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個案看保險近因原則的適用

王冰潔

【摘 要】自英國海上法把近因原則作為保險法上的一項基本原則，已逾一個世紀。隨著實踐的發(fā)展，各國逐漸把近因原則作為本國保險法的一項基本原則。尤其是我國的司法實踐中近因原則已經(jīng)成為判斷保險人是否應承擔保險責任的一個重要標準。本文以真實案例為分析文本，認為在存在多個致?lián)p原因的情況下，可以運用近因原則判斷保險事故發(fā)生的直接原因。

【關鍵詞】近因原則；保險合同；法律適用

一、案例

2006年1月3日，原告姬某向被告某保險公司投保了一份國內(nèi)公路貨物運輸定額保險，約定保險期限為2006年1月4日至2007年1月3日，車型為解放貨車，噸位為7噸，因碰撞造成的損失保險公司承擔保險責任。同年1月30日，原告駕駛參保車輛裝載20.32噸葡萄種子在高速路與前車追尾。經(jīng)交警勘驗認定，造成該起事故的原因是駕駛員霧天超速和未按操作規(guī)范安全駕駛。該事故造成原告承運貨物損失29754元。

事故發(fā)生后，原告以追尾系雙方約定的保險事故為由向被告申請理賠。被告認為，原告車輛核載7噸，卻實際裝載了20多噸，嚴重超載，屬于違法裝載，根據(jù)作為合同組成部分的《中國人民財產(chǎn)保險有限公司國內(nèi)貨物運輸定額保險條款》第五條“由于下列原因造成保險貨物的損失，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六）違章裝載貨物及從事非法運輸”的約定，保險公司拒絕賠償。

審理中對保險公司是否擔責、承擔何種責任以及責任范圍意見不一。第一種意見認為，被告應在保險金額內(nèi)對原告的貨物損失予以賠償。理由在于：違章裝載貨物雖為合同約定的免責事由，但造成保險事故的原因是駕駛員霧天超速行駛及未按操作規(guī)范安全駕駛。根據(jù)合同約定，由于運輸工具發(fā)生碰撞所造成的損失屬于保險責任，故保險人不能免責。第二種意見認為，保險合同中明確約定了違章裝載貨物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原告車輛核載7噸卻違章裝載了20多噸，原告的違章裝載行為與保險損失之間存在因果關系，故保險公司應免責。第三種意見認為，本案屬多因一果。交警認定的原告霧天超速行駛和未按操作規(guī)范安全駕駛是事故發(fā)生的原因。因此，本案原告存在明顯過錯，應當與保險公司分擔損失。

本案原告確實存在違章裝載行為，被告能否予以拒賠呢？筆者認為，要正確處理本案需要解決一個問題：如何適用保險法的近因原則。

二、近因原則的含義

1906 年英國《海上保險法》第55條規(guī)定“除本法或保險契約另有規(guī)定外，保險人對于因承保之海難所致之損害，均負賠償責任，對于非因承保之海難所致之損害，均不負賠償責任。”這是由于海上保險合同是一種“限定性賠償合同”，保險人的“賠償責任范圍”，不是保險標的發(fā)生的全部損失、損害、費用和責任，而是一定原因（即所謂“承保風險”）造成的某些損失、損害、費用和責任（即所謂“承保損失”）。這一原則，逐漸被英美法系的法官和學者引伸到整個保險法乃至侵權行為法領域。目前，世界許多國家的保險立法大都將近因原則確定下來，作為保險法的基本原則i。

所謂近因原則，是指判斷風險事故與保險標的損害之間的因果關系，從而確定保險賠償或給付責任的一項基本原則。近因是指在風險和損害之間，導致?lián)p害發(fā)生的最直接、最有效、起決定作用的原因，而不是指時間上或空間上最近的原因。

三、近因原則的適用規(guī)則

保險實務中，保險事故的發(fā)生原因往往錯綜復雜，要準確判定其近因難度非常大，這也是多年來保險糾紛此起彼伏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長期的保險實踐和保險判例中，逐漸形成了適用近因原則的一般規(guī)則，也是目前實務界常用的規(guī)則，下面按兩大類四種情形分別討論。

（一）一因一果

所謂一因一果，就是損失原因只有一個。這是較為常見，最為簡單的情形。這種情況下，這唯一的原因就是損失的近因。是否賠償只要看該原因是否屬于承保風險，如果是，那么保險人就應該履行賠償或給付責任；如果該原因在保單中并未提及或是保單中明確的除外責任，那么保險人免責。

（二）多因一果

1.多因同時發(fā)生是指在發(fā)生損失的整個過程中，多種原因同時存在，共同作用造成損失。

（1）多種原因同時發(fā)生并相互獨立。是指每個原因都可以獨立造成損失，無需依賴其他原因的情況。如果多種原因均屬于承保風險，則保險人應當負全部賠付責任，多種原因都可以看作近因。如果多種原因均屬于除外風險，則保險人不負賠償責任。如果多種原因中既有承保風險，又有非承保風險，保險人只需賠付承保風險對應的損失即可。當損失無法按照原因一一對應區(qū)分時，保險人可以按照一定的比例進行賠償。

（2）多種原因同時發(fā)生并相互依存。是指多種原因在損失過程中共同作用導致?lián)p失，沒有另一種原因，任何一種原因都不會單獨造成損失的情況。如果多種原因都是承保風險或都是非承保風險，處理原則同一因一果。如果多種原因中既有承保風險，又有除外風險，通常認為除外風險是損失的近因，保險人不予賠償。如果多個原因中既有承保風險，又有未承保風險，則承保風險作為損失發(fā)生的近因，保險人應當賠付。

2.多因間斷發(fā)生是指各個原因不同時發(fā)生，同時或不同時結(jié)束。各個原因的發(fā)生雖有先后之分，但其間不存在任何因果關系，或其中因果關系鏈斷裂。后因既不是前因的合理連續(xù)，也不是前因自然延長的結(jié)果。相對于前因，后因被稱為“插因”或“新干預因素”，它介入前因與結(jié)果的因果關系網(wǎng)，打破了事務發(fā)展的既有模式。前因和后因都對損失起到了作用，但因為彼此之間沒有因果聯(lián)系，因而多因間斷發(fā)生時適用近因原則，關鍵是比較前因和后因的原因力，從而確定近因。

3.多因連續(xù)發(fā)生

所謂多種原因連續(xù)發(fā)生，即各個原因依次發(fā)生，持續(xù)不斷，且具有前因后果的關系。這時，根據(jù)多種原因之間聯(lián)系的緊密度不同，而分別處理。

（1）連續(xù)發(fā)生的原因都是承保風險，保險人承擔賠償責任。

（2）連續(xù)發(fā)生的原因既有承保原因也有非承保原因，保險人是否承擔賠償責任取決于前因。如果前因是承保風險，保險人承擔賠償責任，反之則不承擔。

（三）筆者對本案的處理建議

就本案而言，雙方爭議的焦點是保險事故發(fā)生的直接原因，并以此判斷是否屬于保險責任范圍。違章裝載雖然是引發(fā)本案追尾事故的原因，但交警的事故認定明確了保險事故發(fā)生的直接的、起決定作用的原因是駕駛員霧天超速和未按操作規(guī)范安全駕駛所引起的碰撞，也即碰撞是該起事故發(fā)生的近因，而碰撞是本案保險合同約定的承保風險，故被告應當理賠。至于被告提到的抗辯理由能否成立，筆者認為，被告是否擔責取決于本案中違法裝載行為能否必然地、合乎邏輯地引發(fā)碰撞。交警的事故認定書認定了并非違法裝載導致碰撞，故違法裝載不是本案保險事故發(fā)生的近因，被告不能免責。反之，如果事故發(fā)生的主要原因是超載，則被告的抗辯能夠成立。所以，筆者同意第一種意見，被告應在保險金額內(nèi)對原告的貨物損失予以賠償。

注釋：

i 吳慶寶.保險訴訟原理與判例[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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