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英國的威廉·莎士比亞(1564—1616)是歐洲偉大的文藝復興時期的劇作家、詩人,他的戲劇是世界經(jīng)典文學,被譽為世界最為杰出的藝術(shù)家之一。他的十四行詩行文高雅,是不可多得的經(jīng)典,在莎士比亞研究中占有不小地位,其中多為詩人歌頌愛情、贊美生活和探討生活的美。
關(guān)鍵詞:莎士比亞;愛情詩;情趣
作者簡介:童璟(1988.4.25—),就讀于湘潭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yè)。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2
在文學作品里面中詩是一個重要的類別,《尚書·堯典》中記舜的話說:“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無論是西方的詩歌還是東方的詩歌都是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的寄托,抒發(fā)作者對自己的情感世界和生活的有力載體。很多詩人借詩抒懷也造就許多經(jīng)典的作品,當然更多的是包含作者對于這個世界的所思所感流傳了下來。而我們常說寫詩是言志,讀詩則必有體會詩的境界一說。詩的境界是情趣與意向的融合;情趣是感受來的,起于自我,是不可描述的,來源于生活經(jīng)驗?!?】由此可見,詩中的情趣是十分重要的,一首好詩必是情趣與意象恰如其分的結(jié)合,情景相生,“超以象外,得其圜中”就如司空圖所說。而莎士比亞人們現(xiàn)時更為關(guān)注的是他的戲劇作品,關(guān)于他的戲劇作品的研究舉不勝舉,但是對他的愛情詩研究則較少,同時關(guān)于其中情趣所在也研究不夠,下面從人倫和宗教哲學來談?wù)勆勘葋啇矍樵姷那槿に凇?/p>
一、人倫方面
在人倫方面中西方差異很大,西方的詩的主題大多以愛情、戀愛占主要部分,在西方的詩作品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對戀人和愛情以及生活中大愛的歌頌,而在中國詩歌中雖然不缺少愛情的主題,但更多的側(cè)重是朋友的情誼、天地君親師等人倫和各種關(guān)于民生大事、愛國情懷等。西方整個社會氛圍轉(zhuǎn)變在文藝復興后,隨著人文主義的興起,人們對自身和他人的關(guān)注加強,從神的關(guān)注轉(zhuǎn)變到了人的關(guān)注,對個人的情感需求和欲望滿足有了更為深層次的了解與釋放,而中國在家族式的社會模式下更多的是將關(guān)注給予了家國天下,畢竟在社會里對家族的維護就是家族成員安身立命的根本,而后由家族外在的國家的興亡更是極其在意,而對于閨閣內(nèi)室給予的關(guān)注并不是太多,若是太過于關(guān)注內(nèi)幃之事則是一件讓人詬病的事,中國社會認為社會的中堅力量尤其是男子過于在意閨閣則是軟弱、無男子氣概的表現(xiàn),大多數(shù)社會主流認為大丈夫應在外建功立業(yè)而不是藏于內(nèi)幃。同時,中國強調(diào)的夫妻愛情模式無非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溫和的相處模式,不是轟轟烈烈的模式,即使有文君夜奔等等大膽而熱烈追求自己愛情的例子,但更多的則是遵循三從四德、女訓、女戒的教條謹守夫婦之道。而西方對于愛情的模式則是熱烈而又高調(diào)的,以愛情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珍貴事物,甚至為了愛情而決斗而贏得社會美名的貴族比比皆是,在書信往來之時,在詩歌里對自己戀人的歌頌都是西方詩歌常見的主題,以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中的十八首為例:
我怎能把你與夏天相比擬?
你比夏天更可愛也更溫柔。
作者將他的情人與夏天相比,大方的贊美她比夏天更溫柔更可愛,直接而又大膽,這在中國的詩歌中是幾乎很難見到的,中國詩歌雖然也不是沒有對自己愛人的描寫,但更多的是以他物或者十分含蓄的描寫來表達愛慕之情,例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其描述則更為含蓄優(yōu)雅,不似莎士比亞詩中那般直白熱烈。當然在中國詩歌中愛情這個主題沒有西方詩歌中那么濃重是有幾個原因的。首先,西方社會雖然也是國家社會,但更為側(cè)重的卻是個人方面,各個家庭成員對于自身的追求是層次的,他們生活關(guān)注的是自己的情感與家庭。而反觀中國社會,儒家所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最后的目標是天下這個大的范疇,道家雖講究無為而治,但最后仍是落在一個治上,文人騷客莫不是期待國家興盛,自己的學說、主張思想抱負得以實現(xiàn),在諸家思想的影響下,中國文人常信奉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準則,以志向高遠視為高境界,以致仕為自己的目標,以著書立說為大成,希望自己能在青史留名,文墨以傳千秋后世而為榮。因此文人騷客常常以致仕為目標,以兒女情長為末流,所以詩歌作品也以朋友的情誼、君臣的恩義、父子的天倫孝道和各種關(guān)于民生大事、愛國情懷等為主題居多,而描寫男女情愛等閨閣內(nèi)事較少。其次,西方女性地位比中國社會較高,當時莎士比亞正處于伊麗莎白一世統(tǒng)治的鼎盛時期,在之前和之后都有女性作為女王登上國家領(lǐng)導人的位置,女性可以受教育識字,在學問上常常能與男子一較高下,同時期還有許多女性能從事寫作與詩歌創(chuàng)作,即使不是大范圍和大規(guī)模的創(chuàng)作,但是也足以說明女性地位不是一種從屬、附屬的地位。而中國古代是男權(quán)社會,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遵從三從四德,女子能學習的不過是女訓、女戒、女德等教條書籍,抹殺了女性的天性,讓其成為男子甚至整個家族的從屬、附屬,沒有了自我的女性在中國古代社會是可悲的。而夫妻恩愛常常遵循倫理觀念,丈夫更是將功名看得比較重,兒女情長是不占主流的,若是夫婿稍有對閨閣有垂憐,必被人恥笑貪戀閨閣內(nèi)幃,不被社會主流所接受。最后,中西方戀愛觀念差異也很大,一方大膽、坦然而熱烈,而另一方則含蓄、隱晦、溫和。西方人重視戀愛,有“戀愛最上” 的標語;中國人重視婚姻而輕視戀愛,真正的戀愛往往見于“桑間濮上”。因此,我們可以說西方詩人要在戀愛中實現(xiàn)人生,中國詩人往往只求在戀愛中消遣人生。【2】
當然,并不是中國的愛情詩比不上西方的愛情詩,只是西方的愛情詩大多數(shù)大膽而熱情,而中國的愛情詩則是含蓄為主,正如我們?nèi)说乃季S與生活方式一樣。眾所周知,“愛情”是詩歌創(chuàng)作里面永恒的主題,常教人相思情難無法自拔,很多詩歌寫起來都是美輪美奐,叫人聞之落淚或是羞澀難當,如果說西方是火一樣的絢麗而熱情,而中國則如水般柔美而溫和。
二、宗教和哲學
西方詩比中國詩深廣,就因為它有較為深廣的哲學和宗教在培養(yǎng)它的根干?!?】而西方宗教哲學多源于《圣經(jīng)》,該書在西方世界影響深遠,也可稱為西方世界的“元典”。關(guān)于基督教經(jīng)典《圣經(jīng)》,19世紀末英國著名生物學家赫胥黎曾說過:“三百年來,英國歷史最好的、最高貴的一切,其生命都和此書交織在一起,這是個偉大的歷史事實。”【4】在研究莎士比亞作品的過程中,很多研究者發(fā)現(xiàn)莎士比亞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受到《圣經(jīng)》影響很多。英國學者柏格思曾經(jīng)指出:“莎士比亞汲取《圣經(jīng)》的井泉如此之深,甚至可以說,沒有《圣經(jīng)》便沒有莎士比亞的作品?!薄?】通過莎士比亞的愛情詩中對于伴侶的描寫我們知道,他視愛侶為友,為生命的唯一,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陽光,在莎士比亞作品里愛情都是永恒不滅的,這與《圣經(jīng)》中廣大深遠的“愛”在一定程度上有相通之處,它們都是照亮人們心靈的明燈,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與嫻靜。就如《舊約·雅歌》說,“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愛情,眾水不能熄滅,大水也不能淹沒,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就全被蔑視。這些“愛”正如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125首中所寫:
別把我的愛情叫做偶像崇拜
也別把我的愛人當作偶像,
只因我的詩歌和贊美都只獻給一個人,
為一個,永不改變。
我的愛人今日溫柔,明日溫柔,
那美好的心腸永久不變——
所有我的詩歌頌揚你的敦厚,
只表達一種心情,沒有改變,
“真、善、美”是我全部主題
“真、善、美”萬變不離其宗
《圣經(jīng)》所宣揚的愛就是真善美的大愛,是上帝對人類的愛,還有兄弟、朋友、伴侶之間的愛,大愛無形包含了世界所有一切的美好。這與莎士比亞詩中對愛的描寫是相似的,莎士比亞在他的十四行詩里體現(xiàn)了他的宗教情緒和宗教精神,對這種大愛進行歌頌和贊美。同時,《舊約·傳道書》 說,“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無新事。指的是世上的事情循環(huán)往復,一切照舊,體現(xiàn)了輪回與永恒的主題,表示世界上的事情在輪回中又是永恒發(fā)展的,看似是新事物其實也是輪回往復的,看似是舊事物,其實也是永恒向前發(fā)展的。這和哲學里一切事物都是發(fā)展,而發(fā)展都是沿著螺旋的軌跡向前,看似不是一樣的事物又是遵循了同樣的軌跡,看似相同的事物其實也是新近發(fā)展輪回的事物。而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中也對永恒和輪回提出了自己的體會,與圣經(jīng)中的主題交相呼應。以十四行詩第十八首為例:
不論何種美的事物總會凋落,
因時間或大自然的變化而流轉(zhuǎn),
但你的永恒的夏日將永不逝去,
你不會失去你俊美的儀容,
死神無法夸耀說你在他的陰影中行走,
只要你在這不朽的詩句中生息。
只要人們活著一天,長著眼睛,
此詩將長存,并給予你不朽的生命。
詩中講到雖然美的事物總會凋零,隨著輪回的開始又是永恒存在的,美和愛會存在于詩句中永恒不朽,只要人們活著一天,睜著眼睛,詩句里的美和愛將讓他的愛侶長存不朽,因為美和愛是人們所追求的永恒。這和《圣經(jīng)》中所提到的輪回與永恒的主題切合,莎士比亞的詩集中體現(xiàn)了他對圣經(jīng)的熟悉,在詩句里時常與圣經(jīng)里的描寫一致,字里行間處處自然地流露正是馬克思、恩格斯最為贊揚的“莎士比亞化”的具體表現(xiàn)之一。而中國愛情詩里的描寫常常流露出一種求不得和已失去的苦楚,正是中國宗教哲學里對于欲望的遏制的最好體現(xiàn),例如佛家常說一切皆虛幻,不可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等,都是表達了一切情愛都是鏡花水月,是求之不得,無法握到手里的實物,是虛幻泡影。這也讓中國的愛情詩蒙上了朦朧的色彩,都是隔水望山隱隱約約,朦朦朧朧,似有還無,也讓詩句間的愛情總是帶了那么點凄苦和易逝去,也讓愛在中國詩里更為平淡。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佛經(jīng)對人生里欲望和情緒的淡化,讓中國的愛侶們更關(guān)注于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挈闊等相伴到老的淡然終老,而不是轟轟烈烈,鮮衣怒馬,逍遙一世的策馬紅塵。
最后,莎士比亞愛情詩中對于不朽的描寫與柏拉圖的“不朽”也是有相似之處的。腐朽和不朽、現(xiàn)實和理想、表象和本質(zhì)這些二元對立體貫穿柏拉圖主義的始終,其中包括靈魂不滅學說、理念理論和愛欲學說。靈魂不滅學說闡述了肉體是腐朽的,靈魂是不朽的,這是《斐多篇》的主題之一;柏拉圖從三個方面而來論證靈魂的不朽:回憶說論證;運動說論證;神圣性論證。柏拉圖宣稱靈魂是肉體的本體,肉體只是靈魂的短暫居所。靈魂是無形的、不朽的,而肉體是物質(zhì)的、腐朽的。【6】莎士比亞在詩中對愛情的不朽,真善美的不朽,死亡的不朽都有進行詳細的描寫,特別是對靈魂的不朽的描述,讓人更為觸動。人生來必死的結(jié)局是傷感的,人都是害怕面對死亡的,多少詩句里描寫死亡都是陰郁而晦澀的,而莎士比亞則是直面死亡的事實,以真、善、美存在的不朽來論證美好的靈魂是不朽不滅的,永遠存在于詩詞字里行間,這不過是最好的結(jié)局。因為即使是在生活里追求熱烈而美好的愛情,也最終敵不過歲月,人間最悲哀的莫過于英雄末路,美人遲暮,隨著歲月的逝去,美人已經(jīng)葬在了杏花春雨里,而英雄已經(jīng)馬革裹尸消逝在那一場轟轟烈烈慘烈凄然的戰(zhàn)事里。因此在很多詩人的作品里說到英雄美人就理當人間不許見白頭,美好的事物就在它最美的那一剎那就戛然而止,永遠停留在它最美的一刻,再無后章去描述后面的不得不面對的遺憾和悲傷。但是在莎士比亞的愛情詩里,他贊美愛情和愛侶,坦然接受輪回的考驗,以詩篇的和靈魂的不朽來書寫愛情的不朽,即使有死亡的存在但是也有永恒的不朽,他以這樣的詩句讓我們對生活和愛情有了更為深層次的理解和感悟。從莎士比亞的詩里我們能發(fā)現(xiàn)莎士比亞創(chuàng)作過程中受到西方的宗教和哲學的影響很深,在他的詩集里雋永的字詞間處處流露著深厚的功底,讓我們對這位文學巨匠更為欽佩。而中國愛情詩里對于愛情則是懷念與追悼曾經(jīng)的美好,超脫了愛情的甜與苦有了一種超然的心態(tài),坦然面對人生。佛經(jīng)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講求心境放下,四大皆空,因此中國大多愛情詩里最后對于情愛的執(zhí)迷多數(shù)坦然而淡然地放下,回歸于一種超然的心態(tài),從而才能坦然的回味曾經(jīng)的美好與快樂,不帶功利和其他色彩地去回憶自己的人生。這里莎士比亞和中國愛情詩對于不朽的見解是有相似之處的,都是坦然的接受,不執(zhí)迷于當下。
三、總結(jié)
莎士比亞是一個偉大的巨匠,就如同時代的戲劇家本·瓊生所說“他不屬于一個時代,而屬于所有世紀”。他所代表的西方詩歌與中國詩歌存在很大差異,各有優(yōu)勢和特點,影響了后來的許多文學創(chuàng)造者。本文從人倫和宗教、哲學方面論述了莎士比亞愛情詩的情趣所在。文學就像是土壤里的種子,需要各方面的滋養(yǎng)才能開出美麗的花朵,和中國詩歌相比,莎士比亞的愛情詩里受到的宗教哲學影響更深,當然這也與中國宗教哲學的發(fā)展有很大關(guān)系,但是我們從中不難看出莎士比亞愛情詩的魅力所在,正是這些養(yǎng)分滋養(yǎng)了詩歌這顆種子,開出了這么美麗的花朵。
注釋:
【1】朱光潛.詩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45頁.
【2】朱光潛.詩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55頁.
【3】朱光潛.詩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58頁.
【4】 轉(zhuǎn)引自楊周翰.十七世紀英國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14頁.
【5】 轉(zhuǎn)引自朱維之.基督教與文學.[M].上海:上海書店,1992年版,第64頁.
【6】 劉靜.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中對“不朽”的精神朝圣.[J],安徽文學,2009 ,第11期:150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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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莎士比亞.莎士比亞情詩錄.張秀章,解靈芝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6]、許海燕.莎士比亞.沈陽:遼海出版社,1998年版.
[7]、 李偉民.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中的基督教觀念.四川師范大學學報,2006年,第5期.
[8]、 劉靜.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中對“不朽”的精神朝圣.安徽文學,2009 ,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