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汲里藉考

王承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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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汲里藉考

王承斌

（許昌學(xué)院 文學(xué)院，河南 許昌 461000）

汪汲是清代著名經(jīng)學(xué)家之一，一生著述頗豐。但其籍貫一直以來眾說紛紜，未有定論。最近有人考證汪汲是淮安府清河縣人，但論證有所不足，未能解決山陽縣人為何稱他為同鄉(xiāng)這一問題。其實(shí)，汪汲祖先乃徽州人氏，后遷居淮安清江浦，而汪汲又由清江浦移居山陽河下鎮(zhèn)，這是其里籍變遷情況。

汪汲；經(jīng)學(xué)家；籍貫；清河；徽州

汪汲，字葵田，號曙泉，一生未仕，勤于著述，著作頗豐。在當(dāng)時經(jīng)學(xué)和醫(yī)學(xué)界較有影響。《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著錄其《古愚老人消夏錄》一書，是書又名《古愚叢書》，共匯集汪氏著述17種，即《事物原會》40卷、《十三經(jīng)紀(jì)字》1卷、《字典紀(jì)字》1卷、《韻府紀(jì)字》1卷、《量字編》1卷、《詞名集解》6卷(《續(xù)編》2卷)、《宋樂類編》2卷、《南北詞名宮調(diào)匯錄》2卷、《院本名目》1卷、《雜劇待考》1卷、《琴曲萃覽》1卷、《樂府標(biāo)源》2卷、《樂府遺聲》1卷、《漱經(jīng)齋座右銘類編》1卷(《續(xù)編》1卷)、《解毒編》1卷、《怪疾奇方》1卷、《匯集經(jīng)驗(yàn)方》1卷，合67卷。內(nèi)容兼涉經(jīng)、子、集三部，種類甚多。該書有清乾隆、嘉慶間古愚山房刻本。汪汲還有《方言釋字》1卷、《部首》1卷、《連用字》1卷、《盛量字考》1卷、《鈔詩姓氏》1卷等。據(jù)各書中題款及書首序言，可知汪氏號古愚老人、五世同堂老人、漱經(jīng)老人等。然關(guān)于其生平始末，各書目均語焉未詳，其籍貫更是眾說紛紜。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jì)，各書目于其里籍所署有7種之多，如山東海陽、河北海陽、江蘇淮陰、江蘇清河、安徽休寧、安徽婺源、廣東海陽等，王愛亭《〈古愚老人消夏錄〉著者汪汲里籍考辨》一文對此言之甚詳，可參看。

一

關(guān)于汪汲生平里籍考辨方面的論文，先有劉惠玲、童光第2人的《新安名醫(yī)籍里考辨四則》，后有王愛亭的《〈古愚老人消夏錄〉著者汪汲里籍考辨》。二文考證所得結(jié)論一樣，均認(rèn)為汪汲為江蘇淮陰府清河縣人，其所持依據(jù)也一樣，均是據(jù)清咸豐時所修江蘇淮陰府之《清河縣志》。此清河縣于南宋咸淳九年(1273年)置，明清仍存，民國時改名為淮陰縣。該縣志卷二十一《人物四》有名汪椿者，其中記載：“汪椿，字春園，初名光大，晚歲潛心三式，號式齋。祖汲，修學(xué)好古，著書滿家?！庇志矶端囄摹分浻型艏场妒挛镌瓡?0卷、《詞名集解》6卷(《續(xù)編》2卷)、《宋樂類編》1卷、《宮詞匯錄》2卷、《琴曲萃覽》1卷、《樂府標(biāo)源》2卷、《樂府遺聲》1卷、《解毒編》1卷、《怪疾奇方》及《匯集經(jīng)驗(yàn)方》共1卷、《十三經(jīng)紀(jì)字》《里字編》《座右銘類編》《方言釋字》《時令易知》，計(jì)書15種。二文均據(jù)此認(rèn)為汪汲為江蘇清河人，是歷算家汪椿之祖父。此結(jié)論基本可信，但依據(jù)只此一條，孤證難立。更重要的是，二文均未能解決兩個似與汪汲此籍貫相矛盾的問題。

汪汲所撰《事物原會》一書卷首有嘉慶二年(1797年)二月陳師鐮序，序稱：“吾鄉(xiāng)汪葵田先生博學(xué)邃古，至老益篤?！标悗熺牉榻K山陽縣人，同治時《重修山陽縣志》卷十四《人物四》載：“陳師鐮，字步溪，號霏堂，舉人。性孝友。少從從兄師碩學(xué)。師撅方正尚義，督課嚴(yán)厲，師鐮奉教甚謹(jǐn)，終身敬事不敢逾尺寸?！比舸_認(rèn)汪汲為清河人，則二人不同縣，更談不上同鄉(xiāng)，陳序中何稱“吾鄉(xiāng)汪葵田先生”？此為疑問一。又《古愚老人消夏錄》內(nèi)諸書，多有談泰序?！独m(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第三十七冊《樂府遺聲》條提要中說：“清汪汲撰。汲字葵田，號竹林人，晚年自稱古愚老人，河北海陽縣人，生平事跡不詳。其鄉(xiāng)人談泰，于嘉慶元年為作《古愚消夏錄》序。”此處“河北海陽”一說明顯有誤，王愛亭一文于此已有考論，此不贅。此條中提到的談泰是江蘇上元人，嘉慶時《新修江寧府志》卷四十《人物·文苑》中記載：“談泰，字階平，一字星符，上元人。性嗜學(xué)，尤精天文歷算?！鄙显h時屬江寧府，清河縣時屬淮陰府，兩地相距甚遠(yuǎn)，分屬兩縣的2人又怎會為“鄉(xiāng)人”？此為疑問二。這兩點(diǎn)在前述兩篇考證性文章中均未論及，下面就此作相關(guān)考論。

二

這里先從談泰其人說起。《揚(yáng)州畫舫錄》中有記載：“談泰，字星符。江寧丙午舉人，官山陽教諭。學(xué)天文算術(shù)于錢辛楣少詹。”可見談泰中舉之后，曾做過山陽縣教諭，即與前文所說的陳師鐮同縣。當(dāng)時同屬淮陰府的山陽與清河兩縣相鄰，故有人推測，陳師鐮、談泰等人與鄰縣汪汲相交為好友，從而稱之為鄉(xiāng)人。這么說似乎有一定道理，但很難令人信服。古人較注重鄉(xiāng)里，清河、山陽兩縣雖相鄰，但并非一縣，分屬兩縣之人即使為好友，一般也不稱為“鄉(xiāng)人”。

檢索有關(guān)文獻(xiàn)，可發(fā)現(xiàn)丁晏《柘塘脞錄》中曾記載：“葵田名汲，博雅好古。移家山陽城外，東隅筑一卷一勺園，聚書數(shù)萬卷，恣意讀之。篤學(xué)自娛，不求聞達(dá)?！倍￡淌乔宕?jīng)學(xué)家，江蘇山陽人，生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即汪汲晚年。其《柘塘脞錄》又名《淮陰脞錄》，多采附《山陽詩征》各條詩后語，其中提到汪汲移居山陽縣，所記不會有誤。又李元庚在其《山陽河下園亭記》“一卷一勺”條中說：“一卷一勺，汪丈葵田宅，在釘鐵巷。葵田丈名汲，清河人，及身見五世同堂。丈由清江浦移此。生平撰述有《事物原會》《竹林消夏錄》《日知錄集釋》諸書。尤邃于經(jīng)學(xué)，兼通壬遁術(shù)。孫光大，字式齋，諸生，游同族文端公門。著述亦富，藏書十余萬卷。園中有樓，即藏書處也。園由門東偏，穿竹徑，門額署曰‘一卷一勺’，族人澣云所書?！蓖瑫拔迨劳谩睏l載：“清河汪氏，人丁極盛。一支由浦遷居河下釘鐵巷，名汲，字葵田，親見五世元孫，即汪衍祥也。請官題奏，奉旌其閭，給予‘五世同堂’額。”李元庚的另一書《梓里待征錄》之“奇聞記·五世同堂”條所記與此基本相同。李元庚，名莘樵(又作新樵)，山陽人，生于嘉慶初年。據(jù)《重修山陽縣志》記載，李氏至元庚七世皆以清名居河下。李元庚曾親眼見到淮安河下當(dāng)時鹽商之繁榮、豪侈，親耳聽過經(jīng)歷“康乾盛世”的老人對往事的敘述，對“桑梓掌故，如數(shù)家珍”，故仿《洛陽名園記》體例，于咸豐十年(1860年)寫成《山陽河下園亭記》一書，記述從明朝中期到清朝前期的山陽河下之園亭65處。李元庚出身在汪汲晚年，故于汪汲之情況介紹不會有誤。其書中明確提到汪汲本是清河人，先居于清江浦，后移居山陽河下釘鐵巷，所居宅名為“一卷一勺”。因其家“五世同堂”，被官府授予“五世同堂”匾額，故又號“五世同堂老人”。

河下位于今淮安市西北3里之遙的古運(yùn)河畔，是淮安近城的一大集鎮(zhèn)。第一個用文字把河下這個地名記載入書的是吳進(jìn)(1714－1795年)，他在其族祖吳玉搢所著《山陽志遺》卷四中，于一段談明朝淮安大水的文字后寫下過一段后跋，跋中說：“午后，水漫河下暨鹽河北一帶，河下水深七、八尺……”《淮安河下志》卷一疆域記中也對此地名有簡介：“河下之名，不知所由，吳氏玉搢《山陽志遺》始載此名，乾隆《縣志》尚無之，據(jù)曹氏鑣《信今錄·張廷杰傳》：家在郡北郭外，俗呼曰河下云。緣起固無考也?！笨梢姾酉乱幻侨罕娍陬^俗稱，并非官定名稱，后逐漸被文人承認(rèn)而載入書籍，時屬山陽縣。清江浦本也屬山陽縣，原是個小碼頭、貨物集散地，后建鎮(zhèn)。由于當(dāng)時黃河泛濫，奪去了淮河出路，致使當(dāng)?shù)啬昴晁肌榱酥卫砗没春?，乾隆二十五?1760年)江蘇巡撫陳宏謀上疏，申請移清河縣治于山陽縣大鎮(zhèn)清江浦，清廷批準(zhǔn)了陳宏謀的呈請。乾隆二十六年，正式“分地界，計(jì)田賦，立寺舍，撥驛馬，壹切事宜，定著為令”。辦理了移交手續(xù)，清江浦便正式歸于清河縣，并成為清河縣城。汪汲原居清江浦，為清河縣人，后遷居山陽縣河下釘鐵巷，所居宅院較有名，故《山陽河下園亭記》一書對其有所介紹。也正因此，山陽人陳師鐮、曾為山陽教諭的談泰才將其引為鄉(xiāng)人，至此其里籍變遷已基本清楚。

在明清時移居別處的家族中，有一些因祖先產(chǎn)業(yè)所在，仍占祖先籍。如康熙年間，河下一帶徽商的人數(shù)已相當(dāng)之多。康熙三十年(1691年)，因山陽歷年水患，百姓逃亡，人丁缺乏，縣令“以土著無丁可增，乃將淮城北寄居貿(mào)易人戶及山西與徽州寄寓之人，編為附安仁一圖”。其中的“徽州寄寓之人”，因祖先產(chǎn)業(yè)所在，有占籍安東或山陽的，如順治八年辛卯科舉人程治，為歙人，山陽籍；康熙二十三年甲子科舉人吳寧謐，歙人，山陽籍。也有的仍占籍故土徽州，如程晉芳是歙縣籍，但“世居山陽”。不僅淮安這樣，揚(yáng)州情況也如此，“歙之程、汪、方、吳諸大姓，累世居揚(yáng)而終貫本籍者，尤不可勝數(shù)”。清河、山陽兩縣間的關(guān)系更是錯綜復(fù)雜，寓居山陽而占籍清河的人不在少數(shù)，如著有《淮安藝文志》的王琛就是清河人，但寓居山陽河下鎮(zhèn)。其《藝文志》中也說汪汲為清河人，兩人情況當(dāng)頗為相似。

綜上所述可知，汪汲之祖先本徽州人氏，后遷居淮安清江浦，為清河人，而汪汲又由清江浦移居山陽河下釘鐵巷，這便是山陽人陳師鐮等稱其為“鄉(xiāng)人”的原因。至于引起眾多歧義的“海陽竹林人”一語，當(dāng)是其號。

注釋：

① 東方文化事業(yè)總委員會《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齊魯書社1996年版。

② 汪汲《事物原會》，廣陵古籍刻印社1989年版。

③ 丁晏《柘塘脞錄》，揚(yáng)州古籍書店傳抄本。

④ 李元庚《梓里待征錄》，淮安市圖書館古籍部抄本。

⑤ 吳玉搢《山陽志遺》卷四，淮安志局，1922年。

⑥ 《兩淮鹽法志》卷四十八，北圖古籍珍本叢刊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0年。

[1] 王愛亭.《古愚老人消夏錄》著者汪汲里籍考辨[J].新世紀(jì)圖書館,2009(1):56-57.

[2] 劉惠玲,童光第.新安名醫(yī)籍里考辨四則[J].安徽中醫(yī)學(xué)院學(xué)報(bào),1997(2):10-12.

[3] 佚名.清河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1983.

[4] 佚名.重修山陽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1983:218.

[5] 佚名.新修江寧府志[M].影印本.江蘇: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422.

[6] 李斗.揚(yáng)州畫舫錄[M].北京:中華書局,2001:245.

[7] 李元庚.山陽河下園亭記[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6.

[8] 王光伯.淮安河下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6:21.

[9] 阮葵生.茶余客話:卷二十二[M].北京:中華書局, 1985:709.

[10] 佚名.江都縣續(xù)志:卷十二[M].影印本.江蘇: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636.

A Research on Wang Ji’s Native Place

WANG Cheng-bin

(Chinese Department, Xuchang University, Xuchang, Henan 461000, China)

Wang Ji is one of the famous scribes of Qing Dynasty who leaves many important writings. There are many different views about his native place. Recently, someone claims that Qinhe County in Huai’an is his hometown. But, the argument is inadequate for it fails to solve the problem that people in Shanyang County regard Wang Ji as their countryman. In fact, Huizhou was the home of his ancestors who moved from Huizhou to Qing Jiang Pu, and then Wang Ji moved from Qing Jiang Pu to Hexia town in Shan Yang county. And it is the changes of Wang Ji’s native place.

Wang Ji; scribes; native place; Qinhe County; Huizhou

（責(zé)任編校：耿春紅 英文校對：楊 敏）

10.3969/j.issn.1673-2065.2013.05.023

K878.3

A

1673-2065(2013)05-0103-03

2013-06-10

王承斌(1972-),男,安徽郎溪人,許昌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文學(xué)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