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法顯傳》中的外來詞

邵天松

（南京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南京 210097；三江學(xué)院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南京 210012）

一、引言

《法顯傳》（又名《佛國記》《歷游天竺記傳》），東晉僧人法顯撰。法顯于東晉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從長安出發(fā)，西行求法，義熙八年（公元412年）歸抵嶗山登陸。該書以當時簡明通俗的語言記錄了作者西行求法的沿途見聞，因此《法顯傳》不僅是研究中外史地方面的重要資料，而且對研究中古時期的漢語詞匯的發(fā)展也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同時作為一部具有漢語母語背景的僧人撰寫的中土佛教文獻，《法顯傳》還充當了佛教混合漢語（Buddhist Hybrid Chinese）①朱慶之先生在《佛典與中古漢語詞匯研究》（1992）中初次提出“佛教混合漢語”這一概念，2001年又發(fā)表《佛教混合漢語初論》（載《語言學(xué)論叢》，第24輯），指出Buddhist Hybrid Chinese其實是西方漢學(xué)界早已有之的說法。向中土文獻語言擴散的媒介，是我們考察語言接觸現(xiàn)象的一個絕佳范本。作為語言接觸的一種結(jié)果，漢語外來詞又因為往往承載了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成為漢民族文化與其它不同民族文化交流的結(jié)晶。房德里耶斯曾經(jīng)說過：“使語言不受任何外來影響而不斷發(fā)展的理想幾乎從來也沒有實現(xiàn)過。相反，鄰近語言的影響在語言的發(fā)展中常常起重大的作用。這是因為語言的接觸是歷史的必然，而接觸必然會引起滲透?！盵1]310-311筆者不揣淺陋，擬對《法顯傳》中的外來詞試做初步的探討，敬請方家指正。

目前，學(xué)界對“外來詞”這一概念的內(nèi)涵及其外延的認識并不統(tǒng)一。本文所指外來詞首先包括一般所認為的音譯詞和半音譯半意譯的詞，因為它們屬于在詞義源自外族語中某詞的前提下，語音形式上全部或部分借自相對應(yīng)的該外族語詞，并在不同程度上漢化的漢語詞。同時我們還將意譯詞中的一個特類——仿譯詞納入我們的討論范圍之內(nèi)。王力先生曾指出：“意譯不算借詞，但是，有一種特殊的意譯是比較近似借詞的，那就是所謂的‘摹借’?！盵2]526這里的“摹借”亦即仿譯詞。曹煒先生也認為仿譯詞較之其他意譯詞保留了外語詞的結(jié)構(gòu)形式，而其構(gòu)成成分也與外語原詞對應(yīng)，外來詞匯色彩濃，而純意義詞不具備這些特點，[3]71-78史有為先生則認為仿譯詞可以說是最廣義的外來詞，也可作為“準外來詞”看待。[4]5我們同意上述觀點，仿譯詞作為一種借入詞的內(nèi)部形式而不借入詞的外部形式的外來概念詞，不同于一般的意譯詞。它的“所指”仍然是外來的，包含著許多與中土文化不同的因子，和本土漢語詞匯還是有著相當?shù)膮^(qū)別。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法顯傳》中的外來詞主要包括佛教詞匯和異域文化詞。

二、《法顯傳》中的佛教詞匯

“佛教詞匯”是從文化語言學(xué)角度加以定義的，屬于文化詞匯（cultural lexicon）里的宗教詞語。作為外來詞的一部分，“佛教詞匯”主要指承載了佛教文化的詞語，一般說來，佛教文獻語言的宗教性特征和異域性特征主要就是通過這些詞語來體現(xiàn)的?！斗@傳》作為一部中土佛教撰述，其中包含著大量的佛教詞匯。我們從語義內(nèi)容加以分析，可以將佛教詞匯分為如下幾類：

（一）名號類

主要指佛教中一些佛、菩薩、羅漢等名號以及與佛教有關(guān)的各類鬼神、人物的名稱。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54個名號類詞，從詞頻上看，共出現(xiàn)142次。如：

天帝釋（6例）、帝釋（1例）：

昔天帝釋試菩薩，化作鷹、鴿，割肉貿(mào)鴿處。（頁35）①文中所引例句均依據(jù)章巽《法顯傳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頁碼亦據(jù)該書。

按：“天帝釋”梵名 S′akra-devānām-indra。音譯釋迦提桓因陀羅。作“天帝釋”、“帝釋”，或作“帝釋天”，皆為音意兼譯?！痘哿找袅x》卷十八“帝釋”：“三藏云帝是唐言，釋是梵語略也?！保?4/417a）②本文所引佛經(jīng)文例均據(jù)臺灣新文豐公司影印日本《大正新修藏經(jīng)》（簡稱《大正藏經(jīng)》），經(jīng)名后/前數(shù)字為《大正藏》冊數(shù)，/后阿拉伯數(shù)字為《大正藏》頁碼，字母a、b、c分別是同頁上、中、下欄標號。窺基《妙法蓮華經(jīng)玄贊》卷二：“梵云釋迦提婆因達羅。釋迦，姓也，此翻為能。提婆，天也。因達羅，帝也。正云能天帝。釋提桓因云天帝釋，俱訛倒也?！保?4/675b）天帝釋本為古印度吠陀教、婆羅門教之神，古稱因陀羅，是古代雅利安人崇拜的雷神、戰(zhàn)神。后被佛教所吸收，成為佛教的重要護法神之一。早在東漢支婁迦讖、康孟詳?shù)热说淖g經(jīng)中就出現(xiàn)“天帝釋”、“帝釋”，后世一直沿用。

舍利弗（7例）：

從此西南行一由延，到那羅聚落，是舍利弗本生村。（頁111）

按：舍利弗，釋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為梵文 S′āriputra音譯之略?！吧崂ァ币辉~早在東漢譯經(jīng)中就已出現(xiàn)③佛經(jīng)翻譯時代和譯者的確定大致依據(jù)呂澂《新編漢文大藏經(jīng)目錄》，齊魯書社1980年版，但也注意吸收當前學(xué)者關(guān)于佛經(jīng)翻譯年代研究的最新成果。，如安世高譯《普法義經(jīng)》：“是時賢者舍利弗，請比丘聽說法?！保?/922b），后世又意譯作“秋露子”“鹙鷺子”等?！痘墼芬袅x》卷二三：“舍利弗，具云奢唎補怛羅。言奢唎者，此云鹙鷺鳥也。補怛羅者，此云子也。此尊者母眼黑白分明，轉(zhuǎn)動流利，似鹙鷺眼，故時共號為奢唎也，其尊者依母得名，故云鹙鷺子?！保?4/450b）三國時注重辭旨文雅的支謙、康僧會等人的譯經(jīng)中就采用這一譯法，如支謙譯《大明度經(jīng)》：“秋露子曰：‘菩薩何行而受明度？’”（8/478b）康僧會譯《六度集經(jīng)》：“佛告鹙鷺子：‘鹿王者，吾身是也。五百鹿者，今五百比丘是也?！保?/32c）

此外還有：彌勒（8例）、阿難（14例）、舍利弗（7例）、罽膩伽（1例）、迦葉（4例）、大迦葉（3例）、優(yōu)缽羅（2例）、須達（3例）、鴦掘魔（1例）、孫陀利（1例）、旃柘摩那（1例）、釋迦（2例）等。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49個名號類詞語。（數(shù)據(jù)似與上文矛盾）

（二）術(shù)語類

“所謂術(shù)語就是用來準確地表達某個知識部門、生產(chǎn)部門或文化部門所特有的概念的詞和詞組?！盵5]100因此我們將《法顯傳》中一些表示佛教特有概念的詞或詞組歸入本類，主要有以下兩種：

1.表示佛教的理論概念。如：大乘（6例）：

眾僧乃數(shù)萬人，多大乘學(xué)，皆有眾食。（頁13）

按：“大乘”為梵文 mahāyāna的意譯，音譯摩訶衍那、摩訶衍。即菩薩的法門，以救世利他為宗旨，最高的果位是佛果。大乘之中的“乘”，《漢語大詞典》中釋為“佛教比喻能運載眾生到達解脫彼岸的種種教法”，讀音為 chéng。[6]666日本學(xué)者辛島靜志則認為“大乘”中“乘”的原語yāna有“馬車、船等運載工具”的意思，而非“運載、乘載”之義，故讀音應(yīng)為 shèng。[7]512

須陀?。?例）：

瑠璃王殺釋種子，釋種子先盡得須陀洹，立塔，今亦在。（頁82）

按：“須陀洹”為梵文 Srota-āpanna音譯，是小乘聲聞乘修行的四種不同階段的“四果”中的最初果位?！痘墼芬袅x》卷二二：“須陀洹，正云窣路陀阿缽囊。言窣路陀者，此云入也。阿缽囊者，此云流也。謂適斷見惑，舍異生性，初獲圣性，入圣行流，故名入流。舊安洹字，莫知其所以也?！保?4/441b）象修行果位這種教理教義名詞一般來說屬于玄奘譯經(jīng)“五不翻”理論中的“含多義故”，用意譯難以準確地表達意思，所以采用音譯。《法顯傳》中與此類似的還有“阿羅漢”“阿那含”“般若波羅蜜”等。

此外還有小乘（10例）、緣（3例）、阿毗曇（3例）、般若波羅蜜（1例）、須陀洹（2例）、阿那含（1例）、果報（1例）、梵行（1例）、臈（1例）、劫（1例）、忉利天（5例）、兜術(shù)天（2例）、首楞嚴（2例）等。此類詞語，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47個。

2.表示佛教徒的宗教活動。如：阇維（3例）：

當阇維時，王及國人、四眾咸集，以華香供養(yǎng)。（頁159）

按：“阇維”是巴利語jhāpita的音譯，又作荼毗、阇毗、耶維、耶旬、邪旬等，義為火化、焚燒?！缎?yīng)音義》、《慧琳音義》等佛經(jīng)音義中均收入之。或作“蛇維”，辭書未載，但多見于西晉竺法護譯經(jīng)。如《生經(jīng)》卷二：“王又詔曰：‘若已蛇維，更增守者，嚴伺其骨，來取骨者，則是原首。’”（3/78b）《正法華經(jīng)》卷九：“于時菩薩眾生憙見見佛滅度，以栴檀香、琦異妙香蛇維佛身，取其舍利，香汁洗之?！保?/125c）。

“阇維”是印度社會自古即有的葬法。最初的火葬方式是縱火焚尸，然后棄之不管。如《佛說立世阿毘曇論》卷六載：“剡浮提人，若眷屬死，送喪山中，燒尸棄去?！保?2/199b）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也記載了關(guān)于古印度火葬風俗：“終沒臨喪，哀號相泣，裂裳拔發(fā)，拍額椎胸。服制無間，喪期無數(shù)。送終殯葬，其儀有三：一曰火葬，積薪焚燎?！惫庞《妊爬踩苏J為火是地水火風四個因素中最純潔的，是人與神之間的媒介，并將火與純化聯(lián)系起來，從而導(dǎo)致了火葬的流行。[8]36

此外還有：夏坐（9例）、泥?。?例）、般泥洹（17例）、般涅槃（1例）、坐禪（7例）、般遮越師（2例）等。此類詞語，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31個。

（三）名物類

這一類主要指佛教徒宗教生活中的用具，以及與佛門有關(guān)的建筑、古跡等。1.宗教生活用具。如：犍槌（1例）：

僧伽藍名瞿摩帝，是大乘寺，三千僧共犍槌食。（頁14）

按：“犍槌”是梵語ghantā的音譯，是寺院中敲打用之報時器具，多指寺院中的木魚、鐘、磬之類。又作犍稚、犍地、犍遲、犍椎，“犍”或又作“揵”。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揵椎，直追反，經(jīng)中或作揵遲。案梵本臂咤揵稚，臂咤此云打，揵稚，所打之木?；蛱椿蛲藷o正翻。以彼無鐘磬故也。但椎稚相濫，所以為誤已久也?！保?4/413a）“犍槌”本為木制，《五分律》卷十八：“諸比丘不知以何木作揵椎，以是白佛。佛言：‘除漆樹毒樹，余木鳴者聽作?！保?2/122c），后世亦用銅制，如《大智度論》卷二：“是時大迦葉作是語竟，住須彌山頂，撾銅揵稚?！保?5n/67b）

僧伽梨（2例）：

入谷口四日西行，有佛僧伽梨，精舍供養(yǎng)。（頁47）

按：“僧伽梨”是梵語 sańghāti的音譯，僧佛所穿的大衣，亦作般僧伽胝、僧伽胝等?！痘哿找袅x》中對其形制有詳細記載，如卷二“般僧伽胝”：“梵語大衣名也，或云僧伽梨，是佛所披袈裟也，下從九條，上至二十五條，中間數(shù)有等，皆曰大衣。披服之時，可宣揚法教，具足福田之相。三衣之中最為上等也?！保?4/317c）卷十二“僧伽胝”：“舊曰僧伽梨，此云復(fù)衣，即今僧之大衣是。下從九條，上至二十五條，但取奇數(shù)。九種差別，具如律文所說佛制。入王宮時，入聚落時，摧伏外道時，見猛獸時，應(yīng)著此衣。”（54/380c）

此外還有：器缽（1例）、缽（13例）、金杵（1例）、舍利（5例）等。此類詞語，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12個。

2.佛教建筑。如僧伽藍（27例）：

城接恒水，有二僧伽藍，盡小乘學(xué)。（頁68）

按：“僧伽藍”是梵名 samghārāma音譯的略稱，即佛教寺院。又作僧伽羅磨、伽藍等。玄應(yīng)《一切經(jīng)音義》：“僧伽藍，舊譯云村，此應(yīng)訛也。正言僧伽羅磨，云眾園也?！保?4/414b）

精舍（62例）：

王聞已，則詣精舍，以華香供養(yǎng)。（頁46）

按：“精舍”即僧眾住處、寺院或佛堂的別稱。意為智德精練者的舍宅。《慧苑音義》卷二二“造立精舍”：“《藝文類聚》云精舍者，非以舍之精妙名為精舍，由有精練行者之所居，故謂之精舍也?！保?4/444b）《翻譯名義集·寺塔壇幢篇》：“或名精舍者，《釋迦譜》云：‘息心所棲。故曰精舍?！鹅`裕寺誥》曰：‘非粗暴者所居，故云精舍。’《藝文類》云：‘非由其舍精妙，良由精練行者所居也?！保?4/1166c）

此外還有：塔（87例）、佛塔（2例）、僧房（2例）、佛堂（2例）、塔廟（1例）等。此類詞語，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7個。

（四）稱謂類

這一類主要指佛教中的一些特殊稱謂，與前文名號類詞語有所不同。名號類詞語多是一些專名詞，指稱的總是個別具體對象的特殊個體概念，如具體的佛、菩薩等的稱號，而本文稱謂類詞語是對一類事物現(xiàn)象的種類概念的概括，如對出家修行的男性佛教徒通稱為“僧”。下舉數(shù)例說明。

比丘（17例）：

佛般泥洹后百年，有毗舍離比丘錯行戒律，十事證言佛說如是。（頁94）

有比丘，次第乞食入其門。（頁123）

按：“比丘”是梵語bhiksu的音譯，佛教出家“五眾”之一，指已受具足戒的男性，俗稱和尚。又作苾芻、苾蒭等?！痘哿找袅x》卷二“苾蒭”：“梵語草名也?！渡胤◣熈x》：‘苾蒭有四勝德：一名凈乞食，二名破煩惱，三名能持戒，四名能怖魔?！笪那擅睿谎跃吆牧x，故存梵言也。”（54/320b）由此我們亦可看出，“比丘”這一稱謂名詞也屬于玄奘“五不翻”理論中的“含多義故”，所以采用了音譯。

檀越（3例）：

張掖王段業(yè)遂留為作檀越。（頁3）

按：“檀越”梵名 dānapati，指施主，即施與僧眾衣食，或出資舉行法會等之信眾。dānapati音譯為陀那缽底、陀那婆?！笆┲鳌睘橐庾g。義凈《南海寄歸內(nèi)法傳》卷一“受齋軌則”：“報施主恩”注云：“梵云陀那缽底，譯為施主。陀那是施，缽底是主。而言檀越者，本非正譯。略去那字取上陀音轉(zhuǎn)名為檀，更加越字。意道由行檀舍，自可越渡貧窮，妙釋雖然，終乖正本。”“陀”“檀”古音并隸定母，為濁塞音，故可通轉(zhuǎn)?！霸健蹦嗽蕉蓉毟F之義，因此“檀越”一詞屬于音意兼譯詞。

此外還有：菩薩（15例）、諸天（10例）、佛（139例）、比丘尼（3例）、沙彌（3例）、禪師（1例）、金剛力士（1例）、魔王（3例）等。此類詞語，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30個。

三、異域文化詞

《法顯傳》作為一部西行求法的游記，不僅記敘所到各國的佛教活動及佛教勝跡外，還大量描寫了異域諸國的風俗、物產(chǎn)等。因此，書中除了佛教詞語，還有一批表示西域古國和古代印度人文地理、風土人情的文化詞語。如：

沉水（1例）

于精舍東四、五里，積好大薪，縱、廣可三丈余，高亦爾，近上著栴檀、沉水諸香木。（頁159）

按：沉水，又作沈水。①“沈”是“沉”的本字。“沉”，《說文》未收。徐鉉注《說文》“沈”云：“今俗別作沉?！薄队衿に俊罚骸俺痢?，同“沈”。（交代詳細文獻信息等）即沉香，一種香木名，心材為珍貴熏香料。晉嵇含《南方草木狀·沉香》：“交趾有蜜香，樹干似柜柳，其花白而繁，其葉如橘。欲取香，伐之，經(jīng)年，其根干枝節(jié)，各有別色也。木心與節(jié)堅黑，沉水者為沉香?！惫室浴俺了苯柚浮俺料恪薄！短票静荨贰吨匦拚妥C類本草》皆著錄之。沉香產(chǎn)地分布較廣，其品種亦有多樣?！斗g名義集·眾香》“阿伽嚧”：“或云惡揭嚕，此云沉香?！度A嚴》云：阿那婆達多池邊，出沉水香，名蓮華藏。其香一圓，如麻子大。若以燒之，香氣普熏閻浮提界?！保?4/1105a）[]沉香在古印度被當作一種珍貴物品，在佛經(jīng)中經(jīng)常用來供養(yǎng)佛祖。如《經(jīng)律異相》卷三六：“有富長者，生子愚癡，乘船興生，唯載沉香，香精且貴，買者希，久滯不售。”（53/198a）唐玄奘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于此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四大王眾天乃至凈居天，各以天花檀沉香末遙散佛上”（7/199a）《法顯傳》中，沉香也是用在一位戒行清潔的高德沙門的火葬儀式中的。在中土文獻中，沉香也多被認為珍貴之物，如唐戴孚《廣異記·常夷》：“林邑所獻七寶澡瓶，沉香鏤枕，皆帝所秘惜?！盵9]98

白拂（1例）

梵天王亦化作白銀階，在右邊執(zhí)白拂而侍。（頁61）

按：“白拂”即白色的拂塵。白化文《漢化佛教法器服飾略說》云：“拂塵，現(xiàn)代北方口語稱為‘蠅刷子’。是一種驅(qū)除蠅蚋的工具，相當于‘馬尾巴的功能’。其造型一般為：細長的柄部，木制、竹制、藤制的常見，高級的有牙、犀、玉等質(zhì)料的；和柄部相連接，如半個皮球狀的束毛主軸底圈，常用骨、牙、犀等質(zhì)料制成。栽在束毛圈上的刷毛，一般用長而軟中硬的鬃毛制成。俗稱也叫‘拂子’?！盵10]163-164古印度地處于南亞次大陸亞熱帶，蠅蚋相當多，拂塵是當時那里主要驅(qū)除蚊蠅的工具。唐義凈譯《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緣在廣嚴城獼猴池側(cè)，高閣堂中，時諸苾芻為蚊蟲所食。身體患癢，爬搔不息。俗人見時，問言：‘圣者，何故如是？’以事具答。彼言：‘圣者，何故不持拂蚊子物？’答言：‘世尊不許?！瘡V說如前，乃至以緣白佛。佛言：‘我今聽諸苾芻畜拂蚊子物?！保?4/229b）白拂一般指用產(chǎn)于喜馬拉雅山的白牦牛尾長毛所制之拂塵，是當時最為貴重的一種拂塵。此時的白拂已不再作為一種驅(qū)除蚊蠅的工具，而是作為一種顯示高貴身份的用具。如鳩摩羅什譯《妙法蓮華經(jīng)》：“爾時窮子傭賃展轉(zhuǎn)，遇到父舍，住立門側(cè)，遙見其父：踞師子床，寶幾承足。諸婆羅門、剎利居士皆恭敬圍繞，以珍珠瓔珞，價直千萬，莊嚴其身。吏民僮仆手執(zhí)白拂，侍立左右。”（9/16b）佛經(jīng)中為了顯示佛祖釋迦牟尼的高貴身份，也常常記載古印度諸天神為佛祖作侍從執(zhí)白拂的故事。如《佛說大乘造像功德經(jīng)》：“爾時世尊從天初下，足蹈寶階，梵王在右，手執(zhí)白蓋，帝釋在左，手持白拂。其余諸天，皆乘虛空，隨佛而下?！保?6/792c）《法顯傳》中本例也是反映了這則故事。此外，用白拂也顯示了古印度人崇尚白色的風俗。

此外還有：君墀（1例）、氈褐（2例）、白氎（3例）、安石榴（1例）、圓椹（1例）、琉璃鐘（1例）、牛頭旃檀（1例）、氈（1例）、旃荼羅（3例）、七寶蓋（1例）、琉璃（2例）、乳糜（1例）、麨蜜（1例）、貝多樹（6例）、由延（39例）、摩尼（1例）、摩尼珠（2例）等。此類詞語，據(jù)統(tǒng)計，《法顯傳》中共有32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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