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刻的幸福是「不悔」

Cherry

第一次見到葉傾城還是幾年前，那時她的女兒還不會走路，在厚厚的地毯上爬來爬去地玩兒著。如今，她的女兒小年已經(jīng)6歲了，成為了一名小淑女。用葉傾城的話說：“她在敝小區(qū)很有名，大家都認識她，順帶認識我：‘你是小年媽媽吧?！?/p>

葉傾城把她和女兒的故事娓娓道來。2008年1月，小年一整歲。葉傾城幾乎是突然間發(fā)現(xiàn) ：“我這一年什么也沒做，人家是新長征路上的馬拉松健將，我的日子在原地打回旋。他們用年月日計時，我的坐標軸是：小年一歲了，小年一歲一個月了，小年一歲兩個月了……小年快兩歲了?！?/p>

就是這些瑣碎的、不值一提的“沉香屑”組成了葉傾城的生活?！俺酥?，我掙扎著，多少寫點兒東西，多少看點兒書，所有成系統(tǒng)的計劃，全部擱下，因為我抽不出整塊的時間來。明年，是兩歲到三歲；后年，是三歲到四歲……我將用一生，陪她長大。”

靠天靠地靠祖宗，不是好兒好女

現(xiàn)在的父母們非常重視科學育兒，都會鼓勵和培養(yǎng)孩子的一些愛好。這樣會使孩子的人生變得豐富多彩，能夠有一個美好的前途。葉傾城也為女兒做了特別的安排，“暑假這么長，我為我女兒安排了兩門課 ：游泳、圍棋。一動一靜，還加上些七零八碎的小課，正是相益得彰?！钡沁@兩個月里，她的全部精力幾乎都用在了孩子身上?！拔覜]想到，這意味著，我每周要接送她31次，兩個月共200多次?！睍r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她只能擠出時間寫作。

“趁片刻光陰，我匆匆寫作，文字間大概也有心急火燎。每天早晨一睜眼：6點。不用上鬧鐘，我已經(jīng)跨過睡不夠的前30年，進入睡不著的后30年。7點15分，我開音箱播放英語，叫小年起床，吃早餐，打包游泳要帶的東西。8點半的游泳班，我們8點出發(fā)。9點半，把她水淋淋地撈出來，洗澡、換衣服。馬不停蹄，攔個的士送圍棋班。10點送達，我搭公車回家，往往還要順道買菜。11點半左右下車，一到家，連灌兩大瓶白水……兩點半，我出發(fā)去接小年。中轉(zhuǎn)站恰好是在長途汽車站，摩托車、電動車在人行道上倒行逆施、旁若無人，小巴司機揮動雙臂攔客，熱情得簡直讓人心生警惕。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她有時候發(fā)脾氣，甩脫我 ：‘媽媽，你抓痛我了，你抓得像壞人一樣。4點半到家。如果是周四，還有一節(jié)數(shù)學課，就是6點半回家。周二周五周日有鋼琴和英語課。”葉傾城生動的語言有一種魔力，讓你聽得津津有味的同時，大腦也充滿了想象力。

有時候，女兒在車上就撲媽媽懷里睡著了。葉傾城抱著女兒下車，走半程路，哄著女兒自己走半程。最后一氣抱上五樓，累得她癱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能動。此時，已經(jīng)小睡過的女兒又生龍活虎，原地滿血復活：“我要去輪滑。”“我滿心里不情愿，但，室外運動也是必不可少的……”葉傾城只能嘆口氣，背上沉重的輪滑包，牽著女兒的手出門。女兒玩滑輪，她就坐馬路牙子上看書。

常有熟人問葉傾城：“為什么要讓她學這么多東西？”她的解釋隨對象隨心情隨場合而變：不算多呀；她喜歡呀，她也不覺得累；宅在家里也不過是看電視，又害眼睛；上課能有小朋友玩呀，在家里太寂寞了……不不不，“我當然，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不是虎媽?！?/p>

“我給不了你金山銀山，我只希望你一技傍身。我不知道到底哪一行你會出頭，我只能在我的能力范圍里，給你盡量多的選擇?？傆幸惶欤銜靼?，這世上，你能指靠的，只能是自己的雙手?？刻炜康乜孔孀冢皇呛脙汉门?/p>

從女兒兩三歲起，葉傾城沒事就給女兒念一兩首詩，隨性而選，從“欲求千里目”到“此時有子不如無”。她從不強求女兒背誦，“中國自古以來，都是單背誦不解釋意思，只囫圇吞棗，不考慮能否消化吸收”。所以，每次葉傾城教女兒念詩，都是在“此情此景”時。她說：“這世界就是不上鎖的詩廊，24小時不閉門的圖書館。”

那年夏天早起，只聽見布谷一聲長一聲短，叫得好殷切。母女下樓來，雨水把柏油路洗得干干凈凈，路邊都是細碎花瓣。雨已經(jīng)停了，但枝葉間還有綿長的水滴徐徐墜下。葉傾城不由心中一動：“年年，媽媽給你講《春曉》吧？春眠不覺曉?，F(xiàn)在就是春天，眠就是睡覺，曉是天亮。你是不是睡得很熟很熟，不想起床，不知道天亮了？這就是‘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聽見沒？布谷布谷，是布谷鳥在叫。聞，就是聽；啼，就是叫?！迸畠盒∧暾J真聽一聽：“嗯，不是麻雀。媽媽，布谷也是鳥?！薄耙箒盹L雨聲——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見下雨呀？”女兒點頭：“開始聽見了，后來我睡著了，就聽不見了?！薄盎渲嗌佟?，媽媽攤開手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落下來的花瓣。很多很多，數(shù)不清楚，所以叫‘知多少?！?/p>

六一，葉傾城和女兒一定會去（武漢）東湖游玩，湖面上有野鴨甚至鴛鴦。她會向女兒一一細說：“‘鵝鵝鵝是孩子遠遠看到的，歡呼雀躍。水鳥曲線優(yōu)美如芭蕾，叫聲嘹亮，是‘曲項向天歌。走近了，看清‘白毛浮綠水，它游走了，施施然‘紅掌撥清波。”

多么和諧溫馨的場景??！母親都是如此有耐心嗎？當孩子犯錯的時候，要怎么辦？“她年紀還小，至今沒犯過錯誤——除非把鬧瞌睡、不肯吃飯、不肯練琴也算成錯誤。但我只覺得那是孩子的常態(tài)?！?/p>

吃飯時，女兒吃著吃著，上半身趴上桌子。葉傾城喝斥：“手肘拿下去?！毙∧晗褚恢恍◎鹨粯訄猿謷熘骸斑@樣舒服?！薄拔覐娦邪阉鞠聛?，她就哭著使勁掙扎，我索性把她的椅子推到夠不到桌子的地方。等她不哭了，我再對她說：‘年年，手肘上桌會妨礙到其他人夾菜的。不能為了自己舒服，讓其他人不舒服，對不對？”下一頓飯時，小年無意中又趴下去，馬上彈起來，對自己說：“媽媽說，手肘不能上桌，會妨礙其他人?！薄霸谖易隽四赣H之后，我漸漸較為懂得人生。我好愛她，但我并不指望她成龍成鳳，我只希望她上一所二流大學，找一份三流工作，嫁一個一流丈夫。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生命的苦，我希望她能夠遠離。我但愿她幸福，正如我母親但愿我：‘請一定要幸福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