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孝石,(1907-1942),號可山,韓國近代小說家,前平壤崇實(shí)專門學(xué)校教授。代表作有《城市與幽靈》,《蕎麥花開時》等。他的作品大多以自然為背景,以詩的文體,流暢的語言,抒情的氛圍描寫人性與大自然的對比與融合,被公認(rèn)為19世紀(jì)30年代最能夠給人以藝術(shù)性感動的杰出的小說家。
譯者簡介:劉同清,西安外國語大學(xué)東語學(xué)院講師,韓國慶熙大學(xué)國語國文專業(yè)博士。
秋深了,打掃院中落葉就成了我每天的功課。盡管如此,院子里仍總能見到落葉的堆積,也不知道他們都是什么時候飄下來的。這落葉是不是真的要比地球上的人還要多???院落雖不過幾十平米,每天的打掃卻也不輕松,什么櫻花樹啊,沙果樹啊,還有那最不惹人喜愛的爬山虎。爬山虎這東西,在盛夏時會把所有的墻壁都包裝起來,只留下煙囪和房頂?shù)募t色,把整個院子都裝飾成綠色的世界,那時候確實(shí)很美,可是等他葉子落了,干枯的枝莖魚網(wǎng)般籠罩著光禿禿的墻壁,這時候真可謂是慘不忍睹了。它又不像有些樹那樣能變成燦爛的紅葉,從一開始它就是不惹人喜愛的暗紅色,寬大的葉子落在地上,如果再淋了雨,和土混在一起,則更加泥濘,所以還是隨落隨掃得好。
我把落葉都掃到櫻花樹下,堆成堆,點(diǎn)著火,就見輕煙升起,落葉堆從里至外噼噼啪啪的燃燒著。沒有風(fēng)的日子里,輕煙會拖得長長的。不知不覺間,院子里便滿是燃落葉的香氣。有什么會比這燃落葉的香氣更讓人癡迷的呢?隱隱的有一種剛炒出的咖啡豆的味道,還有一種熟透了的榛子的味道…… 我手中握著耙子,站在輕煙里,望著燃燒中逐漸縮小的落葉堆,聞著燃落葉的香氣,忽然萌生出一種強(qiáng)烈的要體驗(yàn)生活的欲望來。煙氣浸透了我身體的各個紋理,衣角、手背也隨之散發(fā)出一種燃落葉的香氣。
我無限地?zé)釔圻@種香氣,沉浸在體驗(yàn)生活的甜蜜中,腦海中不斷地吟味著生活這一珍貴的主題?,F(xiàn)如今夢的所有殘影、光澤和色彩都已褪去,就如同這再也尋不到一絲綠意的院子。我站在院子里,焚燒著夢的殘殼——落葉,沉浸在對生活的感悟中。難道是這凄冷的院子不再適合尋夢了嗎?那些曾經(jīng)華美的綠色的記憶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不!現(xiàn)在還不能沉浸在回憶中感傷!
秋天了!秋天是生活的季節(jié)。我在花壇后挖了個坑,把燃燒落葉的灰燼——已經(jīng)死掉的夢的尸體——深深的埋了起來?,F(xiàn)在,我必須要拿出積極地生活的姿態(tài)來,必須要像童話中的少年那般勇敢。
生平第一次親自打洗澡水,親自燒火等都是源自于這種感悟。品味著親自用水管向浴槽灌水的樂趣,一邊流著淚一邊向灶窩里添柴,雖然辛苦,但也其樂無窮。當(dāng)我蜷坐在黑暗的廚房,望著那紅紅的跳躍的火焰的時候,我有一種孩童般的感動。因?yàn)樵诤诎档囊r托下,那紅紅的跳躍的火苗就猶如是一種神圣的神靈般的物質(zhì)。我的兩頰被烤的通紅,卻還依然緊緊的蹲坐在那里,那副架勢,就好象是剛從普羅米修斯那里得到了某種神圣的禮物一般,保持著太古的原始的姿態(tài)。
我從心底反復(fù)的贊美火的功德,同時向神話中的英雄致以由衷的感激!不多時,浴室里便霧氣彌漫。此時,你若以一種童話般的心情,想象著自己是位于霧氣籠罩的大海的中央,然后,將全身緩緩的浸入浴槽中時,那感覺就猶如進(jìn)入了人間天堂!所謂人間天堂并不遙遠(yuǎn),我們每天出入的家中的浴室便是。是不是因?yàn)槿祟愒井a(chǎn)生于水中,所以最終還是要從水中尋的天堂呢?
水與火,這兩者便包含了生活的真諦。季節(jié)的欲望在這兩者當(dāng)中能得以最深刻的體現(xiàn)。季節(jié)并無不同,之所以說從秋季開始最有生活的韻味,是因?yàn)檫@兩者能夠給人們帶來愉悅。如紅紅的火爐,噼里啪啦燃燒著的爐中火,滾滾沸騰著的壺中水等。懷揣著在商場樓下剛搗好的咖啡豆,伴著濃濃的咖啡香,踏上回家的地鐵?!坝字芍畼O!”這一想法不斷地在我腦海中閃現(xiàn),讓我沉醉,又讓我覺得這便是生活。
在沁涼的寬敞的房間里,品著茶,腦子里想的都是生活。琢磨著如何在即將退役的床上多置放幾個熱水桶;想著今冬要在墻角再立一株圣誕樹,裝飾上彩燈;想著今冬如果下雪,是否學(xué)習(xí)滑雪;甚至有時候還制定計(jì)劃…… 一想到這些,所有的顧慮、掛念全都煙消云散了。在這每天埋沒于書本,只對著一疊稿紙冥思苦想的書齋中,能用如此輕松的心情沉迷于這些生活瑣事,真可謂是愜意之至啊!
曾經(jīng)每天端坐于桌前,別無他事卻非要絞盡腦汁的思索、苦惱,而對生活瑣事卻主張珍惜寸陰,例如掃院子,則鄙視地認(rèn)為既浪費(fèi)時間又不具有創(chuàng)造性。而如今卻偏從這一生活的瑣事中悟出了創(chuàng)造性和生產(chǎn)性來,這是為何?
是季節(jié)的原因嗎?是因?yàn)樯钋锢镞@凄涼的院子更能讓人感受到生活的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