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秋
我國歷代封建王朝為鞏固華夏邊陲和籠絡邊疆少數(shù)民族,在很多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實施“以夷治夷”、“以蠻治蠻”的政策,土司制度就是這一政策的具體體現(xiàn)。實施土司制度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有西北地區(qū)、西南地區(qū)及中南地區(qū)等。土司按其民族的不同有土族土司、彝族土司、土家族土司、苗族土司、壯族土司等。研究少數(shù)民族土司制度,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歷史有所了解,才能更好地鑒往知來,借古鑒今。
廣西忻城縣建縣至今已有1370多年,其中土司統(tǒng)治近500年,是歷史上世襲土司制度統(tǒng)治時間較長的地區(qū)。除明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土司官族發(fā)生內訌,統(tǒng)治瀕臨崩潰,以及清光緒年間發(fā)生政變未遂外,土司政權基本上是穩(wěn)定的。忻城土司莫氏襲官統(tǒng)治時間如此之長,為壯族史、中國史所罕見;其集歷史、文化、建筑于一體,被世人譽為壯鄉(xiāng)“故宮”,象征權力和富有的忻城莫土司衙署,是目前我國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為完整的土司建筑群之一。據史書記載,忻城的莫土司衙署是在明代萬歷十年(1582年),由第七任土官莫鎮(zhèn)威開始興建的,是歷代莫姓土官統(tǒng)治的衙署。1963年,保存下來的忻城莫氏土司衙署、祠堂、官邸等建筑物被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由自治區(qū)人民政府撥??罹S修;1996年被國務院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忻城土司統(tǒng)治期間的沿襲制度、土地制度、賦稅、教育文化、軍事、司法等等,在封建土司制度中極具代表性。
土官與土司
從嚴格的科學意義上講,土官與土司還是有一定的區(qū)別:一是出現(xiàn)時間不同。在元代,所有的土職都統(tǒng)稱土官,直至明代中葉,仍以土官統(tǒng)稱各種土職;而土司之名則出現(xiàn)于明代中葉以后。二是內涵不同。土官是指封建王朝在邊遠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分封當?shù)亍巴燎酢钡墓賳T,一般泛指土職本人,其名稱有土府、土州、土縣和土千總、土百戶等;土司則主要是指封建王朝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分封的宣慰司、宣撫司、長官司等各司的土官,是少數(shù)民族土職政權及其世襲官員的統(tǒng)稱,不僅泛指土職其人,而且也指與土職相聯(lián)系的政權機構或衙門,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特定地區(qū)、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形成的一種特殊的土官形式。因此與土官相比,土司一方面已完全納入封建國家的組織系統(tǒng),“額以賦役,聽我驅調”,“襲替必奉朝命”,為王朝“奔走惟命”;另一方面土司的官制更加嚴密而且日益制度化,“以勞績之多寡,分尊卑之等差”。一旦任命為土司官,可以世襲罔替,世代相傳。
土司制度的實質、特征及演變
土司制實質上是封建領主制。土司集政治、經濟、軍事、司法于一身,既是政治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又是當?shù)氐拇箢I主、“土皇帝”,朝廷政令的忠實執(zhí)行者,對其統(tǒng)治下的土民享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土司統(tǒng)治建立了一套嚴密的統(tǒng)治機構,治理轄境的政治、經濟、文化及訴訟、刑罰等。政治上依靠封建王朝,冊封世襲,劃疆分治;軍事上實行土兵制度,以種官田、服兵役的方式,把土民組織成土官武裝,維持土司統(tǒng)治和供王朝征調;經濟上,土司是轄境土地最高所有者,實行勞役地租、實物地租等經濟剝削;文化教育方面,則不準土民讀書和參加科舉考試等。
土司制度起源于“羈縻政策”,在秦、漢肇始時,封建中央王朝對少數(shù)民族不過略微管束,加以籠絡,使之不生異心而已。至唐、宋時,管理才漸次趨于強化。隋唐時期,封建中央王朝在邊疆及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設立羈縻州郡,實行羈縻制度,即在各族首領所轄領域的基礎上,設置州縣,其大者為都督府,其首領為都昔、刺史,皆世襲(《新唐書卷四十三》),樹其酋長,使自鎮(zhèn)撫,以達其以夷治夷的目的。宋代,這種羈縻制度得到了延續(xù)和發(fā)展。封建王朝為了對西南少數(shù)民族實施有效的統(tǒng)治,遂采取“以夷治夷”、“以蠻治蠻”的政策,利用當?shù)厍蹰L并以其勢力管轄所及的區(qū)域,分別授予官職,準其子孫相繼承襲,以利于封建統(tǒng)治者實行階級統(tǒng)治。至元代,元王朝在總結歷代封建王朝,特別是唐、宋以來推行的羈縻政策經驗的基礎上,施行“蒙、夷參治”之法,官有“流、土”之分,于是開始了土司制度。至明代,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與封建王朝統(tǒng)治的深入,土司制度得到進一步的完善和發(fā)展,并達到了鼎盛時期。到了清代,由于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封建地主經濟興起,促使了社會生產力的向前發(fā)展,土司制度對于社會發(fā)展?jié)u次起著阻礙作用,于是土司制度始行崩潰,在清代中期以后經過“改土歸流”,逐漸被流官制度所代替。
土司制度的積極作用與消極影響
從社會制度的角度來看,土司制度是當時社會制度的一種特殊形式,是統(tǒng)治者通過土司政權對邊遠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實施的制度控制手段。應該說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土司制度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生產力的提高,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對鞏固邊防,加強民族間的交流與融合,捍衛(wèi)多民族國家的統(tǒng)一等方面均起過一定的積極作用。當然從歷史發(fā)展的眼光來看,土司制度畢竟是一種落后的封建領主制度,是“封土封疆”世襲統(tǒng)治的殘余。土官殘酷剝削壓迫人民,也變得愈來愈腐敗,土司制度終是要在歷史的長河中消亡的。
具有代表性的忻城土司制度
明代廣西的東、中部,是多民族地區(qū)。各民族的社會經濟狀況比較復雜多樣,存在著3種社會經濟狀況,即帶有原始社會末期色彩的氏族公社和農村公社經濟、封建領主經濟、封建地主經濟。因此怎樣統(tǒng)治這個民族狀況復雜、社會經濟狀況多樣的地區(qū)就成了中央王朝需要考慮的問題。
明太祖洪武初年,中書省提出主張:宜遷其人入內地,可無邊患。但朱元璋不同意這種做法,他認為:“溪峒蠻僚雜處,順之則服,逆之則變,未可輕動?!彼麖娬{要尊重少數(shù)民族的經濟文化特點與風俗習慣,處理好民族關系,邊疆地區(qū)的社會局面才能穩(wěn)定,反之,勢必造成民族隔閡、對抗和沖突。因此他提出了具體的做法,即:“以兵分守要害以鎮(zhèn)服之,俾日漸教化,數(shù)年之后,可為良民?!彪S著“鎮(zhèn)服”、“教化”的執(zhí)行,明王朝在廣西東部的統(tǒng)治勢力日益發(fā)展,那些在此之前雖然已被納入郡縣范圍,但卻不曾被郡縣勢力更多地深入其內部的少數(shù)民族聚居地,也都逐漸卷入到了漢族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活中來。因而明初以來廣西東、中部各族人民的反抗斗爭連綿不斷,直接威脅明王朝在廣西的統(tǒng)治。而同時期的廣西西部,雖然土司之間的紛爭時有發(fā)生,但人民反抗統(tǒng)治者的斗爭卻極少,與東部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在上述形勢下,明朝統(tǒng)治集團內部便有一部分人提出了在廣西東、中部設置土司的主張。在這個大氣候中,元末土官(八仙屯千戶)莫保被“罷管兵官,籍其屯兵為民,徙居忻城界”。“罷管兵官”就是收繳元朝兵部授予他的金質兵符,奪了兵權。“籍其屯兵為民”的“籍”,就是查抄家產沒收,把莫保在元末經營千戶所當管兵官的27年所搜羅得到的財產沒收。朱元璋本是“懲元末豪強侮貧弱,立法多佑貧抑富”之人,罷莫保的官,正是朱元璋懲治元末豪強之行動體現(xiàn)。另外明初“徙民最多”,其中,朝廷移徙許多湖廣人途經宜山到忻城墾荒落戶。莫保被罷官之后遂以“罪徙”來取得移徙資格,涌進了湖廣徙民的洪流之中,“偕子孫親丁數(shù)人徙居忻城界”。但因年歲已老,“惟適志畎畝,督率子弟力田”,著有《力田箴》曰:“昔我江左巨族,今作粵西細民,汝其收甲兵之鋒……將征戰(zhàn)之力瘁厥鋤犁,是貨不棄地,食為所天,勿荒干嬉,山頭嶺角皆金珠,勿舍乃業(yè),耕耘收獲是根本,矧粢盛果饈之,祖考以此為孝,菽粟布帛貽之,來世以此為慈,物畜然后有禮,耒耜之利普矣,子若孫其勿忘乃訓?!?/p>
由此可以看作是莫保為官的經驗總結。其子孫更是念念不忘他昔日的顯赫,將《力田箴》視為治家法寶,稍有機會則擴大土地占有。在土地占有積年擴大的過程中,閑時教悉子弟習武練功,重振家聲。同時,由于莫保諳風土,識民情,凡官場應酬,民間來往均能以誠相待,以義相恤,深受官民擁戴,因此于明洪武初年,得任協(xié)理忻城縣事,且蔭庇其子孫?!搬憔有贸墙纭焙?0年,莫保的后代在忻城已成為有錢、有糧、有武藝,并擁有武裝實力的富豪家族。玄孫莫敬誠“隨征有功受獎”,欽命“本縣知縣世襲”。
忻城縣位于廣西中部,東臨來賓市興賓區(qū)、西靠都安縣、南接上林縣、北連宜州市?!靶贸恰敝加谔拼?。唐貞觀初年置芝州,轄忻城等7個小縣,為置縣之始,屬嶺南道。宋初,降芝州為羈縻州;宋慶歷三年(1043年),將羈縻芝州、歸思州、紆州等地一并撤消,合并為忻城縣,先后隸屬廣南西路右江道宜州、慶遠府管轄,實行流官制度;到了元朝,先后屬慶遠路安撫司、慶遠路總管府、慶遠南丹溪峒等處軍民安撫司,實行土官制度;明朝,洪武元年(1368年)屬慶遠府,洪武二年(1369年)改屬慶遠南丹軍民安撫司,洪武三年(1370年)又改屬慶遠府,實行“流”——“土”——“流”的制度;正統(tǒng)五年(1440年)朝廷授予莫敬誠為土知縣協(xié)理縣事,并獲世襲,忻城形成流土合治的制度,但權力并不相統(tǒng)一,土官掌實權,流官握空印。
到了明弘治九年(1496年),朝廷將明代初年“改土歸流”最早的忻城縣裁流復土,改忻城流縣為土縣,仍屬慶遠府,由土官專理縣事,孝宗皇帝準奏:“裁革廣西慶遠府(忻城)流官知縣一員,只留土官知縣掌印管事。”此舉當時在朝中也曾引起強烈的反響,反對派指為“失策”。然而,明朝統(tǒng)治者最終既要考慮處理民族關系,實現(xiàn)“以夷治夷”、“以夷攻夷”的需要,又不能過多地放棄流官統(tǒng)治下地主階級既得的政治、經濟利益,于是采取了折衷辦法:一是大土司盡量少設,小土司可以多設;二是不論設置大土司還是小土司,都要采取適當?shù)拇胧?,以防坐大?/p>
在設置了土司之后,中央王朝千方百計地加強對他們的控制。當各族人民的反抗一旦走向低潮,不足以威脅中央政權時,明王朝就迫不及待地對土司進行裁革、改流,所以很多地方的土司都是廢置無定,壽命不長,而忻城土司卻一直傳襲至明末,實屬鳳毛麟角。
當清兵入關,清朝建立之后,第十二任土官莫猛為保其世襲官位,及時“獻圖納土”,表示歸順,促進中國統(tǒng)一。于是按“土官襲職者,先繳其原領紙?zhí)?,改給新紙?zhí)枴钡囊?guī)定,清順治九年(1652年)旨準世襲。清初,廣西的“改土歸流”政策推行趨向高潮。但封建王朝與土司在本質上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清朝推行“改土歸流”政策,實質上并不想過早地埋葬這個近千年的土司制度,而是進一步加強對土司的控制。朝廷為分散忻城莫土司的權力,控制其行為,增設典史。從清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起,忻城設漢典史以監(jiān)督土司行使職權。莫氏獨任土官,世襲統(tǒng)治直到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第二十任土官莫繩武“因案去職”,“原領紙?zhí)柪U銷”而被廢除。
從明弘治九年(1496年)忻城改為土縣算起,莫氏襲官歷經明清兩朝411年;如果從莫敬誠算起,歷時467年;如果從莫賢因鎮(zhèn)壓譚團領導的壯瑤農民起義,于明宣德三年(1428年)被總兵官山云任命為土官知縣協(xié)助流官知縣“撫化”土人算起,將近500年;如果從莫保于元代末(約1341年)任宜山八仙屯千戶兼管忻城算起,則歷經元、明、清三朝約550多年。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忻城莫土司能保存甚至發(fā)展自己,應該說這是很了不起的。
土司制度在忻城的實施
承襲制。土司承襲制是明、清兩代授予西南少數(shù)民族首領官爵的一種政治制度。凡土司承襲,由吏部發(fā)給文牒,書其“世系”、“職銜”及“承襲年月日期”于上,叫“號紙”。應襲職者,“督撫先令親事,令府州縣鄰土司具結”,并將“本族宗圖”、“原領號紙”繳還吏部,在6個月內呈報請襲。嫡庶不得越序,如幼子不能承襲,則由土司之妻護印或由督撫遴選本宗“土舍”護理,待年滿十五,歸政請襲;族人無可襲者,妻或婿或女也準承襲。但此等承襲之人,必須具有“無廢疾”、“無過犯”、“蠻民悅服”之3種條件,否則仍不準襲。其承襲之子,仍論本身支派,如排挨次序承襲者之后,可多分給財產,不準爭襲。這種典章制度已經成為定例,是一種君主統(tǒng)治的方式。作為歷代封建王朝因不能直接統(tǒng)治邊遠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而采取的一種政治手段,忻城土司承襲也不例外。莫氏土官得朝廷“號紙”敕封,傳襲20任,世襲統(tǒng)治忻城近500年。
機構設置與管理。土司按照明清兩朝的建制,設置管理機構,有一套完整的組織??h衙是土縣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核心,是一切政務活動的中心。土知縣是當?shù)氐淖罡咝姓L官,其手下設有師爺1名,一般由精通翰墨的漢人充任,掌管文牘,應酬上峰往來公文和土官發(fā)布的各種文告,以及蔭官報襲文牒等等。其薪俸由土官供給,吃住在衙署內。還設有頭目4至8名,每個頭目管20名兵差,負責戍守縣衙,押送犯人,深入里堡,傳達土官指令,檢查督促堡目、里正治理民事,完成各種課稅捐派等,再就是有官男報襲,則要到慶遠府認保具結。頭目以下還設有傳供2名,負責壯語翻譯等;通報、收發(fā)各1名,通報負責守衙署門口,有人來就稟報土官或師爺,收發(fā)負責收管往來函件;科房2至4名,負責起草告示、牒文與繕寫等;還設總管1名,負責管理兵差、武器、牢房、衙役等?;鶎釉O里堡,由里正、堡目具體管理。里正、堡目同土官一樣,沒有薪俸,本身也不須勞作,規(guī)定在納糧總數(shù)中可以加二成,作為其生活費用。里正、堡目平時查奸宄,聽訴訟,戰(zhàn)時招募壯丁,聽候征召。
土兵制度。全縣每個里堡均設有土兵看守,只是兵員人數(shù)多寡不同而已。土兵置有兵田,讓其耕種,收獲歸己。每年必須操練1至2次,如有戰(zhàn)事征調,里正、堡目必須動員所有土兵集結待命,聽候調遣。土兵制度可以說是土司制度的主要特征,是土司制度賴以生存的堅強支柱。莫氏土司世襲統(tǒng)治忻城的權位,正是建立在這種軍事鎮(zhèn)壓的基礎上的。20任土司,至少有10位以上在任期間都曾奉召統(tǒng)帥土兵外出,進行規(guī)模大小,次數(shù)多寡,時間久暫的征戰(zhàn)討伐,皆因戰(zhàn)績突出而獲朝廷獎賞。莫保之玄孫莫敬誠就因“隨征有功受獎”,欽命忻城“知縣世襲”。此外,土司對內也加強其軍事鎮(zhèn)壓,撲滅農民起義的戰(zhàn)火,鞏固其封建政權。也正是由于有軍事作后盾,土司四處專斷強橫,任意妄為,通過各種手段欺壓剝削農民,加上里正、堡目的肆意加重征收稅款,增加農民負擔,激起農民的強烈不滿。因此從明代起忻城爆發(fā)了多次農民起義,到清代中葉,土司制度已成為阻礙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絆腳石。
積極的政治主張。為了調整和維護封建氏族社會秩序,莫氏土官蒞治忻城之后,根據其社會結構、風俗習慣等特點,曾提出并施行過有益于促進封建氏族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政治主張和綱領。第四任土官莫魯襲職后,在其《官箴》一文中,就提出“仁民愛物,為官根本”的原則,為了達到“無貧富相形”之分的封建氏族共同富裕的目的,他又在其《分田例議》中主張“村莊田畝分給叔伯昆弟”共同享受?!叭院笕詫⑼恋厥諝w新任土官統(tǒng)理,再分配給新官族”。莫氏土官實施土地再分配政策,是土官不自覺地進行自身革命和社會變革,對維護當時的社會秩序和經濟基礎有一定的作用。第七任土司莫鎮(zhèn)威,深受唐朝貞觀盛世的清明政治和發(fā)達文化所影響,在其《訓蔭官》一文,訓誡后任土官要關心民瘼。指出“吏民為父子”,主張為官者“寧樸勿華,寧儉勿奢”,“毋厚斂于民”。他本人亦能夠費盡心力,矢志建設,收到了人心歸向、經濟繁榮的效果。這也為其后來從板縣遷建縣署于修文里(今城關鎮(zhèn)西寧街)奠定了政治和經濟基礎。第十三任土官莫宗詔鑒于之前土官爭奪襲職,親親相殘數(shù)十年之久的教訓,在其《遺訓》中約法三章:凡依照嫡長承襲制為土官的官男婚配,必選聘德才兼?zhèn)涞拿T閨秀;官族叔伯,要尊兄愛弟;對庶族不可恃勢凌人。此約法三章,對于顯示土官的特殊地位,鞏固土官政權,維護封建婚姻道德門閥觀念,增進土司地區(qū)的政治安定,官族間、民族間的團結和地區(qū)性的穩(wěn)定等都有一定積極作用。
內部爭襲自耗。莫氏土官在相繼承襲期間,并非一帆風順。為了爭權奪位,族內自相殘殺,從明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第九任土司開始,到清康熙五十年(1711年)第十四代土司時才告一段落,其中動刀動槍就有15次,前后長達106年。清末又出現(xiàn)過一次時間比較短暫的奪權斗爭,雖對政權影響不大,但是造成了兩派族人之間的長期矛盾。莫氏家族經過百年廝殺,可謂傷痕累累,不僅造成巨大的內耗,雄風大減,而且害得民不聊生,城署荒蕪。由于莫氏官族之間內訌、自耗,土司制度對忻城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已起到阻礙作用,成為歷史前進的阻力,因此莫氏土司面臨崩潰,已是不可避免??梢娔贤了緩钠涠κr期走向衰落,其家族內部的長期仇殺、爭奪世襲領地是一個重要因素。
鎮(zhèn)壓農民起義。明代中葉,朝政腐敗,廣西地區(qū)農民起義斗爭風起云涌。當時,忻城壯瑤農民起義聲勢浩大,朝廷驚恐不安。莫氏家族能夠東山再起,坐鎮(zhèn)忻城500年,無不與鎮(zhèn)壓農民起義有著直接的關系。據莫氏族譜記載,從明到清數(shù)百年間,莫氏參與鎮(zhèn)壓農民起義運動較為重大的就有19起之多。特別是明正統(tǒng)年間,大藤峽農民起義軍出沒兩廣,莫敬誠之子莫鳳,奉命帶兵協(xié)剿,并與南丹士官莫繼禎密切配合,先后擒殺了農民起義軍領袖藍受貳等30多人,獲得了“髫年名將”的稱號。明萬歷四年(1576年),廣東羅旁縣農民起義迅猛發(fā)展,義舉浩蕩。莫鎮(zhèn)威督兵上陣,追殺捕擄,擒獲農民軍領導人龍旺。由此官階由七品升到四品,還得了萬歷皇帝賜給的黃傘、金帛等物。清咸豐七年(1857年)九月,太平天國起義軍退至忻城思練一帶,莫氏土司組織土兵鄉(xiāng)勇數(shù)百人,與遷江縣地方軍聯(lián)合作戰(zhàn),先后打死太平軍600多人。廣西巡撫將此事向咸豐帝報奏后,得到嘉獎,奉旨在思練建立昭忠祠,以紀念其戰(zhàn)死的族人。從以上事實可以看出,忻城莫氏土司得到當時中央王朝的不斷提拔、獎勵,無不與其不斷屠殺抗明反清的農民起義軍有關。
領主經濟。根據史志資料記載,歷代封建王朝對土司地區(qū)的土官、土目沒有直接撥給俸祿米,土官、土目一切費用均來源于轄區(qū)的土地。土司地區(qū)所推行的經濟制度是官田租佃制,即以地產分成為主體的領主經濟。土司制下的土地,除少許由民私拓或賠置外,絕大部分土地產權屬于官有。土官與生產者的關系,類似封建領主與農奴的關系。這種生產關系在連年戰(zhàn)亂的情況下,對安撫百姓心態(tài),暫時緩和當?shù)厣鐣?,維持社會秩序表面安定起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忻城縣是個大石山區(qū),層巒疊嶂,土地貧瘠,農業(yè)生產十分落后。自從莫氏始任忻城土官以來,推行了一些比較開明的經濟政策,以農業(yè)為基礎,發(fā)展商品生產,促進商業(yè)經濟,從而使忻城這個窮鄉(xiāng)僻壤保持著比較穩(wěn)定和緩慢發(fā)展的勢頭。
文化教育與交流。忻城土縣莫氏歷代土官對文化建設有著比較明確的認識和切實的重視。莫氏土司早期,征調繁多,“鞍馬無歇,皮骨僅存”,因此,精通文墨者甚少。第五任土官莫廷臣襲職以后,意識到自己前任土官先祖,“操弓挾矢,絕少文字”的多,作為世襲地方官,自身沒有文化,蒞治地方“實難長治久安”。因此大約在明王朝正德末年至嘉靖初年,莫廷臣在忻城土縣首創(chuàng)開辦學校,延請名士教授官族子侄課讀,并將土官列祖列宗生前事跡刻版付印,垂訓后代,還請外地名士“教正官音,講明書義”,并著有《教士條規(guī)》:“崇道統(tǒng),講性學,博經史,文禮樂,敦實行,謹士趨,尊嚴師,重益友,會講章,勤著作,戒怠惰,慎言語,防靖馳,遏嗜念,樂為善,速改過”十六則為治學準則,并懸之于署外,以期感化縣民。自此以后,文教之風在縣境漸起。
同時,莫氏土司修訂家訓例規(guī)作為維系家族統(tǒng)治的精神準則。根據《莫氏族譜》記載,莫氏土司統(tǒng)治期間先后制訂有《官箴》 《分田例議》 《訓蔭官》 《遺訓》 《勸官族示》 《教士條規(guī)》等6篇家訓例規(guī)。其內容歸納起來,主要是繼承了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提倡“忠孝仁愛”、強調“道統(tǒng)倫常”,弘揚“尊儒重道”等等哲理。一些族規(guī)家法,于維系土司家族統(tǒng)治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利用宗教信仰調和矛盾。忻城是以壯族為主的少數(shù)民族聚居的山區(qū)。各民族都有共同的原始的宗教信仰,崇敬祖先、天帝和膜拜圖騰。統(tǒng)治者為了在思想意識上麻醉人們,行使“政教合一”的統(tǒng)治,就通過利用少數(shù)民族的這種原始信仰,經過巫師巧飾蒙上迷信色彩以籠絡和震懾民心。這對于土司世襲制度的維護和鞏固,起著不可低估的作用。
重視對中原文化的傳播。盡管忻城作為少數(shù)民族世居地域,開發(fā)較晚,屬于蠻地,但是土司統(tǒng)治期間,還是能夠注重向外學習,有一定的文化交流,主要表現(xiàn)在對中原文化的傳播上。明萬歷十年(1582年),土司莫鎮(zhèn)威耗費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在保留南方傳統(tǒng)建筑習慣的基礎上,大膽引進了中原漢族建筑的形式,在蒼翠如屏的翠屏山下,興建了至今仍然保存完好、既是私人住宅又是土司官署的土司衙門,占地4萬多平方米,全部磚木結構,飛檐挑脊,堪稱“鄉(xiāng)建筑瑰寶”,被認為是研究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封建典章制度的重要實物例證。
歷史是有傳承性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土司制度,留下了規(guī)模宏大的古代建筑,留下了大量的文物珍寶,蘊涵著豐厚的土司歷史文化,是彌足珍貴的地方資源。它既是文化的見證,又是歷史的見證,具有較高的歷史文化科研價值和旅游開發(fā)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