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圖木舒克山跟前,我扶者年過古稀的歷史學(xué)家李愷先生,爬過一段全足石頭的山坡,仰頭而望,上面是數(shù)丈高的懸崖,就在山坡與懸崖的交接之處的崖壁上,刻著石佛的座像,有四大一小,有釋迦牟尼、有觀音佛像等等。我們走到佛像跟前,李愷先生用握在手中的礦泉水,澆遍佛像全身,被風(fēng)沙吹拂且布滿灰塵的佛像,頓時變得清晰鮮亮起來。
無疑這是鏤刻在崖石上的佛像,從藝術(shù)的角度判斷,這是保留完整且造型精美的作品,可以感受到,眾多的佛家弟子中也潛藏著真正的雕刻藝術(shù)家,他們不僅僅只是有藝術(shù)天賦,而且,他們擁有虔誠,這份虔誠包括藝術(shù)的、但更多的是對佛祖的。從佛教的角度去判斷,盡管中華大地佛窟、佛寺依然很多,然而,佛的崖刻像卻幾乎沒有了。李愷先生說,巴米揚的崖刻大佛被塔里班分子炸掉以后,那么這個地球上保留有崖刻佛像的地方,就只能是圖木舒克了。其他地方是否還有?李愷先生目前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據(jù)說,這面石崖上,過去刻著很多的佛像,還有雄雞、山羊之類的崖刻像,很遺憾地就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變成了圖木舒克的一種傳說,一個故事,一段記憶了。這幾座佛像能讓今天的我們?nèi)ツぐ?,或去欣賞、品讀,實屬不太容易,但還能保存多久,能讓后來多少人再來膜拜,已無法斷定了。
大山、大地、江河,不管后人崇仰也好,不祟仰也好,我們都得尊崇于它,它是大自然的杰作,在它的懷抱里,總會留下人類歷史進程的某種記憶,從這種意義去分析,那么,佛像在這座山前石崖中的遺存,既是佛教信徒鏤刻在山中的杰作,也是表達佛教在圖木舒克大地上的久遠而又亙古的歷史,人類自身似乎做不到這些,而唯有大山或者大地才能容納于這一切。
凝望圖木舒克的幾座佛像,想象這片大地曾經(jīng)佛教鼎盛,僧侶甚多的歷史時,也有無數(shù)的疑問伴著我的想象而生。這佛像何時傳人圖木舒克?是何方僧侶留下的杰作?昔日的佛教究竟如何興起與興盛?雖然,大山以博大的胸懷融鑄了這一切,可大山無語,大地?zé)o語,它不能告訴我這所有的疑問。佛在山的懸崖前依然安詳,山包容著佛的歷史依然平靜。
當(dāng)然,讓我感到驚奇的,還有佛教的傳播速度及其他的傳播范圍。李愷先生又擦了擦佛的臉龐和佛背后的佛光,然后,坐在佛像前的石頭上,望著遠方,似乎是佛來到圖木舒克大地時的方向。他喃喃地說,佛產(chǎn)生于公元前的7世紀,3世紀開始,佛便從古印度傳到安息、大夏、康居、大月氏以及克什米爾,然后又經(jīng)克什米爾傳人新疆的天山南北。于是,佛從西而來到了圖木舒克。來來往往肩負著使命的僧人在這兒頂禮膜拜佛祖之后,才出發(fā)去很遠的地方。圖木舒克成了僧人拜佛的必經(jīng)之地。
佛教的興盛讓那么多人的心靈得到安撫,我想,這可能與人的不安分很有關(guān)系,人在這個世界上活著,不了解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他們在飽受勞碌之苦的同時,還要面對弱肉強食的爭斗,于是,不安分的心靈需要一種超越自己人生的東西來替代,才能平靜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于是,古印度迦毗羅衛(wèi)國凈飯王的兒子,生于公元前565年4月8日夜的釋迦牟尼,決定舍棄王族優(yōu)裕而又安寧的生活,棄婆羅門的神權(quán)統(tǒng)治及其梵天創(chuàng)世說教而去,在他29歲那年初的一個明月高懸的夜晚,與侍者一道,騎馬出了家門,遍訪名師,學(xué)習(xí)禪定。后來又在一座很大的森林里,冒酷熱之苦修行5年,正當(dāng)他餓的骨瘦如柴、決意不再苦修之時,一位牧羊女送來乳粥,他吃完乳粥,身體又恢復(fù)如前,便又端坐在正覺山菩提樹下入定,35歲那年,終于修煉成道,于是,在以后40多年的人生歲月里,以“苦、集、滅、締”的四諦,游歷四方,導(dǎo)化眾生,得到眾多信徒信任,也安撫了眾多人不安分的心靈,他被眾人尊為“佛陀”,即覺悟的意思,也被譽為釋迦族的圣人。公元前的486年,釋迦牟尼已經(jīng)80歲了,這一年的2月25日,他涅槃于拘尸那城外的婆羅雙樹下,一時間,樹林里花朵齊放,林色變白,白花噴香,仙鶴群聚。涅槃之后,釋迦牟尼的大弟子迦耶與阿難等500人,將他一生所說的佛法記錄整理、編集為“經(jīng)、律、論”“三藏”12部。同時,釋迦牟尼被弟子們奉為教主,弟子們自稱為他的“釋子”。并不遺余力地把佛法向東擴漸。他們從西而來,翻山越嶺,至于闐,至圖木舒克,然后又向龜茲乃至更遠的東方,后來,還漂洋過海傳到日本。
“佛法無邊”這句話只是佛家弟子的語錄,佛的傳承有著無窮的魅力,吸引了眾多崇仰佛的弟子翻山越嶺西行,去佛祖所在的地方膜拜,他們從遠處來,到了圖木舒克后,又遠道而去,鳩摩羅什、真諦、玄奘、不空,被稱為譯經(jīng)的“四大翻譯家”都曾是圖木舒克東歸與西行僧侶中的一員。
當(dāng)然,不管圖木舒克是否接納唐玄奘,但有兩點是不能否認的,一是唐玄奘他孤身一人,履險如夷,經(jīng)受生命極限的磨難。然而,他終于順利地實現(xiàn)了自己西行求法的宏愿,這是因為他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苦行僧,也不是盲目的冒險家,他是為佛學(xué)撥亮靈光的智者,是為探求真諦不惜以身殉教的勇士,是向惡劣自然環(huán)境挑戰(zhàn)的偉男子。另外有資料記載,圖木舒克的佛教興盛之時,圖木舒克興小乘佛教,僧人甚多,整日鑼鈸聲鳴響,沸聲揚揚,佛事不絕。而且,被后人稱為“九宮殿”的佛寺遺址還在,從遺址挖掘出來的數(shù)千件文物還珍藏在中國和國外的博物館里。
李愷先生他贊同唐玄奘沒走過圖木舒克的觀點,他也贊同圖木舒克是佛家之地的滄斷。我們看完崖刻佛像時,我攙扶他往山下走去,發(fā)現(xiàn)這段山路比上來時更陡更危險,我緊貼著他,緊握著他的手,走一會歇一會,下到平地,我們都累得氣喘吁吁,稍事休息,我們就去了被稱為“九宮殿”的佛寺遺址。李愷先生告訴我說,崖刻佛像大約是漢代或北魏時雕刻的,可佛寺卻留下最濃厚的痕跡,則是唐代的氣息,這也說明,唐代的佛教在這兒非常輝煌。
我小心地問,那唐玄奘是從這兒走過去的嗎?
現(xiàn)在,我們必須找到證據(jù)。李愷先生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他明確地告訴我,唐代的悟空和尚是從圖木舒克走過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悟空去的時候是商人,到了印度,他病了好長時間,后來在印度皈依了佛門,他似乎比唐玄奘晚去印度好些年,他寫的書《經(jīng)行記》說不定有唐玄奘西行取經(jīng)的記載,遺憾的是這本書失傳了。
聽了李愷先生的話,我只有扼腕嘆息。就像嘆息“九宮殿”佛寺的昔日輝煌化作廢墟一樣。
我們今天所說的“九宮殿”是指佛寺的九座大殿,包括山門殿、天王殿、大雄寶殿、觀音殿、伽蘭殿、祖師殿、法堂殿的九座建筑。據(jù)說,除九座殿外,還有經(jīng)堂、禪堂、亞凈、浴室等輔助建筑。古代的人稱這兒“廟堂高敞,殿堂齊立,類客房者有九?!比欢?,昔日的一切都已化為了廢墟,“風(fēng)流總是風(fēng)吹雨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