèi)我會趕到?!?/p>
雷凌的別墅在比弗縣的富人區(qū),距匹茲堡國際機場才幾英里遠。幾年前新機場建成,附近的建筑物剛好處在飛機的主航道上,市民抱怨飛機的噪音太大,震破了窗戶,還得不時擔心會有飛機墜毀事件發(fā)生。后來機場的起降跑道改了方向,據(jù)說雷凌起了很大的作用。
雷凌的房子系三層小別墅,坐落在一條小路的盡端,有一個比鄰居家大得多的院子;房子的外墻是人造假磚,縫隙整齊自然;一樓的陽臺和窗口都擺滿了花草植物,草坪剛剛修剪過,籬笆也整潔秀麗,唯一讓這棟房子感覺不太協(xié)調(diào)的是車道上擺了一個足球和一輛粉紅色的自行車。
我停好車,走向大門,迎接我的估計是自行車的主人,她大概7歲,頭發(fā)濕濕的,穿著帶有海豚圖案的紅色泳衣。
“你是誰?”她問。
“丹·布羅根,我是來找你爸爸的,他約了我。”
“他們都這么說,然后想辦法叫我爸爸拿錢給鯨魚或者其他什么的?!?/p>
“可是匹茲堡根本就沒有鯨魚。”我告訴她,這句話讓她咯咯笑了起來,并讓我得到允許進屋。
室內(nèi)和外面一樣豪華,硬木地板發(fā)出耀眼的光芒,估計每周會打兩次蠟;曲線樓梯的扶梯發(fā)出和地板一樣的光芒。上到二樓則可以俯覽整個大廳,抬頭是大教堂式的吊頂。我看過很多房子,一直都很納悶為什么人們都喜歡高達30英尺的天頂,并為此犧牲了兩三間房間;看來我是林鼠,喜歡有很多房間來儲存各種東西,幾個月前燈火管制的時候,我翻找手電筒時,竟然發(fā)現(xiàn)留存至今的小學拼寫測試題。
“布羅根先生?”
我急忙轉(zhuǎn)身。雷凌站在身后,他的頭發(fā)濃黑但是參雜很多銀絲,發(fā)型酷似1964年的披頭士樂隊,好像還長期如此;臉型也不是很完美,但是很英俊,有幾顆雀斑,下巴上還有胡須刀留下的傷疤;他穿著黑褲子,淡藍色球衣,海軍藍夾克上是金色的紐扣,或許他剛從游艇上回來。
雷凌領著我進書房,他沒有坐在大班臺桌后面,而是拿了一把紅色的皮椅坐在我的旁邊?,F(xiàn)在的他看上去比實際上的40歲要老很多,越過他的肩膀能看見窗外的游泳池,沒有小船。我們坐好,他就急不可待地直入主題。
“我女兒莉莉絲失蹤了?!?/p>
“多久了?”
接著他自顧自地敘述道:“實際上用失蹤這個詞可能有點過分,也就是幾天的事情,她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固執(zhí)任性了,我估計這都是受男朋友的影響?!?/p>
“最后看見她是什么時候?”我問。
“星期五,也就是5天前,那天早晨我和醫(yī)生有個預約,所以就沒有去辦公室和送她,本來是我開車送她去學校,但是她說有個朋友會接她,還說那天晚上會呆在同學艾絲莉家里過夜。中午我回到家,在家里睡了一下午。
星期六晚上她還沒有回家,我估計她可能是在同學家再呆一個晚上,這有點不正常,她很少在外面度周末的。星期天早晨,我妻子打電話給艾絲莉,叫女兒一起去教堂,但得到的回答是,莉莉絲根本就沒有去她家里?!?/p>
“報警了嗎?”
“沒呢,我認為沒這個必要,如果不是我妻子堅持,連你我都不會找。幾個星期前,莉莉絲失蹤了3天,我妻子連忙報了警,但是她自己回來了。其實她一直和艾絲莉呆在一起,根本沒有出走。那場面很尷尬,警車停在我家的屋前,而‘失蹤的女兒’踩著華爾茲舞步飄然而至,我們面面相覷?!?/p>
莉莉絲無憂無慮的作風沒有讓我感覺奇怪,我和很多離家出走的孩子打過交道,多數(shù)是因為父母親的不關心,不健康的家庭才誘發(fā)了離家出走,但家永遠是孩子們最安全的地方。
我掏出筆記本:“艾絲莉的全名?”
“好長的名字,記不起來了,我妻子更了解女兒的朋友,嗯——她會給你提供更多信息?!?/p>
“稍后我會和她聊聊。依你看,你女兒會去哪里?”
“布羅根先生,我們都知道青少年的喜好,特別是少女。比如說我女兒,我懷疑她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你知道那里面的誘惑力,我不想我女兒的名聲被毀壞,我只想她回家,至于那個男孩……處置問題……”
“哦,我只是正常收費,不涉及其他問題,如果需要立案的話,那要寫調(diào)查報告……”
“我不是說怎么收費的問題?!彼驍辔业脑挘霸谀阏動媱澲?,我想告訴你,對付一個人并不一定要粗魯和暴力,比如我,可以利用自己的影響力來對付別人。如果確實有男孩涉及其中,你只要告訴我他是誰,由我來對付他,你明白嗎?”
噢,我太明白了,雷凌在對付對手時采取的手段頗富有傳奇色彩。有一次某個雜志社對他進行了負面報道,他立馬把這家雜志社買下來,讓所有的編輯都去看門。我可以設想一下,莉莉絲男朋友的父親可能會莫名其妙得不到升職甚至失業(yè),男孩會發(fā)現(xiàn)好多大學都拒絕錄取他。雷凌在銀行有很多存款,他不惜利用贊助來達到目的,而我現(xiàn)在就是他達到目的的工具之一。
“布羅根先生,你要去哪里?”他叫住我,因為我站起身走向大門。
“我不想為你工作。”
“對不起,請重復一遍?”
“我不喜歡你,現(xiàn)在你可以施加影響力,把我驅(qū)除出偵探的圈子,那就做吧。我會按車程寄來賬單的?!?/p>
我邁步離開書房走向前門,剛下樓梯,突然有人說:“偵探都是可以聘請的吧?”
我回頭,是個女人。她看上去30歲的樣子,是飽經(jīng)風霜的30年,金色頭發(fā),卷曲的發(fā)絲往后拉緊,和前額因為皺眉引起的皺紋形成連通的線條,好像無限延伸,又將眼角紋顯襯得更加明顯;悲哀的眼神,雙眼充血紅腫。她穿著黃色的夏裝,上面有印花圖案,腳上穿著棕色的涼鞋,沒有涂指甲。
“雷凌夫人?我是你丈夫打算聘請的偵探?!?/p>
“你就是布羅根先生?湯姆律師推薦的?”
我點頭。
“那我就搞不懂,你為什么要拒絕?”
“我只能說,他嘗試了,我拒絕了。”
她會意地微微一笑,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笑了。
“在你走之前,我們能聊聊嗎?求你,我剛剛配好了冰茶,我們邊喝邊聊好嗎?”
我尾隨她,注意到雷凌夫人領著我走向另一個方向,穿過起居室和餐廳,繞過了她丈夫的書房。
廚房非常大而且豪華,中間有一座島狀物,周圍有很多黑色的油光發(fā)亮的柜臺,爐上有個壺,滾滾的熱氣直沖排氣口,儼然像一個華蓋;一個穿工作服的年輕女人正在切芹菜,眼睛卻盯著肥皂劇,看到女主人進來,她迅速關掉了電視。
雷凌夫人告訴女仆我們將去天井院子里交談,說完她從窗臺上提起一把茶壺,叫我拿杯子;我揀起兩個花紋和茶壺相配的高腳杯,跟著她走出滑門。
天井用網(wǎng)狀物圍住,可以俯覽地面的游泳池,就是前不久我在窗口看見的那個,給我開門的小姑娘正在水池里玩,好像在玩炮彈游戲,就是爬上高臺然后跳下,看看她66磅的體重到底能激起多大的浪花,一條黑色的拉布拉多獵狗圍著她轉(zhuǎn),歡呼跳躍,為她喝彩。我給雷凌夫人和我自己的杯子里倒上茶,擠了幾滴檸檬汁。
“我必須要懺悔,我偷聽了你們在書房的所有談話?!彼似鸩璞p輕呷了一口,對我露出幾乎看不出來的一笑,“你好像不喜歡我丈夫?!?/p>
“是這樣的。”
她再次笑了?!伴_始的時候我也不喜歡他,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才15歲,當時他在為研究所做一個方案,好像是有關利用廣告吸引觀眾之類的,我對經(jīng)商一竅不通。他來到我的高中,叫所有的女學生調(diào)查觀眾對廣告的反映,以此作為經(jīng)濟學課程的家庭作業(yè)。”
“他每個星期都來我們學校,把我們劃成小組進行訪談,然后逐個談話;同學們都很喜歡他,而我厭煩他,但是他好像盯上了我——盡管我是同學里面最小的女孩。兩星期后我同意了和他約會,高中畢業(yè)馬上就和他結婚了,六個月后莉莉絲便出生了?!?/p>
“你丈夫說數(shù)天前你女兒莉莉絲去同學家玩,沒有告訴你嗎?你聯(lián)系過她的同學嗎?”
“是的,我們第一反應就是這么做,她曾經(jīng)告訴爸爸去同學艾絲莉家玩,上次她就是呆在這個女同學家。她失蹤的開始幾天我在巴特勒市看護小女兒菲姒?!闭f著她看向游泳池,發(fā)現(xiàn)小女兒在水里打鬧,“菲姒馬上要參加一項體操比賽,每個周末都要練習。我丈夫工作很繁忙,有時候莉莉絲一個人去學校,她和我很親,什么事都對我講,但是最近她好像很低落,我問她有什么事,她說沒什么,我估計是少女的迷茫,青春期常見的毛病,或許是我陪她的時間太少了。
布羅根先生,我要做的就是一個賢妻良母,在我這個年紀,聽起來應該很容易做到,其實難度還是挺大的,但我一直在努力。我們只有兩個孩子,也不會再有孩子了,我不能失去這個女兒?!彼目跉夤麛鄨詻Q,目光堅毅,沒有絲毫猶豫,眼里透露出真誠和絕望。
“你有私房錢嗎?你自己名字的銀行賬戶或者信用卡?”
“有的,我有一張Visa信用卡?!闭f完她起身去屋里拿信用卡。一會兒我打電話給我辦公室,按一貫標準收取她三天的聘金,接著我寫了一張收條,并明確告訴她我接受她的聘請。
回轉(zhuǎn)時經(jīng)過雷凌先生的書房,這下他坐到了桌子后面?!安剂_根先生,你改變主意了嗎?”
我把寫給她妻子的收條復印件放在他面前。“我受雇于你的妻子尋找莉莉絲,只向她報告,而且請你全力配合,回答我的問題;另外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曾經(jīng)是政府工作人員,如果你動用你的關系網(wǎng)來迫害我,那我將聯(lián)系國稅局的朋友,富人一直是他們感興趣的目標?!?/p>
其實這些話純粹是恐嚇,我認識的國稅局工作人員也就是一個傳達員,我喊她阿姨,僅此而已,但還真起了效用,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雷凌顯得很無奈。
我拜訪了莉莉絲的老師賓妮菟女士、好朋友艾絲莉、她的男朋友馬特·奧康納。所有的訪談都錄音了,其文本在今天早晨交給了亨利警官。失蹤那天,多人反映莉莉絲很反常,在學校醫(yī)務室呆了一個小時,發(fā)牢騷,惡心反胃,并逃課,她很少逃課的。
“雷凌夫人忙于帶莉莉絲的妹妹菲姒參加體操課,那天早晨最后看見大女兒時也沒有過多的關注,雷凌先生沒有發(fā)現(xiàn)女兒有什么明顯的異常,少女的情緒本就變化很大?!蔽蚁蚓珠L及在座的警官們匯報。
“昨天之前為什么不報警?”斯塔爾茨局長問。
“昨天之前依然還是失蹤人口性質(zhì),雷凌收到信件說莉莉絲被綁架是昨天晚上的事,收到信件后我立馬讓當事人給你們打電話,同時我還通知了比弗縣警察局的丹尼爾上尉。”我沒有提到我曾經(jīng)把受害者的照片散發(fā)給片警,他們很了解出走少年的落腳點。
斯塔爾茨坐回椅子,矮個的他對別人的高度很敏感,坐的時候傾向于坐在椅子前沿,不喜歡坐在椅子深處,這種姿勢很不舒服,也體現(xiàn)了斯塔爾茨警覺的特性。
“好了,布羅根,你可以走了?!?/p>
“我得留下來?!蔽掖?。
“不,不,現(xiàn)在是刑事案件了,你可以退出了?!?/p>
湯姆律師清清喉嚨,插嘴說:“雷凌夫人聘請布羅根先生繼續(xù)參與調(diào)查,所以我們辦公室已經(jīng)續(xù)費了,我是雷凌家的私人律師,在此聲明布羅根先生是依法聘請的代理人,他可以留下?!?/p>
斯塔爾茨的臉紅到了耳根。
“嚴格來說,我在這里作為一個觀察者,斯塔爾茨局長,你就把我當作是墻上的一只蒼蠅吧?!?/p>
“蒼蠅很容易被人打扁的?!本珠L接嘴道。
湯姆看了我一眼,我倒是對局長的話全然不顧,挑釁并不能找回莉莉絲。
在起居室,湯姆把我拉到一邊?!安灰嬢^,斯塔爾茨就是那種易怒的小人,缺乏上位者應有的風度氣質(zhì),他能決定你能否和我合作辦案。我要去法院呆一個小時,有什么事及時記錄并給我報告?!?/p>
我陪著湯姆走出大門,途中看見有兩個警員在廚房里,斯塔爾茨已經(jīng)征用書房作為他的臨時辦公室,估計也只有墻上掛的銅像才讓他看得上眼。但是原來我在政府部門工作時,了解到人們還是很喜歡他的。他很敬業(yè),就算放手讓下屬亨利和彭妮調(diào)查,破案后的榮譽也總是少不了他的一份,不管怎么說,他還是能做到每件案子都親自過問。
亨利正在打手機,彭妮在閱讀什么,她瞄了一眼我,又繼續(xù)閱讀,我看見那是我寫的有關莉莉絲失蹤的調(diào)查報告。
“你對她的男朋友有什么看法?”彭妮問。
“我認為奧康納在莉莉絲的去向問題上說的話都是真實可信的,但是在其他方面還有所隱瞞,本來我是要再去和他談一次的,可是昨天晚上竟然收到了勒索贖金的條子?!?/p>
“不對喲,字條上沒有提到贖金的。”
“哈哈,是的?!焙芫鞯呐?。來信很奇怪,內(nèi)容里沒有威脅,也不提贖金,只是提到莉莉絲被綁架了,等待進一步的指令。通常來說,案犯都會提出巨額的贖金要求,讓受害者家屬盡快準備現(xiàn)金,看來這個綁匪還是個菜鳥。
“這家伙一點都不專業(yè),稀里糊涂的,不按常理出牌,搞得我們都沒法用‘一時準備不了那么多現(xiàn)金’的借口來拖住他。另外莉莉絲的父母親有不在場證明嗎?”
“母親有多人作證,包括小菲姒,其中還有人碰巧錄制了她們練體操的影像。父親的秘書確認,莉莉絲失蹤的那天早晨,他確實和醫(yī)生有個約會,所以就不便送她上學了。醫(yī)生嘛……”說到這里,彭妮看了一下筆記本,“阿嘎斯醫(yī)生確認雷凌曾經(jīng)到過診所,進行了簡短的檢查。我一直在思考,這次綁架事件,是不是受害人自己為了引起他人的重視而設計的惡作?。俊?/p>
我聳聳肩?!八揪筒皇歉改赣H的寵兒,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母親全力以赴幫助菲姒準備體操比賽的事,而父親整日忙于工作,她可能想得到父母親的重視,但她表現(xiàn)得一點都不強烈,以我來看,她的男朋友在里面肯定起了不小的作用。”
“我曉得,那天早晨正是他接莉莉絲上學的,放學后也缺乏不在現(xiàn)場的證據(jù),當然他不可能在父母親面前過多地提及兩人之間的關系?!?/p>
我點頭贊同,上次我和奧康納的談話就很不成功,當時他的父親在旁聽,不時地打斷我的話,叫我注意問話方式和用詞,讓我縛手縛腳,何況當時也只是失蹤,又不是什么案件,我不可能給他們施加壓力。
看出我心里的郁悶,彭妮笑著對我說:“好了,亨利被斯塔爾茨派去做事了,我想去和熱戀中的‘羅密歐’再談一次,你想去嗎?不過只能做‘墻上的蒼蠅’喲?!?/p>
奧康納住在兩英里遠的貧民區(qū),和雷凌的房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房子在同一區(qū)里還算比較小的。上次我是天剛黑的時候去的,他父母親都在家,現(xiàn)在剛剛放學,看看能不能找到和他單獨談話的機會。
我用力敲打鐵門,讓敲門聲蓋過里面發(fā)出的震天的搖滾樂,好一會兒才看見奧康納開門。他可能從外視孔中沒有認出我,開門后看見是我,滿臉的不高興,我聞到一股淡淡的大麻的氣味。
“Hi,布羅根先生,你找到莉莉絲了嗎?”他主動招呼。
“哦,還沒有呢。奧康納,這位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彭妮偵探,你不介意我們進去坐坐吧?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
“好吧,請吧?!彼惶樵傅卣f,其實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走過他身邊進了屋,我把彭妮直接領進了臥室,上次就是在這里談的。我們剛走進去,就聽到地下室有人呼喊,叫奧康納帶一瓶無糖可樂下去,這個聲音讓我很震驚,我聽得出這是誰的聲音,我朝奧康納擺頭,示意他打開地下室的門。
彭妮則直接朝地下室的門走去,一邊試圖打開門下樓梯,一邊說:“在樓下聊天更好。”
奧康納表示抗議,擋在她前面,后來他停止了動作,因為后頸處感覺到了我的呼吸。
“奧康納,我們始終要做到女士優(yōu)先?!蔽倚Φ?。
地下室還沒有完全完工,一張8×8的毛皮地毯鋪設在水泥地面上,上面擺有臥室的全套家具,一張斜躺椅在搖擺,上面赫然躺著一個小女孩,她看見我們,手中的大麻葉煙驚得掉進了煙灰缸里面,她馬上又意識到大麻還是燒著的,連忙把大麻夾出來,慌忙中將煙灰缸推到了地毯上。
我走到鐵架上關掉音響,彭妮連忙撿起地毯上燃著的大麻煙,放在鼻子跟前聞聞,以確認是什么煙葉,然后用警察職業(yè)化的眼神瞧著女孩,艾絲莉感覺無地自容,不知道是因為吸毒還是因為半裸的身子——她的上衣只剩下一個紐扣,胸罩已經(jīng)脫開,乳房一覽無遺。
奧康納嘴里嘀咕著好像在找什么借口,我直接打斷他的話:“失蹤者的男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混到一起,怎么看都是很復雜的事情?!卑z莉突然感覺自己太暴露,連忙拉緊胸口的衣服。我繼續(xù)道,“為什么你們倆上星期和我見面時沒有提到你們之間的關系?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我盡量保持禮貌的語調(diào),但聽上去仍像是我奶奶的口氣。
“請不要告訴莉莉絲,好嗎?”艾絲莉終于扣緊了上衣,“我和奧康納好上的時候,他和莉莉絲已經(jīng)分手了?!?/p>
彭妮立即警覺地看來我一眼,我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事。“奧康納,你和莉莉絲是什么時候分手的?”
“我們沒有分手?!彼敝f,“我的意思是雖然一個月前分手了,但是后來我對她說了對不起,所以我們和好了,又開始了約會?!?/p>
“你向她道歉?”艾絲莉插嘴道,“我還以為是她向你道歉呢?!?/p>
彭妮一只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拔覀冞€是到那邊去談談吧?!彼纳駪B(tài)好像是一個長輩對少年人的愛護,根本不像是政府官員,她確實是個精明的偵探,逼得我來扮演欺凌弱小的角色。
等到兩位女士離開到足夠遠,我開始逼供?!澳闵洗螢槭裁床惶岷屠蚶蚪z分手的事?”
“你沒有問過呀,而且這又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是呀,我們是分手了,但是又和好了,只分開了一個星期,后來還一起去新生舞會跳舞呢?!?/p>
我不停地摩擦自己的下顎。“不理解,奧康納,她和你分手了,接著幾個星期后就失蹤了,你怎么解釋得過去?!?/p>
他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霸趺唇忉?,反正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失蹤,可是我們確實分開了又和好了呀。”
“你為什么要和她分手?”
小伙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一聲不吭。
“你這樣做是對的,不和我談,等會兒再和警察談?!蔽壹に?。
“不是那個意思,稍等?!眾W康納從床鋪低下抽出一包香煙,點燃,低頭看手,“她可能會說,我們分手是因為她沒有做到對我百依百順。但是真正的原因不是那樣的,其實她是沒有準備好認真處理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真正接受我。三個月之內(nèi)我就要拿到駕駛證了,我計劃在圣誕節(jié)開車出去玩,但是莉莉絲依然還是一個孩子,每天晚上10點前她必須到家,設想一下,我怎么能和她繼續(xù)交往?”
“難道艾絲莉要大很多嗎?”
“是的,她的年齡足夠了,我設法讓她們一起外出玩,但感情這事總是相互的?!?/p>
對他的說法我深有同感,兩個男人在此終于找到了共同點。“那么,你和艾絲莉睡在一起了?”
奧康納咧嘴一笑?!罢剳賽劬鸵欢ㄒ莻€嗎?呵呵?!?/p>
“哦,因為你和艾絲莉有某種關系,似乎和……莉莉絲的失蹤有什么聯(lián)系?”
“嘿,你什么意思?”他顯得盛氣凌人,但立刻又委頓下去,“我,嗯,我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p>
“發(fā)生什么事了?”奧康納的父親出現(xiàn)了,出聲高亢,他對妻兒說話的語氣也是高聲粗魯,上次因為他在場,談話沒有取得實質(zhì)性的意義,現(xiàn)在由于他的出現(xiàn),估計又要無功而返。
“答話呀?!彼麑χ鴥鹤诱f,又轉(zhuǎn)向我,“你是那個尋找雷凌家女孩的偵探吧,我記得上次已經(jīng)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奧康納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任何有關她的消息?!?/p>
“我只是想再問你兒子幾個問題。”
“你應該先經(jīng)得我的允許,何況我兒子已經(jīng)說清楚了全部情況?!?/p>
奧康納父親的叫聲引來了彭妮和艾絲莉。
“事情有了變化,莉莉絲這件事已經(jīng)不再是失蹤了,現(xiàn)在變成了綁架案?!蔽疫呎f邊觀察孩子們的臉色。
奧康納和艾絲莉都顯得很震驚,那是真實的反應。奧康納的父親怒視我:“你竟敢訊問奧康納關于刑事案件的情況而不經(jīng)我的同意?沒有父母或者律師在場,警察無權詢問一個孩子,你的上級……”
“我沒有上級,先生,我也不是警察。”我不敢提同來的彭妮是聯(lián)邦警員,她正躲在黑暗處,“如果你期待更多的FBI來訪,那你就叫吧,他們可不喜歡你大喊大叫?!?/p>
奧康納的父親擺出攻擊性的姿勢,但是我有270磅重,他有所顧忌,當然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是理虧的。他顯得既憤怒又傲慢,但是他不敢動手,只是大喝:“滾出去!”
我笑:“我自己會從來的地方出去的,再見?!?/p>
“我不管誰付給你傭金,不管你是什么著名的私人偵探,這個案子是我的立案范圍,從現(xiàn)在起,你再不能插手,決不允許!”斯塔爾茨局長大吼,雙肩顫動,以求增加身高似的,但是好像效果不大,高度還是不夠,我也不會因此取笑他所做的努力。警察討厭綁架案,因為很少成功解救受害者,而且大部分綁架犯怕了被認出來,所以拿到贖金后都會殺害受害者。就算是成功地解救了受害者,還得追捕案犯,同時受害者也可能受到各方面的傷害,包括性侵。
大家的心情本來都不好,奧康納的律師打來的申訴電話讓斯塔爾茨局長本已高熱的內(nèi)心瞬間沸騰了,不能怪他,如果奧康納和艾絲莉是嫌疑犯的話,我的貿(mào)然插手會打亂部署。但是我敢肯定他們倆是清白的,起碼對綁架案毫不知情。
我走進臥室和彭妮坐在一起,她本來也在辦公室,聽見斯塔爾茨的高分貝噪音后躲進了臥室,她可不怕斯塔爾茨,不像我。
“沒問題吧?”我問。
她聳聳肩:“斯塔爾茨像噴發(fā)的蒸汽,不如平時那么好看。看來接下來的幾天我只有煮咖啡的份了?!?/p>
“布羅根先生?”一個年輕的巡警叫我,“有個電話找你,匹茲堡警察局的凱茨中尉打來的,斯塔爾茨局長叫你在廚房接?!?/p>
女仆還是在看肥皂劇,看見我進來連忙關了電視機。
我提起話筒,“你好,凱茨?”
“布羅根,我好像有你正在尋找的失蹤女孩的線索?!?/p>
我抓緊話筒:“你看見她了?”
凱茨稍微停頓了一下:“月亮鎮(zhèn)警察分局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比較符合你的描述,是在羅賓森區(qū)的一個水溝里發(fā)現(xiàn)的,我原先問過分局長是否碰見過流浪小孩的事,所以他發(fā)現(xiàn)尸體后立即聯(lián)系了我們,我先告訴你,稍后再通知縣警察局?!?/p>
“謝謝你,凱茨中尉,但愿那個不是我要尋找的女孩。”我的話在空蕩的廚房里回響。
“但愿不是?!彼?。
我迅即回到臥室,把電話情況告訴彭妮,接著我們一起找到斯塔爾茨。
“你怎么肯定是莉莉絲?”局長問。
“完全肯定。”接話的是丹尼爾上尉,他剛走進來,“我猜想有人比我得到的消息早,果真如此,效率真高?!闭f完掃視了一遍大廳,然后眼光落在我的身上。
“完全肯定是什么意思?”斯塔爾茨問。
“年齡和身材都符合,當?shù)鼐謴木W(wǎng)上看過照片,很相似;但是有一點不符合,她穿月高高牌夾克,上面印有‘摩凡陀牌手表’字樣,這一點和原來的描述不同?!?/p>
突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暺鄥柕募饨?,是雷凌夫人的聲音,她可能聽到了女兒不幸的消息,彭妮趕快跑出去扶住她,斯塔爾茨急忙去通知雷凌先生,其他人則準備去往縣警察局停尸房。
法醫(yī)室同意湯姆律師進去辨認,盡管湯姆對莉莉絲非常了解,但是還是花了近一分鐘才肯定是她,同時他的臉上出現(xiàn)無盡的悲哀。我不愿見現(xiàn)在的她,就讓我記住照片上的她吧,我們心情沉重地把這消息電話告知了相關人員。
“噢,天哪!他們?yōu)槭裁匆獨⒑λ??雷凌家會不惜一切代價把她贖回來的;如果不是為了贖金,為什么還要送紙條通知呢?”湯姆律師很納悶。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她試圖逃跑,或者送紙條時她已經(jīng)死了?!蔽掖穑胂脒€是要清除腦海中莉莉絲微笑的印象,我決定查看尸體的情況,停尸房工作人員看看湯姆,后者點頭,罩布再次被拉開。
我的工作性質(zhì)決定我要看很多尸體,包括剛剛死亡的。莉莉絲尸體已經(jīng)高度腐敗,畢竟現(xiàn)在還是比較熱的早秋,她的現(xiàn)狀和照片上的判若兩人,她失蹤了近兩個星期,很明顯送紙條的時候她已經(jīng)死了。
我掏出手機呼叫凱茨中尉,接通后她率先開口:“那個小姑娘是你要找的人嗎?”
“是的,你能給我一份驗尸報告的復印件嗎?”
“你不是和當?shù)鼐炀趾献鬓k理這件案子嗎?”
我握住電話看了一下四周?!斑@次比較例外,斯塔爾茨局長是不可能給我的。”
一會兒彭妮走過來,聳聳肩?!拔也履阆肓私馐瑱z情況?!?/p>
“是喲,你告訴我吧,局長固執(zhí)得很,不會和我說的。”
“好吧,目前這個情況來說,你是不可能再參加調(diào)查了,因為已經(jīng)立為兇殺案了,私家偵探不能插手,我們將和湯姆律師保持聯(lián)系,不再受他辦公室過多的干預,你知道游戲規(guī)則的?!?/p>
驗尸官正在把莉莉絲推進一個金屬盒子里。
“可笑,我竟然不知道我們在玩游戲。”
第二天一早凱茨發(fā)來一份尸檢報告的傳真,但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我被排除在這個案件之外了,不過莉莉絲的事讓我忙碌了一個星期,總覺得心有不甘。
報告上的用詞很職業(yè)化,完全沒有感情色彩,甚至沒有提及莉莉絲的名字,全部被“死者”代替。
“死者,女性,13歲,5.4英尺高……”報告上說死亡的時間和報告失蹤的日期相吻合,這從尸體上的幼蟲可以推斷。死亡的原因是脖子被扭斷,頭部有嚴重的損傷,這次損傷會產(chǎn)生震蕩,如果這一擊沒有致命的話,也會導致受害者深度昏迷,同時導致兩個月大的胎兒當場流產(chǎn)。
我把最后一句讀了三遍,莉莉絲懷孕兩個月了!但是兩星期前她才和奧康納分手,原因是奧康納強烈要求和她發(fā)生性關系而遭到拒絕,奧康納不可信,但是我從其他渠道得知,他們確實參加了周末新生舞會,意思說他們倆確實和好了,拒絕發(fā)生性關系是不是因為那時她已經(jīng)懷孕了?如果他強行要和她發(fā)生性關系導致分手,那么分手后一個月怎么又在了一起呢?他們到底有沒有發(fā)生過性關系?還是懷孕后莉莉絲不同意和他發(fā)生性關系?
我陷入沉思,隨手翻閱電話本上醫(yī)生的號碼,不久就找到了目標,撿起報告,走出辦公室。
著名企業(yè)家雷凌在書房,我走進去的時候,小女兒菲姒正坐在他的膝蓋上,看上去剛剛哭了不久,但是現(xiàn)在又在笑,活蹦亂跳的,因為她父親正在她的胳肢窩撓癢,見狀我升起莫名的怒火。
菲姒首先看見了我,她顯得很寂靜,低眼認罪的樣子,我感覺她被姐姐的不幸摧毀了,沒有了往日的天真,同時替她高興,可以擁有全部的父愛,不管莉莉絲發(fā)生了什么事,就目前來看,這個家還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寶貝,你到外面去玩好嗎?我要和布羅根先生談點事情?!?/p>
“我能去蜜茜家玩嗎?她媽媽正在烤架上烤熱狗?!?/p>
“可以呀?!崩琢璐?,“給爹地一個吻?!毙」媚镉眯∈直郾ё「赣H,夸張地來個大聲的吻,然后跑走。我很高興她走開了,因為接下來的談話不適合讓她聽見。
“我們?nèi)叶己鼙瘋?,布羅根,警察告知我,在聘請你之前她已經(jīng)遭遇不幸,這不是你的失職,我會如約付給你傭金,不會再麻煩你了?!?/p>
“我只有一個簡單的問題,最后一次見你女兒的那天早晨,你為什么要去看醫(yī)生?”
“我看不出這事和你有什么關系?!彼軕嵟?,但是眼里露出了心虛的眼神。我知道我的推測是正確的,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
“什么都會水落石出的,阿嘎斯醫(yī)生是一名泌尿科醫(yī)生,我調(diào)查過,警察找阿嘎斯醫(yī)生問話后不久,你接受過輸精管切除手術,為了消除證據(jù)?還是為了結扎自己不再留下后遺癥?說吧,你事從莉莉絲幾歲時開始猥褻她的?”
雷凌瞪大眼睛。他坐回椅子,喝了一杯威士忌:“你這個狗娘養(yǎng)的,如果你再這么血口噴人,惡意中傷,我要叫湯姆過來?!?/p>
“叫誰過來都行,大家都很感興趣,我是指彭妮警員他們,這兩天我會遞交一份報告給他們。”
“或許你應該叫FBI,我聽說丹尼爾上尉正在申請搜查令,搜查奧康納的家里,我堅信他們會找到足夠的證據(jù)來逮捕那小男孩,并很快送他上法庭。如果他知道怎么做對他自己有利,那么呆滿三年他就自由了。你的胡言亂語純粹是浪費口舌,知道嗎?”
“你聽說過DNA測試嗎?”我不答反問,“莉莉絲腹中的胎兒可以驗證誰是父親。”
“我再一次地告訴你,布羅根先生,奧康納將被逮捕并被陪審團確認系殺害我女兒的兇手,根本沒有進行DNA測試的必要,我警告過你的,我能安排好一切,如果你執(zhí)意要公之于眾,惡意誹謗,那么你很快會被指控誹謗罪并立即吊銷執(zhí)業(yè)證。”
“你誣陷一個清白的小男孩來承擔罪名?真是社會敗類!”
“什么是真正的清白?布羅根先生,莉莉絲清白嗎?她早就懷孕了,但是她從沒有提到過被強奸,這就是你說的清白嗎?誰清白?”
我一時語塞?!澳阍缇椭览蚶蚪z懷孕了?我猜警方會很感興趣?!?/p>
雷凌眼里閃過一絲恐懼,不過迅即就被自以為是所取代:“莉莉絲告訴我的,我們很親近,她從不隱瞞我任何事。”說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輕敲著上面的女兒,“幸運的是,我可以讓菲姒不再犯她姐姐犯過的錯誤了?!?/p>
“是喲,輸精管切除手術讓你不會留下贓證?!?/p>
“滾出去!布羅根,如果你再敢說出這樣的話,我讓你在這個鎮(zhèn)上呆不下去,卑鄙的污蔑?!?/p>
我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眼對眼。“那么你最好殺了我,否則我不會放棄的,而且決不能讓菲姒重走莉莉絲的老路。”
說完我猛推了他一把,然后毅然離開,絕不回頭。我現(xiàn)在怒火中燒,因為他說得對,警方會相信男朋友才是兇手,父親是不會殺害女兒的,他也是受害者,在公眾眼里,大家寧愿聽他的,也不會相信我,因為他的身份比我高貴得多。
我聽見有人在抽泣,和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很相似,我又在樓梯口遇見了雷凌夫人。
“雷凌夫人,我真……”
“謝謝你,布羅根先生,你已經(jīng)做了很多,這里不再需要你了?!?/p>
我想多說點什么,但是很快發(fā)現(xiàn)都是多余的,我慢慢走向大門,忍不住回頭一望,她緩步下樓,走到我身邊輕輕地親了一下我的臉頰,冰涼冰涼的;她轉(zhuǎn)過身,朝丈夫的書房走去,我進退兩難,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門廊外,菲姒正蹦蹦跳跳地回家來,我又想起雷凌說的清白,清白到底是否存在?如果存在,我怎么才能挽救?
槍聲打破了早秋的平靜,響亮但不吵鬧,一切又歸于平和,萬事皆空。
我決定要為她說謊,證明她是出于自衛(wèi)才開的槍。警察知道我是在說謊,但他們還是會選擇相信我;法官知道大家都在說謊,但是同樣會選擇同情,拋棄死板的法律公正。
雷凌夫人失去了女兒,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對人世間的信任和依戀,失去了人世間最安全的場所,再也沒有任何懲罰能傷害她了。
馬克·貝斯特:美國偵探小說作家,曾經(jīng)獲得“雷蒙德·錢德勒偵探小說獎”第二名,主要作品有《藍色謀殺》、《除非我死了》等,現(xiàn)今和妻子、兩個孩子、兩只貓住在田納西州諾克斯維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