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情事：出差、曖昧和升職

李國威

年輕的男女相互吸引，這是世間不變的真理，能打破真理的大概只有gay和拉拉。公司大都反對同事之間的戀情，但真實的人性哪管你反對不反對，他們會利用一切機會，想盡辦法湊在一起，時刻準備發(fā)生些什么故事。

想要戀愛的人是最奇怪的生物，一次出差的機會，一個短暫的合作，甚至兩個人大吵了一架都有可能觸發(fā)某一根敏感的神經(jīng)，令彼此動情。

其實，短暫而適度的調(diào)情會增加工作中的愉悅感，畢竟情感的調(diào)劑就像緊張工作中的課間操，但其最困難的點在于對分寸的把握，如果調(diào)情過火變成了曖昧，那么彼此之間原有的同事關系就會被永久地改變。

辦公室戀情雖說大多數(shù)時間要偷偷摸摸暗度陳倉，但一切都暴露在另一方的注目之下，總會失去神秘感也更加緊張。而這一切的關系還總在變化之中，工作上的復雜關系在一段愛戀中將被疊加，在這樣的設定下，男女之間的感情往往非常微妙，也比往常更脆弱。亦真亦幻的情感連結會在剛性的從屬和競爭下迅速變冷，因為職場就是職場，人們意識到的第一身份永遠是員工，不是戀人，我們來此工作，而不是約會。

初秋的武漢，悶熱了一周的空氣似乎飄來一絲淡淡的清涼，“也許要下雨，也許涼過以后還會更熱?！痹扑赏崎_座位旁邊的窗戶，望著餐廳外若隱若現(xiàn)的燈火，對正在發(fā)呆的紫沁說：“去江邊走走？” 紫沁輕捋了一下額頭右邊有點散落的頭發(fā)，有點調(diào)皮地說：“燥熱的空氣是爭吵最好的借口，走吧?！?/p>

在這家外資食品飲料公司里，誰都知道市場部的陳紫沁和銷售部的沈云松是公司最能干也是最愛爭吵的人，他們的工作經(jīng)歷只有五六年，卻掌管著公司重要的渠道營銷業(yè)務，他們不僅是各自老板的紅人，連CEO都常在管理層會議上提到杰西卡和喬治。

杰西卡和喬治是紫沁和云松的英文名。對紫沁自己來說，這個英文名純粹是因為老外實在發(fā)不來Zi Qin這樣中國人名中常有的XYZ和Q音才起的，而在云松看來，有著一雙動人的眼睛和飄逸長發(fā)的紫沁，在工作中完全是一個業(yè)務寸土必爭、做事咄咄逼人的西式職業(yè)怪獸。

最近公司有傳言，由于渠道對銷售業(yè)績過于重要，公司準備成立分銷商營銷部，將市場部的產(chǎn)品廣告和銷售部主管的店面促銷、地區(qū)廣告投放等業(yè)務剝離出來并在一起，可能由公司某位副總裁兼任這個新部門的主管。

紫沁和云松的爭執(zhí)其實是公司體系造成的，市場部負責廣告設計，而區(qū)域投放是銷售部管，每到銷售形勢大好，兩部門彼此相安無事，一旦業(yè)績有波動，銷售部抱怨新廣告沖擊力不夠，市場部說銷售部根本不懂廣告投放，就會照顧經(jīng)銷商的媒體關系戶。紫沁和云松各自的老板都老謀深算，開會把這兩位得力下屬擺在前面，人們的印象是兩個本該是公司形象大使的美女帥哥，不幸淪落為一對最大的政治犧牲品。

這天公司副總裁湯姆宋找到紫沁和云松，說三季度業(yè)績有點玄，華中區(qū)是關鍵，你們兩個去趟武漢，找當?shù)亟?jīng)銷商，看50個我們的店，50個競爭對手的店，了解市場態(tài)勢，做一個全面營銷方案，兩周內(nèi)推出，速戰(zhàn)速決，拿下中區(qū)。

面對兩人遲疑的神情，湯姆宋擺了下手說，你們各自的老板我打過招呼了，這次行動由我直接負責，相關部門的支持我會統(tǒng)一協(xié)調(diào)，包括財務、法律和人事那邊都會開綠燈。

紫沁和云松共事三年，從來沒有一起出過差，他們的老板刻意保持兩個部門競爭對立的狀態(tài)，用各自的資源，提各自的方案，除了會上的爭執(zhí)，幾乎老死不相往來。

一路飛機過來，除了跟經(jīng)銷商開會，兩人從不坐在一起，看市場有經(jīng)銷商的趙總陪同，直到跑得筋疲力盡的趙總，在晚餐桌上兩瓶當?shù)匕偻【葡露?，終于支撐不住，說了句我把司機小張留下先走了，明天見。

也許是酒精多少消除了些平日的局促，紫沁和云松話也多起來，竟聊起公司的許多八卦，紫沁的臉有點暈紅，有點偏重的黑色眼線讓她本來圓潤的眼睛顯得小了很多，在昏暗的燈光下神秘而深邃。她忽然拋出一句：“喬治，在你們男生眼里，公司里哪位女生算漂亮的？”

云松并沒有喝高，淡爽如水的百威啤酒他五瓶都不在話下，可是紫沁專注而好奇的眼神讓他有些迷亂，他遲疑著說：“其實，杰西卡，除了我們的爭吵，公司最漂亮的女生，我覺得就是你?！?/p>

“那Tina呢，還有Mary？ 她們漂亮嗎？”

云松雖然未婚，但女人的事也知道一些，他不會輕易掉入這樣的陷阱，就認真地說：“你不一樣，你那種特別的氣質(zhì)，既是漂亮，又不是簡單的漂亮可以描述的?！?/p>

莎士比亞說過，女人是用耳朵戀愛的，男人是用眼睛戀愛的。今天的職場也是如此，女人在爭吵中越來越強，在甜言蜜語中卻立即繳械；男人則不要聽太多的夸獎，他們要的是理解，還有一點點崇拜。

紫沁其實很崇拜云松，市場部的同事都說銷售部土氣，沒文化，可她覺得云松跟別人不一樣。會議上，云松總是能用市場部拿手的數(shù)字分析跟自己較勁，當自己用吃奶力氣打個平手，云松卻又能用自己的經(jīng)驗和一線體會提出令老板們信服的觀點。但是職場的規(guī)則告訴她，在這樣的競爭關系中不能流露那種崇拜。有時她覺得自己是故意跟云松過不去，雙方就這樣斗爭著，僵持著。

他們倆誰都沒有想過，人們往往只會跟自己在意的人爭吵，如果沒有興趣，沒有尊重，早就自己走開了。有時，他們的爭吵，就是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讓對手受傷、發(fā)怒，是讓對方注意自己的瘋狂辦法。

夜晚江邊的清風拂過，每個在江岸徜徉的人都有了一點雀躍的心情。紫沁快走幾步，在前面伸平雙臂，擺動起來，好像是舞蹈，又像是學大雁的飛翔。在云松眼里，紫沁從來沒有這樣放松和放肆，平時她用冷冰冰的面孔拒人千里之外，而現(xiàn)在眼前的她是活生生的，他看到她精巧的身材，緊緊裹在牛仔褲里的雙腿，頎長而飽滿，仿佛隨時會擠爆出來。

云松想起了大學時期的女友，在那個上海陰冷的寒假，他們從南京東路外灘一直走回到云松在徐家匯的家，夜半時分，他們凍得發(fā)抖，就緊緊地擁抱，然后拼命跑上一段，云松也是這樣，女人在前面，自己跟著她的節(jié)奏在后面默默地呵護。他一直認為，散步是一個非常曖昧的詞匯，可是今天的散步，卻是他絲毫沒有留心地提出的。

回到酒店，他們住在同一樓層，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云松說：“我送你走到那頭?！弊锨咝χc頭。他們并排走到西頭，彼此對視，云松說，來擁抱一下。他輕輕攬過紫沁，托著她柔軟的腰，耳邊感到她溫熱的呼吸。紫沁緊緊抱了一下云松，然后猛地放開，“我不陪你走到東頭了，晚安，明天見?！?/p>

公司總部一個平常的早晨，湯姆宋把紫沁和云松叫到會議室，里面已經(jīng)端坐著市場部和銷售部總監(jiān)—紫沁和云松的老板。湯姆宋一字一頓地說：“今天，我代表公司宣布一個決定，為了市場發(fā)展的需要，更好整合公司資源，我們決定成立渠道營銷部，這個部門直接向我匯報，同時與市場部和銷售部保持密切合作。新部門的總監(jiān)將由杰西卡陳擔任，副總監(jiān)由喬治沈擔任?！?/p>

湯姆宋輕輕咳了一聲，“你們兩個都是公司看好的人才，希望你們真誠合作，希望杰西卡提升自己的領導力水平，喬治要支持杰西卡的工作。這個事情有關人員已經(jīng)事先得到溝通，但我覺得還是要跟你們一起講一下。好了，下面的時間由新的總監(jiān)來安排?！睖匪斡醚凵袷疽饬硗鈨晌豢偙O(jiān)，三人推開門離開了會議室。

氣氛有些凝滯。云松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搞得有點不知所措。他瞟了一眼紫沁，紫沁只是低著頭，靜如處子，云松一瞬間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他深提了一口氣，問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紫沁鼓了鼓勇氣說：“其實我本來想……”

“不要說了，我都明白了。” 云松站起身，在他感到表情就要失態(tài)的瞬間，沖出了會議室。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紫沁沉默了許久。一時間，她感到在眼眶中一股熱流就要奔涌而出，但她強忍住了。紫沁深吸了一口氣，抄起會議室的電話，接通了辦公室秘書：“瑪麗，請幫我通知渠道營銷部全體人員，半小時后在大會議室開第一次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