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黎眺望匹茲堡

杰克·吉爾伯特

人跡罕至的山谷

你能理解如此長久的孤單嗎？

你會在夜半時候到外面

把一只桶下到井里

這樣你就能感覺到下面有什么東西

在繩子的另一端使勁拉。

刺柏城堡的灰胡桃樹

我把這棵樹稱為灰胡桃樹（我不認(rèn)為

它是），這樣我就能說起雨中

我四周的那些樹是多么不同。

這讓我想到語言怎樣變化無常。濟慈

手稿上經(jīng)常留下空白，為了跟上

他的激情，空白自有恰當(dāng)?shù)脑~語光顧。

我們間接地使用它們。一如我們機械地

增加一點幻象，想抓住正在幻滅的夢想。

同時有那么多的詞語。我們說，

“我愛你”，當(dāng)我們搜索

能被聽到的語言——它允許我們談?wù)?/p>

那邊的山楊樹怎樣在細雨中

搖曳不定，而窗邊的這一棵

怎樣聚集雨滴，又讓它們

成束落下。一如我的心有時頌歌，

而其他時間思念。有時安靜

而其他時間安靜而有力。

從巴黎眺望匹茲堡

他心的船兒系在古老的

石橋上。擱淺在太平洋山上，

晨霧濃厚，一派蒼茫彌漫山嶺。

在普羅旺斯夏日前奔跑。作為一個秘密

溺死在寬廣的孟農(nóng)加希拉河里。

永遠地累累負(fù)載著橡樹街和翁布里亞。

“有怪物，”他們警告，在舊地圖的

空白處。但真正的危險是海洋的

不足，遍及整個空虛水域的

無意義的重復(fù)。平靜，風(fēng)暴，又平靜。

對人類來說太貧瘠。我們逐漸知道我們自己，作為無

盡豐富的

大陸和群島。他在一只木船的

座位里等待。停航，也許在堅持。

輕柔地顛簸，搖動。周圍是

一船的靈魂和天使。令人驚訝，幽靈

用年輕男孩的清晰嗓音在歌唱。

眾天使擊掌作拍。當(dāng)他守望著

早晨，守望著黑暗讓路，顯示

他的降臨，新的國，他的故土。

被遺忘的巴黎旅館

上帝饋贈萬物，又一一收回。

多么對等的一樁交易。像是

一時間的青春歡暢。我們被允許

親近女人的心，進入

她們的身體，讓我們感覺

不再孤單。我們被允許

擁有浪漫的愛情，還有它的慷慨

和兩年的半衰期。當(dāng)然應(yīng)該悲嘆

為我們當(dāng)年在這兒時

那些曾經(jīng)的巴黎的小旅館。往事不再，

從巴黎眺望匹茲堡

我曾經(jīng)每天清晨將巴黎圣母院俯視，

我曾經(jīng)每夜靜聽鐘聲。

威尼斯已經(jīng)物是人非。最好的希臘島嶼

已加速沉沒。但正是擁有，

而非保留，才值得珍愛。

金斯堡有一天下午來到我屋子里

說他準(zhǔn)備放棄詩歌

因為詩歌說謊，語言失真。

我贊同，但問他我們還有什么

即使只能表達到這個程度。

我們抬頭看星星，而它們

并不在那兒。我們看到的回憶

是它們曾經(jīng)的樣子，很久以前。

而那樣也已經(jīng)綽綽有余。

博物館

我們是里面的居民，和那些機械，

是一陣微光傳遍那些儀器。

我們存在，伴著里面低語的風(fēng)

和低垂的月。在那些管道間，

在骨頭的廊柱大廳里。肉體

是一個近鄰，但不是生命。

我們的身體并不擅長記憶和保存。

是精神，緊緊抓住我們的珍藏。

那個意大利黃昏，渡船經(jīng)過貝拉吉奧，

在寂靜中駛過科莫湖，到達

我們準(zhǔn)備上岸、開始攀登青山之處。

和她一起度過十一年之后，那些生活

身體保留的如此之少，

而嘴保留的甚至還沒有那么多。但心

卻不同。它從沒有忘記

被遺忘的巴黎旅館

那片松樹林，月亮每天晚上在樹林后面

升起。我們一次又一次把我們的

甜蜜的靈魂放到小紙船上，讓它們

駛歸死亡，每一只都慢慢移動，

駛?cè)牒诎?，漸漸消逝，一如我們的心

寄居而享受，受傷但充滿渴望。

喜愛沙粒和一切

是那些附帶的事物越來越

讓他思念，而他為此擔(dān)心。

那條單線鐵軌蜿蜒進入十二月

光禿禿的樹林，沒有房屋——

為什么這些對他重要？又為什么

那些失敗的讓他信任？是因為

匹茲堡仍然纏繞他心中，以至于

他墻上有那幅上帝的頭顱

被叢林根部撕碎的畫？也許

在那個野蠻的城市長大，讓他

喜愛沙粒和一切

他在大而銹蝕的鋼廠里看到的東西。

也許是這個原因讓他最終搬出了

巴黎。也許是很久以前

那些冬天的嚴(yán)酷，如今

讓他不安，當(dāng)人們經(jīng)常笑起來。

為什么情欲如此重要。不像快樂

而像是抵達更暗之物的一種方式。

追尋著靈魂，尋找出天堂之鐵

當(dāng)這勞作正接近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