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wèi)東抒情詩六首

【作者簡介】東來，原名楊衛(wèi)東。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十八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遼寧省新詩協(xié)會副會長，本溪市作協(xié)副主席。傳略收入《中國詩人大辭典》。

從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作品散見于《詩刊》、《詩潮》、《鴨綠江》、《遼寧詩界》、《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等報刊雜志，已出版詩集《夢在深秋》、《藍橋月光》、《紅雨巷》、《秋月紅谷》、《丁香山谷》和《浴血山河》6部。詩歌《藍橋月光》收入“新中國60年”《遼寧文學精品大系》，詩歌《母親，我有話對您說》榮獲全軍優(yōu)秀作品獎，抗戰(zhàn)長詩《浴血山河》獲普遍好評。

清明節(jié)，又喚起我的眼淚

衣架上空空的衣袖，于這喧鬧的寂靜中飄起

才知道你真的不在，永遠地走了

時間順著眼淚流淌下來，歸入送別你時的淚痕

此時端坐著流淚，總覺得你在暗處望著我

故人的面容，如一張風干的秋葉

冰冷、悸動又飄渺。人生最后都是冰冷的照片

握著你留下的筆，書寫你留下的寄托

你是騎著馬遠去的蹄聲，始終追不上你的才華

“紅珊瑚”是你常哼唱的歌，一俟音樂響起

滿臉淚符，如何也唱不準你教我的音準

總想循著你蒼老的手，傳給你最后的溫情

兒子只能用這種方式祭奠你。死亡面前

愛，有時那么蒼白無力

對未來、我們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不知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吝于表達愛意，讓我們對生命充滿了愧疚

誰也不能把誰拉向自己的永遠，大家都要

歸于自己的塵土。我們只能依照預定的軌跡

走著自己的時間

生命把親情推給了我們，讓我們一路上

品嘗著生死離別的憂傷

我們生而憂傷，死而憂傷，快樂而憂傷

我的父親，我也會像您一樣衰老和死亡嗎

晚霞西去是不是都是必然，是否有一條路

不遭受冰與火的鍛造和焚燒

讓靈魂作無痛的飛翔，自由飄落……

圓明園，一個熟透了的季節(jié)

不知道。被劫掠的

441座鐘表

如今都在世界哪個角落

走著盜竊來的時間

那場大火，豈止是

燒了三天三夜，如今

殘垣斷壁

早已化為塵土、灰燼的大火

仍在默默燃燒，烤著我

英法聯(lián)軍的火

八國聯(lián)軍的火，其實

都不是

是中國人自己的火

地下奔突的火

燒掉了5200畝、活的棺材

五千年金碧輝煌的朽木

可惜嗎，一點也不

沒有那火

沒有強迫燃燒的大火

至今，我們仍活在這棺材里

三呼萬歲、萬壽無疆

沒有這火

你可走得近海晏堂、養(yǎng)雀籠

盡管如今腳踩著它的尸體

有誰說，歷史是面鏡子

摔碎了，也會變成千百只眼睛

這些支離破碎的眼睛

看誰呢，沒有一點力量

積貧積弱的“病夫”

竟有這等“壯陽”神藥

歷史，難怪不被它拖垮

總想捕捉石板上

漂移的陽光。這陽光

一刻也不溫暖

從熟透了的季節(jié)開始

從冷透了的大火開始

在圓明園，它從未溫暖過

即便在炎炎盛夏

也冷若冰霜

坐上去，便如萬箭穿心般的痛

圓而入神 明而普照

圓了誰的神，照了誰的夢

誰強勢，太陽就照耀誰

不管你是不是強盜

十二生肖身首異處

坐在上面都是假的

一個也不喜慶

西洋園的石柱，讓人覺得

燒的、砸的不是自己

皇家的園林被燒了

可惜嗎

可惜成了警示鐘

反復在敲，宛如敲著

已然成了粉末的大青花

愛誰呀，那個熟透了王朝

臉貼到滴水成冰的石板上

揭去萬般愛惜的臉皮

醒來吧，弟弟

血落在廢墟上

臉皮可以拿去再燒

我在月光下等你

今晚的月光為我而白

白如鮮奶

由里向外沐浴身心

等著你來

月光，像冰涼的乳房

緊貼我的脊梁

我的脊梁，從此

有了憂傷

我是飛不動的積雪

縱使有月光編織的翅膀

飛不動的翅膀

遮不住憂傷

在月光下等你，月光

把我拉長

月影在雪上

尋找那個舊夢

整整一個冬天呵

沒有別的夢想

在月光下等你，月光

徘徊惆悵

在夢境的入口處

看你飛來飛去

我把月影拉成絲線

希望把你的翅膀

輕輕纏上

今晚的月光為我而白

白如鮮奶

飄落的雪花

化作清淚、順月彎落下

我用作洗臉的月光呵

有了幾分滾燙

我在月光下等你

冬天到底了

春風已在路上

我出竅的魂靈呵

等你、帶我作離線的飛翔

我在天空上看你

在天空上看你。盡管你光芒四射

占據(jù)了我全部的靈魂和空間

天空下，山川河流不過是一處水墨丹青

長城只是一條沒有畫完的曲線

飛翔著、遨游著、飄蕩著

讓我回望的不是那素描般的山水

那個城市因你的存在而美麗

背負青天的翅膀、撲向你

穿越陽光的旅程艱辛而漫長

我如鷹的利爪，正經(jīng)歷蛻變的痛苦

能否抓住那塊讓我魂牽夢縈的土地

取決于心靈的硬度

人類是這么渺小，渺小得不能再小

我向下伸出手指，能摁碎一座城市

那是怎樣一種災難呀――龐貝城的末日

特洛伊的大火，可是因為海倫驚天的美麗

我連根帶葉地將冬天撥起，尋找那份

跌落了很久的記憶?？墒前?/p>

那冰凍了很深的情感，是否會將我深深掩埋

阻擋我西行的腳步、返回青春之旅

我飛翔、可以呼風喚雨，可

唯獨喚不回自己的青春。命運呵

自己的青春不在自己的手里

眼睛貼著地面飛行，像濃云欲雨、燕子掠地

只是緣于人的渺小。干燥的季節(jié)只需要一根火柴

傾刻間，冬天和春天會一同燃燒

掩藏再深的愛情也無法逃避

龐大的飛行，讓我忘記了自己

其實，我也是很渺小的

隨意一陣氣流，就會扯斷我翅膀的呼吸

讓我自由落體、化成塵埃一縷

我姆指擰痛的春天呵

何時讓我降落在你地標上

融化那片令我心痛的土地

我與詩歌孤獨地前行

路上有無數(shù)的鮮花與美景，而我

卻與詩歌為伍，孤獨地前行

多么希望沿途傳來亢奮的掌聲，可是

聽到的卻是噼里啪啦砍柴與切菜的聲響

我虛榮地將它收藏、并引以為榮

我的行進、與他們的劈柴做飯都是生活的必須

我是紳士、高貴的紳士，有風度地前行

什么能像詩歌一樣，對人類作高貴地引領

風吹葉落，秋雨纏綿，不只是

當油紙傘從身邊擦過時，詩人才有的靈動

蛙聲連塘，彎月懸空，也只有

詩人才會萌生帶不走一片云彩的惆悵

我是戴望舒、徐志摩的心，浪漫地把自己燒死

這時才會傳來真正的掌聲，也只有生者才能聽懂

路邊的花朵，曾妝扮了我的生活

泰戈爾告誡我不能停留，要繼續(xù)前行

我走的是一條寂靜、無人喝彩的小路

總有一盞燈點亮我的行蹤

誰在吟風弄月，誰在對酒當歌

流浪的心時常聽見縫衣針的夜哭

風吹拂額前的細發(fā)，能引起心悸

我的胸懷與黑夜一樣深沉，黑夜為詩而生

我在寂靜無人的路上穿行。低頭看

不知穿越了誰的夢境，誰終究不懂

猛的驚醒。這可是融化詩情的季節(jié)呵

此行沒有終點，這是唯一可行的征程

我喜歡孤獨求敗的殘酷與決絕

劍雨飄香，絕處逢生

我把詩歌掰成兩半：一半掛在天上

一半變成小舟，載著你我月下的相逢

天是圓的 地是方的

我與太陽站在一條線上

影子的冗長

就是太陽和我的波長

天是圓的，地是方的

我就是銜接這方圓的點，是核心

我有方圓的內涵

太陽沒有起床的時候

已經(jīng)有人踩亂了心境

遍地的雪印

理不清初始的腳步

引我們通往何處

大紅宮墻已斑駁的

不能倚靠

碰了，便會落下千年的血塵

沉重的讓我窒息

我非我，不知來自哪個年代

總覺是項羽身邊最后一位英雄

其實，我已經(jīng)來過多次

穿梭于天地和靈魂之間

那燃香的爐

就是我在秦末點燃

至今尚有余熱，如今我是

一個一息尚存的香客

朝拜自己前世燃燒的灰燼

太陽換一個角度

整個歷史就會熄滅

誰說我能延續(xù)文化的香火

麻雀，無欲的歡悅

只為幾粒草籽、小蟲的歡悅

抖落一樹樹末日的雪衣

金粉似的陽光在叢林中紛紛墜地

是我曾經(jīng)路過的青春

誰說竹子不夠堅忍，那綠

嚴冬下還眷戀深秋的邂逅

讓微風心疼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