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東
張恨水與周瘦鵑同為1895年生人,一樣年少喪父,家道中落,一樣靠手中的一支筆養(yǎng)活滿門老小,也一同被某些文人稱為“鴛鴦蝴蝶派作家”。二君惺惺相惜,聯(lián)袂書寫了現(xiàn)代文壇的一段文字佳話
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1930年,長篇言情小說《啼笑因緣》被上海《新聞報》連載之際,同城的《申報》老板眼見《新聞報》銷量大幅攀升,心癢難搔,也派員給作者張恨水送去約稿信,期待得到一部長篇小說。張恨水認為包辦國內(nèi)兩家頂尖級報紙的長篇小說連載可謂盛舉,卻不免樹大招風(fēng),也擔(dān)心影響自己與《新聞報》之間的合作關(guān)系,遂以忙為由婉謝,只提供了一篇兩三萬字的中篇小說《同情者》。要知道,其時《申報》與《新聞報》均以報壇老大自居,競爭甚烈,尤其是二報副刊各具機杼,力爭上游,擁有各自的作者群。然而,張恨水此后不久之所以改變初衷,成為《申報》副刊的主要撰稿人,得歸因于他與周瘦鵑的私誼。
1933年春,張恨水與周瘦鵑在上海相識時,兩人都接近不惑之年。張恨水覺得周瘦鵑是位儒雅的書生,待朋友極誠懇,與他一見如故。周瘦鵑于1920年4月被《申報》正式錄用,編輯該報副刊《自由談》。1932年12月,因《申報》革新版面,《自由談》改由黎烈文主持。進入1933年,周瘦鵑開始主持《申報》新辟的副刊《春秋》?!洞呵铩肥且环N倡導(dǎo)市民文學(xué)的副刊,“文體不論新舊,但思想新穎、趣味濃厚”,以刊登通俗作家的稿件為主。與張恨水有過幾次接觸后,周瘦鵑代表報館老板舊話重提,笑道:“我們《春秋》眼下急需長篇連載小說。章回體小說,要通俗,又要稍微雅一點,更得貼緊時代,如此拿手的人,委實不好找,希望張先生幫幫忙吧。”張恨水不愿失去這位朋友,便表示自己手頭有一位參加過關(guān)外抗日的軍人提供的大量資料,可以以此為基礎(chǔ),創(chuàng)作一部宣傳抗戰(zhàn)的長篇小說,主人公是東北軍的四位連長。他慨嘆:“南京方面,一面交涉,一面抵抗,實在不能找出一位大人物來做小說主角,還是寫下級干部的好,這樣,也就避開了為人宣傳之嫌?!?/p>
沒過幾天,張恨水便將《東北四連長》的部分手稿交到周瘦鵑手中。當(dāng)年3月4日,小說開始在《申報》副刊《春秋》上連載,直至1934年7月30日才登完。張恨水當(dāng)時在上海逗留長達半年,每寫成幾十頁稿子,周瘦鵑便會派人去取,隨取隨發(fā)。1947年4月,該作經(jīng)大幅修改,更名為《楊柳青青》,交上海山城出版社出版單行本。
這一發(fā)就不可收,張恨水的《小西天》《換巢鸞鳳》《〈啼笑因緣〉續(xù)集》等小說也先后盤踞《春秋》版面,一部登完再登一部??梢哉f,張恨水就是《春秋》的“臺柱子”,也支撐著周瘦鵑在《申報》的地位。
張恨水刊登在《春秋》上的小說,尤以《小西天》值得一提?!缎∥魈臁肥撬钊胛鞅睂嵉亓私饷耖g疾苦的勞動結(jié)晶。作品于1934年8月21日開始連載時,周瘦鵑特意加了一個編者按,以張恨水為參照,對那些整天高喊“到民間去”的口號,人卻待在洋房、咖啡館、跑狗場、跳舞廳的作家挖苦了一番。話里話外,是認為張恨水值得某些言行不一的大牌文人放下架子學(xué)習(xí)。而在此之前,張恨水就在《新聞報》發(fā)表了《上海人已經(jīng)覺醒了嗎?》,對某些趕時髦、唱高調(diào)的左翼文人表達不滿,與周瘦鵑的觀點不謀而合。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1931年,周瘦鵑購下蘇州鳳凰街王長河頭的一處帶花園的舊宅,加以翻修改造,命名為“紫蘭小筑”。次年,他移家姑蘇,每星期抽兩天時間處理《申報》和國泰公司的事務(wù),另五天隱住紫蘭小筑。1935年中秋節(jié)前夕,周瘦鵑邀請張恨水赴姑蘇賞菊,并說要介紹許多當(dāng)?shù)匚娜伺c之見面。張恨水當(dāng)時正在編《立報》,另外還有好幾份小說連載任務(wù),本欲推辭,卻又收到周瘦鵑的一封信,言有要事相告。
張恨水坐上了去蘇州的火車。他在周瘦鵑的陪同下,逛罷公園的菊展,旋即來到紫蘭小筑。周家花園令張恨水艷羨不已。園子外墻爬滿爬山虎和薜荔,墻內(nèi)有眾多精致奇趣的花卉及盆景,且疊石成山,據(jù)地為池,有半畝大小的一泓碧池和一眼清澈見底的井。對此,張恨水并不奇怪,他知道周瘦鵑精通園藝學(xué),盆景制作水平為江南一絕。張恨水也是個花迷,一年僅在菊花上的花銷就不下兩百塊大洋,但蒔花手藝較之周瘦鵑差了好幾個檔次,于是邊參觀邊向主人討教花經(jīng)。
張恨水注意到,周家花園雖是群芳斗艷,但獨有紫羅蘭享受專區(qū)的待遇。再步入主人的居所,他又發(fā)現(xiàn)客廳內(nèi)供奉著一尊紫羅蘭花神塑像,兩旁是書法大家王西神書寫的一副嵌進“紫羅蘭”三字的對聯(lián):“紫釵紅拂羅雙美,菊秀蘭芳共一庵。”書房內(nèi)書桌上也擺放著兩盆紫羅蘭。
坐在書房內(nèi),張恨水笑謔道:“周兄一生,最愛紫羅蘭,與花有緣,愛花若命。”周瘦鵑頷首道:“特意約恨水兄來,就起因于紫羅蘭?!苯又?,他向張恨水傾訴了青年時代的初戀故事。
周瘦鵑在上海民立中學(xué)讀書時,一個偶然的機會,去務(wù)本女子中學(xué)觀看聯(lián)歡演出,遇見一位名叫周吟萍的女孩子,她在臺上的表演光彩奪目,在臺下亦楚楚動人、談吐清朗。他倆通過頻繁地互遞情書,關(guān)系終于發(fā)展到海誓山盟的程度。年少的倆人并不知道,婚姻不能單純建立在感情的基礎(chǔ)上,因為周吟萍早已定親,且她家是巨富之戶,她家人鄙視周瘦鵑這個窮酸書生,強迫周吟萍斬斷情絲……
周吟萍的英文名就叫 Violet(紫羅蘭)。遭受失戀打擊的周瘦鵑情感無以寄托,乃發(fā)泄于紫羅蘭。他的屋內(nèi)、園中無處不見紫羅蘭花,寫作用的是紫羅蘭墨水,主編過雜志《紫羅蘭》,選編了《紫蘭花片》《紫羅蘭言情叢刊》,自己的單行本作品以紫羅蘭命名的也有《紫羅蘭集》《紫羅蘭外集》《紫蘭小語》《紫蘭芽》《紫羅蘭庵小品》等五種。他說:“我的那些如泣如訴的抒情作品中,始終貫串著紫羅蘭這一條線,字里行間,往往隱藏著一個人的影子……”
張恨水深深為之震撼。性情中人為無結(jié)果的初戀悲不自禁并非奇聞,奇的是相隔二十余年,受傷人傷痕依舊未愈合,仍然是那么刻骨銘心,揮之不去。
周瘦鵑懇切地說:“恨水兄,我將此段經(jīng)歷透露給你,是希望你任用這個故事,寫一部長篇?!睆埡匏唤獾溃骸昂芎玫乃夭模瑸槭裁床蛔约簞庸P?”“我也多次有過這念頭,可如此一來,會犯主觀的毛病,主角會寫成圣人,沒法看??!更何況故事發(fā)生在南京、九江和北平等地,這些地方都是恨水兄久居之地,由你寫再合適不過。”張恨水點點頭,答應(yīng)了周瘦鵑的要求。
周瘦鵑從書桌內(nèi)取出兩扎信件和一冊日記,請朋友過目。日記與其中一扎信系他的筆跡,另一大扎信函用羅帕包裹著,并用蘭麝的香料熏蒸過。打開這扎香息撲鼻的信件,只見封封字體娟秀,顯然出自女子之手。他說:“可以讓你盡一日時間,把這些文件全數(shù)看看,有不大懂的可以問問我?!?/p>
二人還達成共識,即給予女主人公最大的同情,“寫得讓讀者都同情起來才好”;至于男主人公,盡管情感上遭受挫折,卻并未消沉,而是愈發(fā)積極地奮斗。
主人很快便退出書房。獨處書房的張恨水翻弄著信箋和日記,連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緒久久平靜不下來。朋友的曠世奇戀,也讓他想起自己的一段刻骨銘心卻無結(jié)果的戀情。
1928年夏天,張恨水在報館處理外來投稿,一封信封上字體秀媚的信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他一把撕開,從信囊里抖出兩張朱絲格稿紙。其中一張是寫給他的信,寫信人是一位小姐,自稱醉心國學(xué),平日喜愛吟詩填詞,特意寄來幾首,煩勞他斧正。張恨水又讀了另一頁信箋上的兩闋詞,心里暗暗叫好。次日,這兩闋詞在張恨水編輯的副刊上發(fā)表。那位作者又迅速寄來一封信,表達謝意和對張恨水的景仰之心,希望與他筆談。他覺得再不回復(fù)未免失禮,便提起筆來,給這位作者回了一封簡短的信。
為了尊重這位小姐的隱私,筆者下面權(quán)且對她以S小姐相稱。
從此之后,每隔兩三天,張恨水與S小姐便會互通一函,談國學(xué),談詩詞,也談各自的志趣。夏去秋來,二人在北海公園首次相見。
隨著交往的加深,張恨水洞悉了S小姐的身世和現(xiàn)狀。她系南洋歸國華僑,家境殷實,畢業(yè)于北京女子師范大學(xué),現(xiàn)在一所學(xué)校任教。
二人陷入愛河。幾個月后,他倆再度相聚于北海畔,首次談及婚姻。當(dāng)被問及如何處理他先前娶的兩位夫人時,張恨水表示自己的第一位夫人徐文淑雖屬包辦婚姻,彼此也無感情基礎(chǔ),但她也是受害者,并無過錯。她是個地道的鄉(xiāng)下女子,傳統(tǒng)觀念很深,休掉她,是把她往死里逼。至于第二位夫人秋霞,她也不能理解他的辭章尺牘,無法產(chǎn)生他婚前期待的那種共鳴,但她是自己的選擇,而且無依無靠,不能扔下她不管。但S小姐的態(tài)度很堅決,表示在婚后張恨水必須完完全全屬于她一個人。
類似的談話,進行了一輪又一輪,意見始終無法統(tǒng)一。S小姐哭得梨花帶雨,張恨水更是心如刀剜。到了最后,連商討也變得多余了,只剩下四目相視,無言以對。
1929年暮春,失意的S小姐離開北平南下。一年后,S小姐返回北平,傳遞給張恨水一個消息:“張先生,我要成家了。”并向他發(fā)去喜帖……
張恨水曾經(jīng)把這段感情經(jīng)歷寫入了長篇小說《斯人記》。
花落鵑啼,字字傷心
張恨水與S小姐相戀的日子里,寫有四首《有感》。其中第一首為:
劫后空余筆一枝,替人兒女說相思。
強為歡笑誰人識,字字傷心是血絲。
結(jié)束蘇州之行不久,他便開始“替人兒女說相思”,在周瘦鵑初戀經(jīng)歷的基礎(chǔ)上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換巢鸞鳳》。
1936年3月30日至1937年8月10日,《換巢鸞鳳》如期連載在《春秋》上,每期登載七百字左右,共約十五萬字。
小說的楔子內(nèi),有十首聯(lián)珠詞,堪稱作品的綱要,周瘦鵑夸獎這組詞寫得“宋艷班香,娓娓可誦”。其中的第一首與最后一首如下:
蓋聞蘭生空谷,流泉度其孤芳,月落秋階,蒼鶴憐其皓魂。是以高山一曲,焦桐托生死之交。落花無言,巾車感相逢之晚。
蓋聞相思難治,唯卜雙棲。角酒不已,同拼一醉。故??菔癄€,猶訂約于他生?;澌N啼,徒遺恨于今日。
小說的時代背景為五四運動前夜,故事背景為南京。男主人公為擅寫哀情小說的貧寒教師章國器;女主人公是世家出身的女校學(xué)生江夢蘭。江夢蘭像生活中的周吟萍一樣,父母在她尚未懂事時,就給她定了親。江夢蘭在現(xiàn)實中找不到快樂,經(jīng)常到章國器的哀情小說內(nèi)尋求消遣。章國器也對江夢蘭一見傾心,每天都會在她上學(xué)或放學(xué)必經(jīng)的小巷中與之見上一面。后來二人不斷書來信往,有了一番“無言熱戀”。
然而,江夢蘭最終還是屈從父命,嫁給一位劉先生。但痛不欲生的章國器依然割舍不下江夢蘭。周瘦鵑是周吟萍結(jié)婚后三年才托詞稱賀的,張恨水在小說里處理成結(jié)婚當(dāng)天,章國器在朱小松的勸導(dǎo)下,登門道喜,出現(xiàn)在江夢蘭面前,有了第一次面對面的交流。二人相見的場面,寫得凄婉哀絕,令人不忍卒讀。這段小說情節(jié)的描寫,既離不開周瘦鵑的講述,想必也融入了張恨水當(dāng)年參加S小姐婚禮的一些感受。
就在江夢蘭結(jié)婚的當(dāng)晚,她對丈夫謊稱自己患有肺病,怕傳染給最接近的人,因而不能同房,只可“同床各被”,這與周吟萍為周瘦鵑守身一年的事實相符。小說也就在這里戛然而止。
作為責(zé)任編輯,作為小說主人公的原型,周瘦鵑當(dāng)然異常關(guān)注這部小說的連載,他逐日從副刊上剪下來保存。然而,《換巢鸞鳳》并未令他滿意。他后來在《〈記得詞〉一百首》中寫道:“事變中《春秋》暫時???,《換巢鸞鳳》也就不了而了。可是恨水兄辛辛苦苦地一連寫了十五回,雖已費了不少心血,還是好像有一種隔膜似的,搔不到我的癢處;原來我自己心坎深處蘊蓄著的千頭萬緒,任是恨水兄那么一枝生花妙筆,也無從曲曲折折地描寫出來。要是讓我自己動筆來寫吧,那又好像是一部二十四史,真的不知從何處說起!”
1944年,周瘦鵑在百無聊賴中,追憶自己與周吟萍間的離離合合,寫成《記得詞》絕句一百首,連載于自己主編的《紫羅蘭》月刊第13期至17期上。此后,張恨水未再續(xù)寫《換巢鸞鳳》。在現(xiàn)實生活中,鵑萍之戀雖無結(jié)果,但持續(xù)達三十二年之久,二人間的數(shù)百封書信和周瘦鵑筆下的大量詩文可以作為實證。應(yīng)該說,周瘦鵑不僅未因失戀消沉,反而因禍得福,催生出一代哀情文學(xué)巨子;加之小說楔子中明確指出男主人公會“愈發(fā)積極地奮斗”,因而我們不難判斷章國器的未來走向。至于江夢蘭,因小說楔子中有“‘花落鵑啼,徒遺恨于今日,兩個之中必去了一個”一句,她的結(jié)局應(yīng)當(dāng)是早于章國器離開人世。由于要促成二人間的隱秘交往,江夢蘭的母親、兄長以及表妹仍會成為小說后半部的重要人物。作品已經(jīng)預(yù)告章國器即將奉母命成婚,可以想象的是,這個未來的夫人會扮演一個微妙且不容小覷的角色。
以周瘦鵑為主人公的小說并非《換巢鸞鳳》一種。1990年3月,上海翻譯出版公司出版了宋德詠創(chuàng)作的長篇紀實小說《花夢鵑魂》。
明明者月,何時可掇
由于地理上的原因,張恨水與周瘦鵑后半生的交往只能靠魚雁傳書維持。沒什么事,張恨水喜歡翻一翻周瘦鵑的新書舊作,《新聞日報》副刊發(fā)表的周瘦鵑小品文和他1956年出版的散文集《花花草草》,都是張恨水晚年的讀物。
張恨水之女張明明筆下的《蘇州》一文,反映了二人間的聯(lián)系。
1963年,在中央工藝美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的張明明到蘇州進行園林設(shè)計課的建筑實測練習(xí)。離開北京前,張恨水寫好一封信,讓女兒轉(zhuǎn)交周瘦鵑,叮囑道:“周先生的盆景不可不看,你替我問候他。”
張明明走進紫蘭小筑,馬上被這處花園型住宅吸引住,一時目不暇接。園丁進內(nèi)室通報不久,周瘦鵑便笑容滿面地迎接出來,熱情地接待了張明明,說很想念她的父親,詢問了張恨水的近況。得知客人是學(xué)藝術(shù)的,他還領(lǐng)著她參觀自己收藏的大量藝術(shù)品。進入書房,張明明忍不住請主人簽名留念。主人為她題寫了“明明者月”四個大字。張明明贊道:“老伯題得好!”周瘦鵑搖搖頭:“不,是恨老給你起的名字好?!苯酉聛?,周瘦鵑又讓客人隨意參觀他的花園。
喜靜的周瘦鵑后來又破例允許張明明班上的全體同學(xué)進入他的私家花園寫生,并安排從事園林工作的兒子給他們授課,令張家三小姐大出風(fēng)頭,心花怒放。
回到北京,張明明把周瘦鵑的題詞送給父親看。張恨水仔細展閱,問道:“你讀過曹操的《短歌行》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周先生就是取的這首詩。”
張恨水父女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幾年后,周瘦鵑在“文革”中受盡凌辱,珍藏在紫蘭小筑中的周吟萍的信札或被焚毀或被抄掠,五六百盆盆景被摧殘殆盡,他本人也在一天深夜投入一眼平日澆花用的老井,含冤去世。所幸的是,紫蘭小筑至今尚存,依然綠草如茵、花木扶疏,周家后人仍生活其間。
(責(zé)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