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眼中的冷冉

本刊編輯部

·我相信教育是社會的自覺行為。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首先表現(xiàn)在它對自身發(fā)展進程的自覺程度上。這不僅僅是幾個領導人和教育家的事，而是整個民族的思想觀念和文化素養(yǎng)問題。

·我相信教育的目的是培養(yǎng)理想的人，而不是現(xiàn)實的人的平均數(shù)值。因此，教育工作者首先必須是有理想的人，而不是一個世俗之輩。當然，學校自身不能包辦這個任務。人的發(fā)展是在社會化的過程中實現(xiàn)的。發(fā)展是個體與環(huán)境的交互過程，而社會化就是個性與社會文明的融合。這是一個客觀過程，它并不保證理想人的形成，保證理想人形成的則是教育的功能。教育這一功能之是否有效，關鍵在于它能否自覺地運用人的發(fā)展與社會化的客觀規(guī)律。

·學習是學生自身社會化行為中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因此，“學”與“習”的有效配合才是引導他們健康發(fā)展的正確途徑，也是提高教學效果的有效途徑。

——摘自《冷冉教育文集·我的教育信念》

冷冉（1919—2007），著名教育家，大連市勞動模范，原大連市教育局副局長，原大連教育學院院長，著有《教育操縵集》《冷冉教育文集》等。冷冉畢生從事教育事業(yè)，他在長期刻苦鉆研和實踐探索中逐漸形成了完整、系統(tǒng)的教育思想體系。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他在繼承中國教育傳統(tǒng)、吸納世界先進理論的基礎上，結(jié)合當代中國教育實際，注重從經(jīng)濟和社會的發(fā)展、從人的成長規(guī)律來思考整體教育。他的教育思想包括“情·知教學”理論，認為教學應當是認知因素與情感因素辯證統(tǒng)一的過程，破除了傳統(tǒng)教學“唯知論”的束縛，把人的心理素質(zhì)培養(yǎng)放到了應有的高度;他的德育“階段連續(xù)”體系假說、“八心”“八德”“兩意識”教育理論，構(gòu)建了大連學校德育工作的基本框架;他的“學校運行機制活力說”，揭示了學校管理的科學規(guī)律。實踐證明，冷然的教育思想是我國20世紀80年代以來基礎教育理論的重要成果，其不僅折射出新中國成立以來大連教育的發(fā)展史，也反映了我國基礎教育理論研究上的歷史高度，是大連、遼寧乃至全國基礎教育的寶貴財富，需要后人深入研究，不斷傳承。

愛護人才、提攜后輩的長者

呂景云（原大連市人大常委會科教辦主任） 我之所以敬重冷冉，當然有他的年齡和資歷高于我的原因，但重要的是，我佩服他的人品和才學。他重事業(yè)，輕職位，知識淵博，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尤其是他的愛護人才、提攜后輩，讓我印象深刻。在他看來，教育科研是教學改革的一項基本建設，培養(yǎng)出一支明白人的骨干隊伍，學校工作的活力和科學性就會增強。他不只是停留在建議上，而是身體力行;不是個人一枝獨秀，而是滿腔熱忱地支持、扶持一代新秀的成長。

他自己學而不厭，對新秀誨人不倦、精心培養(yǎng)。他不辭辛苦，跑了很多學校，看了大量優(yōu)秀教師的課，鼓勵教師課改，幫助他們把教學經(jīng)驗上升到理性上來。教育學會每年召開研討會報上來的論文，他都認真審讀，積極參與評議，提高了研討會的質(zhì)量。凡有論文作者請他審改稿件，他都是來者不拒，竭盡心力幫助修改，心甘情愿為他人作衣裳，很有魯迅先生當年無私提攜文學青年的遺風。

博學睿智的人生導師

賈聚林（原大連市教育局黨委書記、局長） 我常常翻閱冷老給我的信，以及他在我寫的文章上加的批語。每當我讀到這些，他那雙生動睿智的眼睛、他那慈祥和藹的臉龐就會立刻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在我看來，他好像滿腦子都是學問，以至于我每次在重要場合的講話或?qū)懙奈恼虏皇孪日髑笏囊庖?，就會心里沒底。向冷老請教學問，我常常感到是一種難得的享受，經(jīng)常是我沒完沒了地問，他循循善誘地答。有時他有了新的主張和靈感，也會托人捎信邀我到他的住處相談。他雖年逾古稀，談起學問來，頭腦異常清晰，思維異?；钴S，有時會像年輕人一樣朝氣蓬勃，意氣風發(fā)，語言鏗鏘有力，情緒激昂慷慨。當我的見解得到他的認同，特別是他認為我有創(chuàng)新見解的時候，他顯得格外激動，甚至會拍案叫好，讓人倍感親切和鼓舞。每次從他那里出來，我都會有滿載而歸之感。所以每每遇到問題，我必會親自登門請教，而每次求教也必有豐厚的收獲。

冷老是我人生中最好的老師。他是一個有著豐厚學問底蘊的人，教育界的同仁也許只知道他的“情·知教學”理論和有關德育的三個假說，對于冷老在其他方面的學問了解的卻并不多。據(jù)我所知，冷老不僅熟悉世界各國著名教育家的主張和理論，而且對中國先秦時期諸子百家的教育思想，也能旁征博引，追本窮源，聽者也必定是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大連教育科研的開拓者

宋慶泮（原大連教育科學研究所所長） 冷冉對大連的教育和教育研究貢獻是巨大的，他開創(chuàng)了大連市教育研究的先河。20世紀80年代，在他的倡導和組織之下，組建了大連市教育科學研究所，之后各縣區(qū)相繼組建了科研室，從此大連的基礎教育戰(zhàn)線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教學研究。他提出了一系列教育思想，其中最具特色，影響最廣泛的是他的三個教育假說——“情·知教育假說”“德育階段連續(xù)假說”“教育運轉(zhuǎn)機制活力假說”。他為教育研究樹立了典范，他做教育研究的突出特點是著力于教育思想的研究，因為教育思想是教育中的主要矛盾，是影響教育質(zhì)量的根本因素;他教育研究的作風也值得我們學習。

他是我從事教育研究的引路人，與他結(jié)識之后，拜訪他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次拜訪，我們所談的問題，無一例外都是關于教育和教育研究中的問題。就是在這些數(shù)不清的談話中，使我加深了對教育的理解，逐步認清了教育研究，知道了什么是教育研究，為什么要進行研究，應該怎樣進行教育研究。他與我之間的交流完全是平等對話，他從不把現(xiàn)成的結(jié)論告訴我，更不會把他的想法強加于我，而總是讓我自己去思考，去判斷，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認為開發(fā)教育力量的能力是校長的基本能力

隋庭升（原大連市沙河口區(qū)中山路小學校長） 走上校長崗位的第二年，我認識了冷老。冷老非常認真地對我說，一個校長不一定對各學科都內(nèi)行，但有一門學科——教育科學卻必須是通曉的。說實話，教育科學的內(nèi)涵，當時的我根本說不出一二來，談什么“通曉”??！冷老就校長的話題講了很多，有些話我似懂非懂，但有兩點我聽得非常認真和投入：

第一，關于校長最基本的能力品質(zhì)。他認為，善于培養(yǎng)與開發(fā)教育力量的能力是校長的基本能力。所謂教育力量就是教師的力量。優(yōu)秀的校長，應該是有能力激勵教師事業(yè)心和工作熱情的校長。關心教師，熟悉教師的工作情況和進步情況，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點滴進步，如數(shù)家珍;關心每個人的缺點錯誤，如疾在身。這樣才能激勵教師振奮精神，努力工作。

第二，關于校長的威信建立。他認為，領導者的威信由多種因素組成，職務本身就包含了一定的權(quán)威，不能履行職責，管理上軟弱無力的校長是談不到威信的;單靠權(quán)力說外行話，拿不出正確主張，不善于組織工作的校長也不能建立威信;最重要的，還是校長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道德品質(zhì)的高尚與低劣，對于建立校長的威信起著直接的決定的作用。學校教育中有許多是非問題，如教育思想、教育方法的高低優(yōu)劣問題，應當通過研究討論、實驗對比的方法加以解決，不要動則由領導作結(jié)論，有威信的領導講話尤應慎重。權(quán)力在手不等于真理在手，不要以為自己講了沒有反對意見就萬事大吉了，有些時候沒有反對意見，并不是因為真理在你那一邊，而是因為權(quán)力在你那一邊。因此，做校長的切不可把威信當砝碼加在真理的天平上，這不利于培養(yǎng)良好的學風，也將有損于領導的威信。領導的能力是領導威信的必要條件，一定的領導威信又是一定領導能力的保證。

為了盡快提高自身的素質(zhì)，冷老建議我從身邊小事做起，堅持寫隨筆。我照著冷老的路子，一寫就是20多年，對我的成長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我深深體會到，寫教育隨筆，挖掘身邊的教育資源，會產(chǎn)生巨大的教育效益。教育資源比比皆是，關鍵是校長要做有心人，一點一滴去挖掘。

辦學者的堅強后盾和強大精神支柱

韓玲（原大連市中山區(qū)桃源小學校長） 我的第一篇論文是在冷老的鼓勵下寫成并獲獎的。之后每次見到他，我都能從他身上得到一種巨大的精神鼓舞。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冷老雖然在教育理論方面博學多才，對教育有著深刻的理解，但他從不把自己的觀點強加于人。他總是那么尊重別人的意見，善于發(fā)現(xiàn)別人的長處。他熱情而又謙遜，誠懇而又平易，讓人如迎春風、如沐春雨。正是因為冷老這樣的人品和學品，給我的思想松了綁，激發(fā)了我的創(chuàng)造思維。在辦學過程中，我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并能堅持下去。桃源小學所取得的榮譽，凝聚著冷老的智慧。

最讓我刻骨銘心的是，冷老指引我走向了私立辦學之路。退休后，當時的入學難和高學額使我這個從教40多年、當了十幾年小學校長的教育工作者深有感觸。長時間的思考使我認識到，中國教育要想走出困境，必須多渠道辦學。這個想法得到了冷老的大力支持。辦學之初，幾經(jīng)磨難，冷老總是寫信鼓勵我。他說，一個教育工作者能在煩瑣的業(yè)務中始終保持先進的教育思想，創(chuàng)造性地探索教育理論，而又符合時代的需要，這才叫真學識;把真學識付諸實踐，并取得優(yōu)異成績，當教師便是優(yōu)秀教師，當校長便是著名校長，這才叫真才能;更不容易的是，在本來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擔，安度晚年生活的時候，仍然懷著一顆火熱的心，以苦為樂，經(jīng)受種種挫折，一心要為教育事業(yè)添上一筆異彩，這才叫真志氣。對于你，可以說學識、才能、志氣三者兼而有之，令人佩服……這些真誠的話語對于當時的我無異于雪中送炭，讓我精神抖擻，信心百倍。冷老是我辦學的堅強后盾和強大精神支柱。

強調(diào)德育是學校的首要責任

王志州（大連教育科學研究所研究員） 冷冉先生不僅學識淵博，學問深厚，而且學風嚴謹，學德高尚，令人仰慕。先生認為，古今中外有人群就有道德，有學校就有德育，學校和教師應該把德育放在各項工作的首位，首位就是第一位，第一位就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必須優(yōu)先做好的，要把德育作為一項事業(yè)，事業(yè)是需要人全身心投入的。教師如果怕操心，不愿意做學生的思想政治德育工作，教師的師德就要大打折扣了，有師德的教師都會用心來做好德育的。他說：“德育是學校和教師的首要責任，對于這個問題，古人在《清史稿》里的‘化民成俗，基于學校，興賢育德，責在師儒說的就是學校和教師的德育責任問題，學校和教師要對學生終身發(fā)展負責任。”談到教師要用心做好德育，先生是從字源學和語義學的角度切入來談談這個問題的。他用手空劃著，風趣地說：“我們老祖宗在造字的時候就有用心育德的意思，在殷代的甲骨文中就有‘德字的原形?！彼麖娬{(diào)，人要做一個有道德的人，但是一個人有無道德、道德如何，只能在人與人的關系當中才能表現(xiàn)出來。教師只要用心來做德育，把學生裝在心里，與學生建立友好關系，就能做好德育。

先生認為，育德的最好辦法是教師用心去化育，這是德育的最高境界;德育的過程最好是師生能夠進行心與心的交流，德育最好的效果是教師連同教育一同走進學生心里，德育最好目標就是培養(yǎng)學生的良好心性、品性和德行。那么，如何判斷教師是否用心來做德育呢？先生很認真的說：“這要看你知不知道學生心里想什么，學生知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們的心思能不能想到一起，你心里有沒有學生，學生心里有沒有你，你感沒感動過學生的心，你的用心能不能被學生感動。教師與學生之間存有心理的陌生，沒有心鏡的映照，缺乏心情的感動，是學校德育的大忌。用心做德育就是要對學生有愛心，要用心去愛學生。愛心是人的一種美德，既然美德就不是人人都有的，也正因為它是美德，所以只要人人注意道德修養(yǎng)，注重道德實踐，則人人都會生成美德的。教師對學生的愛不是小愛（父母之本能的愛），而是大愛（理性之博愛），所以，教師要有大愛之心，要大愛無疆，大愛無類。”

為我國當代教育史貢獻了寶貴的教育思想

梁衛(wèi)（原大連市教研科學研究所所長） 冷冉的教育思想是我國當代教育史上的一筆寶貴財富，其教育思想的邏輯結(jié)構(gòu)是由教育價值理論、教育基礎理論和教育應用理論三個維度構(gòu)成的，其基本內(nèi)容是由“一條主線”（教育社會化定向干預論）“三個支點”（階段連續(xù)德育體系假說、“情·知教學”思想、學校管理運行機制活力說）和“泛散論群”（基本理論之外對其他教育理論和問題的論述）架構(gòu)而成。

有學者對我國教育學術領域最具權(quán)威和影響的《教育研究》雜志1980—1991年的作者群做過分析統(tǒng)計，能在教育研究上發(fā)表10篇以上文章的作者，國內(nèi)僅有7位，冷老居第3位。實際上，從1978年開始，冷老在《教育研究》上共發(fā)表16篇教育學術論文，在20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冷冉逐步形成了具有鮮明個性特征的教育思想體系。

冷冉對中國教育的思考，始終基于遵循教育規(guī)律和關注學生發(fā)展，具有原創(chuàng)性、超前性、科學性、實踐性、樸實性和可行性的特征，具有明顯的地方教育實踐特色和普遍指導意義。他的教育主張不僅在理論上經(jīng)得起論證，在時間上也經(jīng)得起驗證，在實踐上有可重復操作的價值，因而表現(xiàn)出獨特的研究和應用價值。實踐證明，冷老的教育思想與素質(zhì)教育思想是一致的，新課程標準的三維目標與“情·知教學”的目標，在內(nèi)涵上是一致的;教育部編發(fā)的基礎教育課程改革通識培訓教材中，吸納了“情·知教學”的思想觀點;立體結(jié)構(gòu)與自主合作探究學習方式有異曲同工之妙，教會學習為新課程實施提供了具體的思想方法……冷老的許多論述，在新一輪國家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的實踐中被再次證明是正確的。

（摘自2008年《大連教育·紀念冷冉特刊》）

（責任編輯：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