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二賴是個混混,放蕩不羈的混混,橫豎不吃的混混。有人納悶,他這副德性,咋混進機關的?韓二賴不以為然,擠眉頰眼,滑稽一笑,嘛,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韓二賴是天津人,話語夾著“嘛”,侉得很。然后哼著天津快板的曲味,逍遙自得。
韓二賴是個邋遢的人,小鼻子小眼,五官擠在一起,一臉猴相,混進猴群認不出個人樣。頭發(fā)像堆稻草,滿頭灰塵,抖落下來能喂二畝地。三接頭皮鞋四裂八瓣,污垢滿面,看不出顏色,像張老松樹皮。有人惋惜地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也是一表人才,咋變成這副熊樣,就沒人知底了。也有人說,至從老婆棄他而去,他就破罐子破摔了,變得有點瘋癲。究竟啥根原,眾說不一。
韓二賴在機關是個打雜的,咸肉一塊,樣不及以前,可是技師出身,好歹也在技校混過。別看韓二賴一副邋遢相,人緣卻極好。大家有個大事小情都喜歡支使他,韓二賴,幫我去超市買袋大米……韓二賴,幫我換罐氣……韓二賴,家里水龍頭壞了,幫我修一下……每每有人求于他,他一臉憨笑,自吹自擂,嘛,好啦,手到擒來,沒有我韓二賴做不來的事,瞧好嘛!
當然,韓二賴不會白費力氣的,人家少不了扔給他一盒煙,一瓶酒,一包茶啥的。雖然談不上啥好煙、好酒、好茶,但他覺得人家瞧得起俺,所以做這些事時,韓二賴心里嘛欣然,嘛樂意,嘛舒服。
韓二賴無所事事,閑的嘴癢癢,興趣來了就愛說段子,也不知從哪鼓動來的,說得大家捧腹大笑,笑的眼淚流淌,笑的岔了氣。一日,天空飄著雪花,大家無聊郁悶,韓二賴站在窗口大喊,嘛!好大的雪嘛!大家被他一刺激來了精神頭,韓二賴,來一段!
韓二賴往辦公桌上盤腿一坐,神秘地說,嘛,聽素的還是葷的?好嘛,葷的就葷的。手揮了一下,嘛,上煙上茶,快……口若懸河,津津有味,大家正興趣盎然時,經(jīng)理突然闖進來,擰著苦瓜臉,臉陰的像下雪的天,韓二賴,你還想混不,不琢磨工作,糾集一伙人講段子!
韓二賴吐口煙霧,眼皮一挑,半揚著臉,瞇糊著小眼睛,洋洋不睬地說,嘛事經(jīng)理?老驢拉磨累了還得歇下腳打個滾那,嘛,幾個湊個熱鬧嘛不行?總沒泡女人嘛!有人捅他一下,意思是,你咋哪壺不開提哪壺,往軟肋上戳。風言風語說經(jīng)理有個相好的,人人心照不宣而已。
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經(jīng)理的傷疤被揭得好痛,痛得鼻尖滲虛汗,手指著韓二賴,你……你……結(jié)結(jié)巴巴,噎的干咳。
那天,韓二賴神秘地說,嘛,誰請客,我奉獻茅臺、中華煙。大家驚愕,韓二賴,吹牛皮不犯法。翌日,經(jīng)理卷柜的中華煙,茅臺酒不翼而飛。悄悄地喝了抽了,也就算了,韓二賴卻直言不諱,坦然地告訴經(jīng)理是他拿去喝了抽了。這把經(jīng)理氣得臉鐵青,明明知道韓二賴捉弄他,卻拿他毫無辦法,束手無策。公司沒有人不怕經(jīng)理的,別人見了溜溜的,大氣不敢哈,就像老鼠遇到貓似的。惟獨韓二賴不知天高地厚,天不怕地不怕,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敢和經(jīng)理叫板,還經(jīng)常去經(jīng)理的辦公室,或開著門或關著門,時而熙熙攘攘,時而低沉低語。大家困惑納悶,怪了,經(jīng)理咋就怕韓二賴呢?他不過是個“混世魔王”而已。
韓二賴嬉皮笑臉地說,這叫嘛,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嘛!大家疑惑,韓二賴的鹵水咋就能點住經(jīng)理這塊豆腐呢?
輸氣站的1600瓦的電機突然間不轉(zhuǎn)了。一群工程師費盡力氣,瞎子點燈白費蠟,經(jīng)理急得滿頭大汗,團團轉(zhuǎn)。韓二賴湊過去,嘿嘿一笑,不屑地說,嘛,屁點小事,鼓弄不好,還叫嘛工程師!經(jīng)理揶揄他,哪涼快哪玩去,別在這瞎混鬧!
韓二賴眼球瞪得溜圓,急紅眼了,揪著經(jīng)理的脖領子,說嘛,我要是修好,你給我嘛?
你要修好,你要啥我答應啥!經(jīng)理咧下嘴,蔑視著他。
嘛,可是你說的,吐沫星落地就是釘,我要老婆!韓二賴劍眉倒豎,怒目圓睜,歇斯底里喊道,給老子都滾出去!又指著經(jīng)理的鼻尖,你也滾出去!大家驚詫,韓二賴咋瘋了?
一支煙時間,大家耳邊“轟”地一下,電機轟隆隆響起來。大家即驚嘆又贊不絕口,不愧是技師,好技術!經(jīng)理笑容的臉隱藏著一絲抑郁。
夜晚,馬路霓紅燈閃爍。韓二賴醉醺醺的從小酒館晃出來,醉眼朦朧地看見經(jīng)理和相好的女人遛馬路,頓時酒勁大發(fā),怒火沖天,五指并攏攥緊拳頭沖了上去。一輛小車橫沖而過,韓二賴將拳頭伸直成手掌,縱身一躍,用盡吃奶力氣將女人推開。韓二賴倒在血泊里。女人拼命地跑過來,抱住他,泣不成聲地說,我對不起你……
韓二賴瞇糊著血跡模糊的眼睛,微微一笑,嘛,老婆……
經(jīng)理急忙倉促地攔下出租車,急切地說,快送醫(yī)院去……韓二賴得意地笑了,嘛,經(jīng)理你輸了……然后慢慢閉上了眼簾,臉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