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戶部選官的地域性限制

摘 要：明朝建立后，統(tǒng)治階級十分重視加強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皇權高度集中。朱元璋廢除丞相及中書省后，六部分理天下庶務，戶部權力遠過以往各代，真正成為管理國家財政、經濟的最高機構。但朱元璋卻頒布了一條詔令，即蘇松江浙人不得官戶部。以經濟因素、社會地域勢力、南人北人的關系問題以及為了保持地域間的平衡而在政治體制上對經濟發(fā)達地區(qū)的壓制等方面為切入點，通過統(tǒng)計戶部官員的任職情況，研究戶部選官的地域性限制及其原因。

關鍵詞：地域性；戶部尚書；財政支柱；南北平衡

中圖分類號：K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09-0143-02

明朝建立后，統(tǒng)治階級十分重視加強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皇權高度集中。朱元璋廢除丞相及中書省后，六部分理天下庶務，其機構職掌與權力遠過以往各代，戶部的地位十分重要。但洪武二十六年，戶部卻有一條禁令：凡戶部官不得用浙江、江西、蘇松人[1]。

一、戶部選官的地域性限制

明初廢中書省，以六部分理天下庶務。六部之中，吏部地位最尊，戶部權力最重。而戶部因為宰相制度的廢除，其機構職掌與權力遠過以往歷代，真正成為管理國家財政、經濟的最高機構。洪武二十六年，對于戶部官員的任命和吏員的選拔，明太祖曾做出重大決定：直隸蘇州、松江二府和浙江、江西二布政司之人不得為戶部官，其吏不得為戶部吏，對于這一規(guī)定，弘治《明會典》、萬歷《明會典》、《明史》中均有記載。而這一制度也幾乎與明朝相始終。

下面是根據相關史籍的記載，對有明一代歷任的戶部尚書、侍郎進行的籍貫、分區(qū)統(tǒng)計。

從以上各表可以看出，從洪武十三年至明末，出任戶部尚書最多的省份依次是：北直隸、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湖廣。出任戶部侍郎最多的省份為南、北二直隸及陜西。《明史》中有記載的曾任戶部郎中者44人，員外郎18人，無一人為蘇松、江浙籍；曾任戶部主事者126人，蘇松、江浙籍僅4人。

洪武二十六年以前，戶部尚書可知籍貫者15人，分別是蘇州府2人，江西1人，浙江1人，應天府1人，淮安府1人，揚州府1人，常州府1人，河南2人，陜西2人，山西大同府1人，湖廣2人。可知，在明太祖頒布“蘇松、浙江、江西人毋得官戶部”的詔令前，蘇松、浙江、江西此三地至少有4人擔任過戶部尚書[2]。

自朱元璋頒發(fā)此令一直到明朝滅亡，在這段時間內，只有兩人是江浙、蘇松地區(qū)出身卻擔任戶部尚書。一個是江西吉安周忱，但他很快改為工部。另一個就是倪元璐，而他是在明末社會動蕩不安的背景下出任。

蘇松、江浙人不得官戶部的禁令，基本延續(xù)兩百年而不變。

二、戶部選官地域性限制的原因

（一）賦稅方面

1.明代蘇松、江浙地區(qū)經濟相當發(fā)達，是政府的重賦之地，這些地區(qū)的賦稅收入是國家財政的支柱，明太祖擔心這些地區(qū)的人官戶部，會與地方勢力勾結，危害到國家的利益。謝肇■《五雜俎》卷15記載：“戶部一曹，不許蘇、松及浙江、江右人為官吏，以其地賦稅多，恐飛詭為奸也。然弊孔蠢竇，皆由胥役，官吏遷轉不常，何知之有？今戶部十三司胥算，皆吳越也，察秋毫而不見其睫，可乎？”[3]

2.明朝統(tǒng)治者擔心由來自蘇松、江浙地區(qū)的官員主持戶部，會對重賦地區(qū)的田賦進行減免，從而影響到國家財政及社會的穩(wěn)定。洪武二十五年四月，明太祖長子朱標早薨。九月，嫡長孫朱允■被確定為皇位的繼承者，而朱允■在皇長孫期間已顯露出對江浙人的寬容政策，周圍皆為江浙人[4]。朱元璋也許擔心朱允■繼位后，會改變自己對江浙蘇松地區(qū)固有的懲罰政策，從而影響到大明朝的財政與政治。事實證明，這種擔心是有必要的。談遷在《國榷》卷11記載：“（建文二年）二月乙丑，詔江西、浙江、蘇松人仍得官戶部?！盵5]從這可以看出，建文帝對于蘇松地區(qū)的政策是極為寬容的，他改變了太祖制定的“祖制”，給了蘇松地區(qū)官員入主戶部的機會，在當時影響是非常大的。

洪武三十五年七月初一，成祖即位，在即位詔中明言將建文以來所更改的祖宗成法全部恢復舊制。此后，蘇松江浙人任戶部的權利再度失去。為了保證蘇松江浙地區(qū)繼續(xù)成為國家財政的主要供給地和后盾，明政府更加嚴厲地執(zhí)行蘇松江浙人不得官戶部這一禁令。

（二）地域社會勢力

朱元璋對于地方豪強勢力是深惡痛絕的，同時他認為蘇松、江浙地區(qū)士風譎詭，他制定這一禁令也是為了避免這三個地方豪強勢力深入戶部，影響其運作，以保證國家財富的安全。

蘇松地區(qū)既是經濟發(fā)達地區(qū)，也是地方豪強勢力最猖狂的地方。這種勢力在蘇松等地區(qū)盤根錯節(jié)，構成包括不少階層參與的集團，上至各級政府官員，下及地方大小土豪等，他們相互勾結，貪贓枉法。對于明朝是一極大的威脅，會對政府經濟政策的實施造成干擾。

明太祖認為蘇松、浙江、江西士風譎詭，百姓多為奸詐之人，因而下此禁令。朱元璋曾說：“民有不能修福而造禍者，無如蘇、松兩府市井良民中刁頑不良之徒?！说戎?，一業(yè)不務，惟務好閑，勾結官府。此等之類，松江一府坊廂一千五百二十一名?！盵6]“天下十三布政司良民極廣，其刁頑者雖有，惟江西有等頑民，奸頑到至極之處，變作癡愚?！韵岛γ窭?、皂隸、豪民。”[6]“浙西所在有司，凡征收害民之奸，皆如虎狼?！盵8]又說：“寶鈔通行天下，便民交易。其兩浙、江東西民有偽造者甚，惟句容縣……縣民合謀者數多。……捕獲到官，自京至于句容，其途九十里，所梟之尸相望?！盵9]

為了保證國家財富不受不法分子的侵害，維護國家的安定，必須嚴禁江浙、蘇松地區(qū)的奸吏進入掌管國家財富的戶部。

（三）為達到南北勢力均衡

通過扼制“南人”特別是江南經濟發(fā)達地區(qū)的士人，以縮小南北方之間的各種差異，并以南方之財養(yǎng)西北之兵，從而達到南北勢力均衡、專制統(tǒng)治的穩(wěn)定以及國家的邊防穩(wěn)固。

南人與北人在思想觀念及行為上的隔閡與矛盾，是因為深遠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地理環(huán)境的差異而造成的。明朝歷代皇帝，由于興起地與統(tǒng)治政權的中心處于北方，而一直以“北人”自居，對“南人”特別是江南經濟發(fā)達地區(qū)存在著防范的心理。他們力圖通過壓制江南發(fā)達地區(qū)的發(fā)展來維護北方政權的鞏固和安全。

同時，由于蘇松、江浙地區(qū)經濟繁榮，如何將東南地區(qū)的財富發(fā)揮出對國家最為有利的作用已成為統(tǒng)治者關注的重點，漸漸地，用東南之財養(yǎng)西北之兵的理念日漸成為當政者的共識，邊防是保持一個國家安定繁榮最基本的因素，因而這一思想逐漸被人們接受，減免蘇松“重賦”的呼聲自然是越來越弱。在國家利益面前，地區(qū)的利益已成為其次。

在明代，江南地區(qū)尤其是蘇松、江浙地區(qū)在科舉考試中具有相當大的優(yōu)勢，為官者近半數是這些地方人士。就以江西為例，在有明一代的進士中，僅江西豐城一市中進士者就多達300多人。這樣，在政治上極易形成南北黨。在明代政治史中黨爭占有重要地位，江南士大夫集團勢力在政界居于重要的地位，在黨爭中具有很大實力。但北方政治集團勢力為維護自身利益，存在著一種排斥南方人的心理[6]。為了維護北方士人的利益與優(yōu)勢，明政府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從總的方面來看，明朝政府對江南地區(qū)（包括浙江、江西），始終有著一種憂患意識，而采取一系列防范、打壓的政策。

三、結論

君主專制體制在明代得到空前加強，皇權空前強大，而封建統(tǒng)治者為了達到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目的，不斷推行各種措施，蘇松、江浙人不得官戶部這一地域性限制，便是一個具有深遠影響的例子。

這一禁令實際上卻沒有達到當初制定的目的，它不能夠完全阻止蘇松、江浙人進入戶部，這可以從謝肇■的記載中了解到，“今戶部十三司胥算，皆吳越人也?！盵3]因為江浙等地人可以通過出任胥吏深入戶部腹地，把持戶部機構，影響戶部的運作。

參考文獻：

[1][明]李東陽，等，撰.申時行，等，重修.大明會典[M].揚州：廣陵書社，2007.

[2]黃阿明.明代戶部尚書任職情況分析[J].史林，2006，（4）.

[3]謝肇■.五雜俎：卷15[M].上海：上海書店，2009.

[4]鄭克晟.明代重賦出于政治原因說[G]//明清史探微.北京：中國社科出版社，2001.

[5][明]談遷.國榷·卷七·萬歷五年[M].北京：中華書局，1958.

[6]李洵.下學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

[8]朱元璋.大誥三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9]朱元璋.大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