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海明威的短篇小說《印第安人營地》篇幅短小,情節(jié)簡單,語言簡練,但主題含蓄、寓意深刻。因此,借助語料庫統(tǒng)計軟件對文本進行定量分析的基礎上,對其進行敘事話語分析,考察海明威在小說中所運用的話語呈現(xiàn)方式,探討小說的主題蘊涵。
關鍵詞:文本;定量;敘事話語分析
作者簡介:陳平(1964-),男,陜西安康人,安康學院外語系講師,碩士,研究方向:文體學,語用學及翻譯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4-0021-02
一、引言
《印第安人營地》是海明威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在我們的時代里》中的開篇之作。小說情節(jié)簡單,講述了小男孩尼克同當醫(yī)生的父親一道去印第安人營地、為一個印第安婦女接生而經歷的一段離奇的生死的體驗。雖然小說篇幅不長,但卻以其獨具匠心的敘事技巧和個性鮮明的文體風格,成為海明威文學創(chuàng)作研究中無法忽視的一個重要文本。然而,目前國內對此文本的研究卻差強人意。依據中國知網(CNKI)的檢索結果,在2001年至2011年期間相關研究發(fā)表論文僅有15篇。已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小說的主題意義及語言特征的探討上,尚未有人從敘事學和文體學角度對小說進行過系統(tǒng)的定量和定性分析。因此,本文嘗試在借助語料庫文本分析工具對文本進行定量分析的基礎上,對其進行敘事話語分析。
二、文本的定量分析
小說文本的定量分析(或量化分析)能夠提供一種用具體事實進行證明的可能性,從而使相關研究更具客觀性和可靠性。本文用Wordsmith索引軟件對文本進行定量研究的檢索和數據統(tǒng)計。結果顯示,文本共有1457個字符(token),457個不同的詞形(type),反映用詞變化性的類符形符比數(type/token ratio)為31,標準化類符形符比(Standardised Type/Token)是33.6,平均詞長(mean word length)為4個字母;使用了153個句子,平均句長10個單詞。還對詞匯的出現(xiàn)頻率等進行了統(tǒng)計。因篇幅所限,只列舉詞頻表前20位中出現(xiàn)頻率最高、具有實際意義且能突出反映文本主題的10個單詞:
WRFFR%
his3332.68
and 6302.06
Nick 7281.92
he8261.78
was9251.72
said11201.37
father12181.24
George14171.17
Indian15161.10
Uncle16130.89
在上表中,W表示單詞,R表示該詞在詞頻表中的位次,F(xiàn)表示單詞所出現(xiàn)的頻率,F(xiàn)R%表示單詞所出現(xiàn)的頻率比。由此可以得知,僅這10個單詞在文本中共出現(xiàn)了226次,占到總單詞數的6.45%。
三、敘事話語分析
海明威短篇小說的敘事話語結構通常由敘述描寫和對話二大部分構成,《印第安人營地》也不例外。文本中的對話以父子對話為主、間或夾入父親與喬治叔叔、與印第安產婦的對話片段。整個文本共由153個句子組成,其中61句是對話,占到了近1/2。從敘事學的角度講,人物話語在小說中的作用是作者用以控制敘述角度和敘述距離、變換感情色彩及語氣的有效工具[1]。海明威精通現(xiàn)代敘事藝術,文本中采用大量的人物對話意在減少講述性內容,消除作者介入的痕跡,縮短讀者與人物的審美距離,把事物的真實面貌客觀地呈現(xiàn)給讀者。
人物話語是作家塑造人物、創(chuàng)設情景、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的重要手段。作家常常采用不同的人物話語表達方式來傳達各種不同的敘事意圖。人物話語表達方式常見的有:直接引語、間接引語、自由直接引語、自由間接引語等[3]。其中,直接引語是人物話語表達最為常見的一種形式。文本中的61句對話中,父子對話48個,父親與喬治叔叔的對話12個,和喬治對印第安產婦一句咒罵。從敘事聚焦的角度來看講,小說中的對話通常是一種“外聚焦”,采用的是全然不涉及人物內心活動的“攝影式”外視角,并以直接引語或自由直接引語來展示人物的言語和動作;聚焦者通常就是敘述者,其作用就像是一部攝影機,只提供人物的對話,客觀、真實地記錄人物所看到的和所聽到的,“讓讀者以為是自己在觀看事物、了解事件、窺視人物,從而最大限度地產生‘現(xiàn)實幻覺認同’”[2]。而對于人物的內心感受,讀者只能靠自己去推測、想象。
敘事視角是小說在敘述事件和刻畫人物時所采用的特定出發(fā)點或眼光,不同的敘事視角具有不同的功能,在文本中起著調節(jié)敘述信息和距離的作用。具體來看,《印第安人營地》主要采用了第三人稱限定敘事角度(主人公尼克的角度)與第三人稱全知敘事角度轉換的方式。在全知敘事過程中,敘述者只對人物或事件進行客觀展現(xiàn),并未做出任何評論、解釋或判斷。小說開頭,作者以敘述者的視角,客觀、真實地向讀者推出了故事發(fā)生的場景和人物:
At the lake shore there was another rowboat drawn up. The two Indians stood waiting.
Nick and his father got in the stern of the boat and the Indians shoved it off and one of them got in to row. Uncle George sat in the stern of the camp rowboat. The young Indian shoved the camp boat off and got in to row Uncle George.
The two boats started off in the dark. Nick heard the oarlocks of the other boat quite a way ahead of them in the mist. The Indians rowed with quick choppy strokes. Nick lay back with his father’s arm around him. It was cold on the water. The Indian who was rowing them was working very hard, but the other boat moved farther ahead in the mist all the time.
在這里,海明威通過作者敘事情景,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是一組類似于“電影鏡頭”的景物描寫和情景敘述。而這些鏡頭只對場景內的環(huán)境及人物行為做出客觀的觀察和記錄。透過這些紀實性的鏡頭所勾畫的一幅幅含蓄內斂、寓意深遠的背景畫面,既為小說營造了一種神秘、陰冷的氣氛,也隱喻著故事情節(jié)的離奇詭秘以及主人公小尼克對人生體驗的懵懂和茫然。
從上述第一個場景的敘事語言中可以看到,海明威敘事藝術常常隱含于其簡練而含蓄的語言特征之中。在詞匯上,大量使用簡單,短小的動詞和名詞;在句法上,大量地運用了簡短的陳述句或用and連接的并列句,形成獨特的“海明威式排比”風格。這些經過作者嚴格挑選和限制的敘事話語,動靜結合,具有強烈的畫面感,同時也為讀者留下空間去體味、挖掘作品的內容及蘊涵。
海明威小說的一大重要特色是大量地以口語化的對話展開惰節(jié),以揭示人物性格特征?!队〉诎踩藸I地》便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在對話構成的敘事話語中,敘述者退隱“幕后”,轉入人物敘事情景,把發(fā)言權交給人物自身, 讓聚焦人物自己來展示。在全文的61句對話中,“said”出現(xiàn)了20次之多,位居第11位,多用于父子間的對話中,是以主人公尼克為聚焦人物的人物敘事情景。人物對話的口語化體現(xiàn)在句子結構簡單短小, 用詞平實, 節(jié)奏鮮明。比如,尼克和父親在給印第安婦女進行剖腹產時進行的對話:
“This lady is going to have baby, Nick” he said.
“I know.”said Nick.
“You don’t know, ” said his father: “Listen to me, what she is going through is called being in labor. The baby want s to be born and she want s it to be born. All her muscles are t rying to get the baby born. That is what is happening when she screams. ”
“I see. ” Nick said.
對話顯得平實而單純,沒有華麗的辭藻或修飾語,以簡單的語言清楚指明情節(jié)發(fā)展的線索。對話中使用了導入性和闡釋性詞語,如“said Nick”、“said his father”等,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敘事聚焦的轉移。但基本上是以尼克為聚焦人物的人物敘事情景,直接而生動地讓故事人物與讀者之間“氣息相通”,使讀者覺得故事更為真實可信。海明威對聲音的控制偏向于人物的聲音[4]。不難發(fā)現(xiàn),他在人物對話描寫中常常也會適時地對“他說”、“我說” 之類的導入性詞語加以“省略”,把對話中那些旁枝雜葉修剪干凈, 以盡量減少作者的介入,增強故事的客觀性和節(jié)奏感,從而形成了海明威小說的一大風格。在61個對白中,此類對話共計17句,且集中在尼克父子之間。例如,經歷過產婦的痛苦呻吟, 新生命的降臨, 產婦丈夫的自殺, 小尼克開始了對生與死的思考。在回家的途中, 他與父親有了這樣的對話:
“Why did he kill himself, Daddy?”
“I don’t know, Nick. He couldn’t stand things, I guess. ”
“Do many men kill themselves, Daddy?”
“Not very many, Nick. ”
“Do many women?”
“Hardly ever.”
作者采用這種最簡捷的方法,使讀者閱讀時有觀看電影的效果[5]。從這些“電報式對白”中,讀者可以深切地領會到說話人之間的思想交流。這段有關生與死的對話,表明了尼克隨同父親的這次出診對其一生所產生的深刻影響。父親野蠻的剖腹產手術、印第安產婦凄慘的嚎叫、嬰兒的誕生、產婦丈夫慘不忍睹的自盡場面,使他首次體驗了人生的悲與痛,敏感地體會到死亡與生存的困惑。在父子間的一問一答中,作者運用“缺席敘述”,用平實簡單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所思所言,從而使對話的作用發(fā)揮到極致,不動聲色地強化了小說所蘊含的深刻主題。
小說的對話是“展示型”的敘事話語。海明威選用對話意在“展示”,追求完美的模仿,拉近讀者與其所描述對象的距離,去細致入微地領悟其所傳達的敘事信息。海明威通過對人物行為和對話的直白描寫和現(xiàn)實復制,向讀者客觀、真實地展示了生活的原貌,使作品獲得了異常獨特的藝術魅力。
四、結語
《印第安人營地》極大地體現(xiàn)了海明威的“電影化敘事”風格。文本篇幅雖然短小,但就評論海明威的創(chuàng)作藝術而言,卻意義重大。小說情節(jié)雖然簡單,但塑造的人物卻有血有肉;語言雖然簡潔,但寓意深刻。作者淋漓盡致地運用各種敘事技巧和文體表現(xiàn)手法,采用第三人稱有限視角、外聚焦的敘述、“電報式”對白、省略等多種敘事話語,描述了小說主人公小尼克對死亡與生存的困惑和思考?!队〉诎踩藸I地》完美結合了海明威小說美學思想與敘事話語風格,為不同讀者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去回味、思索小說蘊含的多重性主題。
參考文獻:
[1]、 張薇.敘述學視野中的海明威小說的對話藝術[J]. 外國文學研究,2002(3): 57—61.
[2]、 電影敘事學:理論與實踐[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0:297
[3]、 申丹. 敘述學與小說文體學研究(第三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288
[4]、 張薇.海明威小說的敘述聲音[J].外國文學研究,2004(5):90-94
[5]、 海明威小說《印第安人營地》的電影化敘事風格[J].電影文學,2009(4):106-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