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煎逼”在作文教學中的運用

馬豫星

阮真（1896—1972），20世紀30年代最具批判精神和科學態(tài)度的一位杰出的語文教育家，也是我國現(xiàn)代寫作教育研究的開拓者。針對梁啟超、胡適論及作文練習法的不足，他明確主張：“……作文各樣練習的性質(zhì)不同，課內(nèi)或課外的練習，應視練習的性質(zhì)而酌定。例如帶文藝性質(zhì)的文章，或者必須觀察實際事物或參考書籍的文章，關在教室內(nèi)是做不好的。有些演說的稿子，筆記的練習，也要到課外去做，易于搜集材料。但是，如短篇快做練習，應用文字練習，聽寫練習，翻譯練習，重寫練習，都該限定時間在課內(nèi)做好的。而且教初中學生應該多做課內(nèi)練習；教高中年級學生，課外練習或可多些，因為初中學生在課外多誤時間，未必能做出好文章，而且他們的作文還是重在文法作法的練習，根本不用多做長文章，所以也無須在課外做一二星期。”[1]

阮真先生的這段話，極富實踐性與操作性。凡是有教學經(jīng)驗的老師，凡是寫過作文的學生，或多或少都有過這樣切身的經(jīng)歷與體驗。進一步說，“課內(nèi)”“課外”，“限定時間”“一二星期”，即作文活動的空間和時間，是根據(jù)“作文各樣練習的性質(zhì)”來確定的，而非僅僅局限于某個固定不變的“時空”。再換個角度講，“時間與空間”成為實施有效作文教學的一個手段或途徑，即運用了“時空煎逼”。

“時空煎逼”是迫使個體自我時空的變化，來觸發(fā)個體意識狀態(tài)的變化，令個體意識處于“因逼迫而煎熬”狀態(tài)，從而引動其行為變化。在控制自身心理狀態(tài)方面，尚未成年的學生普遍沒有成年人成熟、穩(wěn)重、恒定，他們更容易受制于外界時空而出現(xiàn)情緒波動，或積極促進，或消極妨礙。因此，教師可以從教育教學目標出發(fā)，依據(jù)教育教學的類型和學生知情意的特點，從“硬性”改變學生的存在狀態(tài)（即個體時空）而觸發(fā)其意識狀態(tài)變化入手，巧用“時空煎逼”，以有效促進學生各項素養(yǎng)的提高。

下文具體談談如何利用“時空煎逼”來實施作文教學。

一、從作文類型來考慮

在這里，片段作文與大作文相對應，材料作文與話題作文相對應，半命題作文與命題作文相對應。

1.片段作文、材料作文與半命題作文宜采用課堂時空煎逼

是否采用課堂時空煎逼，主要基于作文訓練難度的考慮。一般來說，片段作文、材料作文與半命題作文，都為學生提供了一定量的思考醞釀、運筆行文的線索與基點：或是一定的參考對象（比如仿寫、改寫），或是一組需要別異與歸同、分析與提煉的材料，或是一個需要填補某空缺成分的語言單位。因為這些線索與基點的存在，作文就不會出現(xiàn)漫無目標的蹈空尋索，整個過程無須過多時空支撐，所以就存在實現(xiàn)課堂時空煎逼的可能性。

課堂時空的煎逼，迫使學生沿著已有線索與基點提供的軌跡，向各個角度苦思冥想，緊張，焦慮，智慧火花由此激發(fā)：有的以新穎的見解取勝，有的憑奇妙的語句驚人。尤其是片段作文，它用較小的篇幅，表現(xiàn)生活中的一個橫斷面，或敘述，或說明，或論述，或描寫，或抒情。篇幅較小，思維加工量也相對較小，課堂時空煎逼就能促使其完成。

2.大作文、話題作文與命題作文宜采用課外時空煎逼

大作文主題鮮明，結構完整，篇幅也相對較長，初中五六百字，高中八九百字。話題作文，以所給的話題（談話的中心）為中心，并圍繞這個中心內(nèi)容進行選材寫作：或聯(lián)系實際，或發(fā)揮想象，說自己想說的話，寫自己想寫的事；可以自主選擇文體，或議論，或記敘，談談自己對事物的認識，表達自己真實的感情。擁有廣闊的思維馳騁空間是話題作文最顯著的特點。而命題作文的限定性最強，題目限定了，內(nèi)容限定了，體裁限定了，須在“遵命服從”中執(zhí)行。

大作文篇幅較長，課堂教學時間過緊，學生心理過度緊張，應激水平太高，缺乏精細思考加工，難免草率成文。話題作文，因為空間留得太大，要想寫的太多，究竟寫哪個好呢？選擇的彷徨需要更多的時空來讓學生權衡優(yōu)劣。而命題作文因為限制過多，思路難以打開，究竟寫什么呢？尋求的苦惱需要更多的時空來讓學生豁然開朗。

如果采用課外時空煎逼，限定學生在一定時期內(nèi)完成大作文、話題作文與命題作文，就可避免把作文練習變成課堂作文考試。在較為充足的時間與寬松的空間里，學生可從容精細地成文，可全面比對權衡選擇，興許一個偶發(fā)的因素就會讓自己茅塞頓開。

二、從作文目的來考慮

1.以提高作文速度為目的，宜采用課堂時空煎逼；以掌握作文技巧與提高言語表現(xiàn)力為目的，多采取彈性課堂煎逼

閱讀有快速閱讀法，寫作也必須有快速寫作法，這是社會發(fā)展的需要。進行快速作文訓練，利用課堂時空煎逼是個很好的辦法。煎逼，令人的思維與行動處于緊張應激狀態(tài)，速度自然超過平時水平。不過，進行快速作文訓練，教師設置的訓練項目不宜過于復雜，難度不宜過大，還要根據(jù)一般人單位時間運筆字數(shù)來確定篇幅長短，比如一般的人（記者除外）一分鐘能寫四十個字左右。如果有充分的作文教學設計，同時讓學生有一定的準備，效果就會更好。

快速作文，還是應該同考場作文之類的限時寫作區(qū)分開來，“教”這個特性必須凸顯。即使下課鈴聲一響，就嚴格催促學生上交，不管是否完成，這也是為評閱時真切地了解行文狀況，為下次訓練提供教學設計的依據(jù)。

作文是一個信息輸出過程，良好的作文技巧與言語表現(xiàn)力能提高信息輸出的質(zhì)量，減少信息的損耗?！把灾疅o文，行而不遠”，充裕的時間是“有文”的保證，如此學生才能字斟句酌，反復推敲，精細加工。那為什么不讓學生在課外完成而選擇彈性課堂煎逼呢？這是為了發(fā)揮教師在學生“斟酌推敲”中的監(jiān)督指導作用。通過教師當堂指導，通過各種形式的教學提醒，諸如口頭言語、黑板書寫、肢體眼神暗示，可以避免學生把思維加工的焦點過度放在表達的內(nèi)容方面，隨著強烈的表達欲望、熟練的表達技巧與熟悉的語句，傾瀉成文，體驗著“不吐不快”的感覺，而忽視了運用新近學習但尚未內(nèi)化的技巧與語句。教師巡視觀察，如果感覺到大多數(shù)學生難以在課堂時空里完成，就提醒學生不用著急，可以在課后接著完成再上交。

彈性課堂煎逼，目的在于視課堂情形來調(diào)整教學預設的作文時間與空間，使作文教學進程更合乎學習的實際狀況。

2.以了解學生作文過程、發(fā)揮班級授課制優(yōu)勢為目的，宜采用課堂時空煎逼；以增強獨立自主、體現(xiàn)個性創(chuàng)新為目的，宜采用課外時空煎逼

班級是一個學習共同體，教師和學生都可以成為教與學的資源，這是班級授課制的優(yōu)勢。采用課堂時空煎逼，教師可以實時清楚地了解作文過程，用作文的實時狀況極富針對性地指導學生構思行文。做得好的就公開表揚以供其他同學借鑒學習，有缺點的就及時公布糾正以避免其他同學重犯。這種教學形式，對于那些具有場依存認知特點的學生來說，對于作文能力不是很優(yōu)秀的學生來說，他們的課堂作文會在教師的指導糾正與同學的榜樣示范當中獲得很多的好處，切實感受到班級授課制的優(yōu)越性；并且因為在作文過程中的優(yōu)異表現(xiàn)，或立意深刻，或選材獨到，或結構奇巧，或語句新穎，不時贏取老師、同學的關注與贊許，有些學生也能由此獲得尊重需求的滿足，甚至有自我實現(xiàn)需求得到滿足的快樂。

不過，這種教學形式也有負面效應。如果一味爭相模仿借鑒，學生將放棄自己的獨立思考，以致全班作文出現(xiàn)趨同現(xiàn)象——幾乎同一類別的主題內(nèi)容，幾乎同一模式的作文形式，開頭結尾甚至語言修辭都一樣。因此，以增強獨立自主、體現(xiàn)個性創(chuàng)新為目的的作文，可采用課外時空煎逼。沒有班集體這個認知場的存在，沒有同學作文狀態(tài)的參照，也沒有老師的過程指導，學生可以自主決定立意、選材、結構、語言，可以根據(jù)自身條件自主決定參考模仿借鑒的資料，可以根據(jù)自身的情緒狀態(tài)自主決定行文的時間。有自主的作文過程，必定有個性在作文中展現(xiàn)；有個性在作文中展現(xiàn)，必定產(chǎn)生與眾不同的創(chuàng)新作文。

三、從學生狀態(tài)來考慮

1.根據(jù)作文水平差異，作文能力強者少用課堂時空煎逼，作文水平低且無興趣的多用課堂時空煎逼

采用課外時空煎逼，對那些作文水平不高并且缺乏興趣的學生來說，極容易純粹抄襲他人作文。對于這類學生，宜多采用課堂時空煎逼。有教師監(jiān)督，可以讓他們獨立作文。有教師指導，可以降低思維加工的難度，幫助他們完成作文。如果學生選材遇到困難，教師可以根據(jù)學生實際情況適當提示；如果學生沒有辦法完成規(guī)定的篇幅，教師可以允許他們自行決定篇幅長短，只要全文結構比較完整。這種課堂煎逼，因為有教師的監(jiān)督指導幫助，能讓學生在“苦痛”中感受到完成作文后的舒暢與快樂，逐漸不畏懼作文，進而產(chǎn)生作文興趣。

但是，對那些作文興趣濃、作文能力強的學生來說，采用課外煎逼更適合寫作的規(guī)律。寫作活動，是非常復雜的心理過程，既同個人較為穩(wěn)定的經(jīng)驗與知識、氣質(zhì)與個性密不可分，也受情緒情感波動的強烈影響。課外時空，提供了眾多利用情緒情感沖動促進作文的契機。一旦有了良好的情緒情感狀態(tài)，就容易出現(xiàn)“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風云之色”的體驗，享受著作文的快樂。另外，課外作文也有時間段的限制，學生不可能過于放松，心理焦慮水平適度有利于思考醞釀，有利于積蓄情感情緒。

2.依據(jù)氣質(zhì)類型差異，區(qū)別采用課堂或課外時空煎逼

應對時空煎逼，不同氣質(zhì)性格類型的學生有不一樣的反應，最為顯著的是快而躁急型和慢而憂郁型，經(jīng)常會走向兩個極端——匆忙草率與難以成篇。

因此，建議依據(jù)氣質(zhì)類型差異區(qū)別采用課堂或課外時空煎逼。對于快而躁急的學生，多用課堂煎逼，教師監(jiān)督控制作文過程，避免其匆忙草率成文，忽視作文質(zhì)量；提早完成，也先暫時不接受其作文，令其修改完善。對于性格遲緩并偏好獨立安靜寫作環(huán)境的學生，多用課外煎逼；課堂煎逼視情況允許遲交緩交，但如果按時完成，就立即表揚，可口頭，可書面。

當然，上述分類認識只能提出選擇時空煎逼的相對條件，關鍵仍在于語文教師從自身作文教學涉及的諸多因素出發(fā)，靈活巧妙地確定時空煎逼的類型，不照搬照套，使作文活動的時間與空間也成為積極正面的教學因素。

參考文獻

[1]轉引自潘新和.中國現(xiàn)代寫作教育史[M].濟南：濟南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