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報道的敘述者分析

　　【摘 要】《南方周末》以深度報道著稱于世，本文依據(jù)敘事學理論，對《南方周末》頭版報道的敘述主體進行分析，探討其深度報道的敘事策略。
　　【關(guān)鍵詞】《南方周末》 深度報道 敘述者
　　
　　敘述者是“敘述文本的講述者”①，是“敘述文本中最中心的概念?！雹跊]有敘述者的文本是不可能的。敘述者“在文本中的表現(xiàn)程度和方式，以及隱含的選擇，賦予了文本以特征?！雹坌侣剤蟮烂刻於荚跀⑹拢从吃谛侣勎谋旧?，真實是其立身之本，生命所在。本文以《南方周末》（以下簡稱南周）2011年頭版深度報道中的敘述者為分析對象，管窺南周深度報道的敘事策略和傾向性。
　　一、樣本選擇
　　南周以深度報道見長，頭版更是以深度報道著稱。深度報道是指“新聞傳媒在相對集中的事件和板塊中，努力運用廣視角、大內(nèi)容、深層次、多手法的思想視域與報道方式對某新聞事件、新聞現(xiàn)象所進行的專門話題報道或問題研究報道?！雹茉?011年的頭版中，南周共刊載了51篇報道，其中有46篇為深度報道，題材包括軍事、政治、經(jīng)濟、社會等方面，尤以社會新聞為主，通過對社會事件的深度挖掘，反思中國現(xiàn)存“國民性之矛盾、社會轉(zhuǎn)型之復雜、民意之多變、利益之流轉(zhuǎn)”⑤問題。
　　二、敘述者分析
　　文本敘述過程歸根結(jié)底是人的敘述，人是事件的主體，推動事件的發(fā)展與演進?？v覽南周深度報道，都以記者為第一敘述人敘述事實。同時文本中還出現(xiàn)了人物敘述者，即第二敘述者。記者并不是時時在場，他常常以外在敘述者的身份隱藏在敘述之外，運用全知視角觀察事件，為受眾提供全方位信息。通過人稱的安排和轉(zhuǎn)換反映敘述文本的寫作策略和作者的傾向性。
　　1、內(nèi)隱敘述者與外顯敘述者相交織
　　內(nèi)隱敘述者，指的是記者在文本敘述中將自己的身份隱藏起來，讓故事按照自身的邏輯向前發(fā)展，受眾覺察不到敘述者的存在。“這樣的敘述者是一個非侵入的敘述者，在敘述文本中以最低限度的操縱來表現(xiàn)情境與事件”。⑥外顯敘述者是記者出場敘述故事，他暴露在文本之中，提醒受眾記者在現(xiàn)場。
　　南周中，記者的這兩種表現(xiàn)方式相互交織?！兜貋y了，心卻不亂 在大震災里讀日本》，記者描繪了日本人在大災難面前隱忍、有序和協(xié)作的場面。“日本人在加油站前排隊，在超市前排隊，在電話亭前排隊。只要他們看見前面站著兩三個，都會自然而然地排在后面?！睆倪@一描繪中，我們只看到一個敘述場面，似乎看不見敘述者，但是并不存在敘述者缺席的情況，只是敘述者最大限度的將自己隱身于場景之外。而內(nèi)心世界，除非通過被敘述者自己的口中說出來，否則無法保證新聞的真實性?！昂趬簤旱娜肆鳌?、 “靜默的表情和步履”等，這些都可以通過記者的眼睛捕捉到。即使描寫日本人的心態(tài)，記者也是通過場景表現(xiàn)進行猜測，如“地震對于日本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個趔趄”。 “或許”這個猜測性字眼，更大限度的維護新聞報道的真實。
　　但是記者長時間隱身，又會使受眾質(zhì)疑文本的真實性。記者的出場可以讓受眾感知到，他確實在第一現(xiàn)場為觀眾做報道，在情感上更加貼近受眾?！坝捎谟辛艘粋€實體的人到現(xiàn)場去觀察，事實變得具體可感，敘述更客觀?！雹咭虼宋覀兛吹侥现艿臄⑹稣咴谖谋局刑鰜恚C實記者的存在，“南方周末記者還注意到事業(yè)單位和國有企業(yè)，由于政事不分政企不分，成為許多官員的‘賺錢機器’。”（《科級腐敗已成隱患 千萬級“小官巨貪”十年查處愈多》）“南方周末記者在交城縣天寧鎮(zhèn)永寧南街的小巷里曲折前行，找到了華國鋒的‘故居’”（《“太寒酸了對不起老人家”山西交城修建華國鋒陵墓》）……
　　2、形象敘述者與人物敘述者相伴隨
　　從敘述層次上看，敘述者分為形象敘述者（事件外敘述者）和人物敘述者（事件內(nèi)敘述者）?！耙粋€處于其所敘述的故事‘上面’或高于這個故事層次的敘述者是故事外敘述者?！雹嗨菓騽∈匠尸F(xiàn)和敘述性概括的結(jié)合體，華萊士稱之為“第三人稱有限視點”⑨，斯坦?jié)蔂杽t稱為“形象敘述”⑩。事件內(nèi)敘述者，指事件當事人對事件的“現(xiàn)身說法”，是文本的第二層次敘述者，“故事內(nèi)敘述者不僅承擔著敘述的任務，他或她同時也是所講述的情境與事件中的一個人物，既以一個人物的身份活動，也與故事中的其他人物形成交流?！雹?br/>　　在南周中，形象敘述者的背后總有人物敘述者相伴隨。而人物敘述者的身份具有多樣性，包括事件當事人、專家學者等。形象敘述者成為第一層次的敘述者統(tǒng)領(lǐng)著全局，人物敘述者作為第二層次敘述者構(gòu)成文本的血肉。在《“倒賣”學生工——富士康“團購”職技校批發(fā)》，記者調(diào)查了在讀職技校學生的去向，發(fā)現(xiàn)許多在讀職技校學生更多時間里被派往富士康充當實習生。形象敘述者運用全知視角整體勾勒問題存在的嚴重性，“這些從技校來‘實習’的學生，他們多數(shù)是未成年工。其工作強度、加班時間等，與社會招聘的工人無異?！苯又M第二層次人物敘述者對現(xiàn)象的評說，“‘這些職業(yè)教育學校已經(jīng)成為了給工廠提供年輕、廉價、馴服的勞動力的中介公司。’學者潘毅說”。文本對人物敘述者的陳述采用直接引語，敘述的精確度達到最大化。文本還以當事人作為第二層次敘述者，采用第三人稱轉(zhuǎn)述、直接引語、間接引語的方式，還原人物敘述者的生活本像，通過限知視角的展示，豐富了寫作手法也保證了敘述的真實性。“黃夏3月8日進廠，這個月工作了20天左右，拿到1300塊錢，全都寄回家給媽媽，自己靠學校發(fā)的補助生活?！睘榱烁N近敘述主體，文本又采用自由式直接引語，“黃夏開始琢磨自己當初讀技校的選擇：‘我所從事的工種，和富士康通過社會招聘進來的工人一模一樣，收入也一模一樣?！?。通過形象的第一敘述主體、人物的第二敘事主體變換的敘述方式，文本呈現(xiàn)出層次性和多元性。兩種敘述者的交替也體現(xiàn)了問題展示與證實的關(guān)系。“由于許多新聞事件發(fā)生的當時，新聞記者都無法親臨現(xiàn)場，這樣，新聞事實就只能從各個證人的眼光來敘述和透視?！雹?br/>　　3、可信敘述者與不可信敘述者相依存
　　依據(jù)第一敘述主體對第二敘述主體的態(tài)度，南周文本中可靠敘述者與不可靠敘述者相互依存?；诘诙⑹稣邔κ聦嵉南喾c背離，可靠敘述者與新聞事實是對應關(guān)系，而不可靠的敘述者則是對新聞事實的否認和辯解。兩種敘述者的存在體現(xiàn)敘述過程的平衡。
　　在南周文本中，我們可以找到這兩種敘述主體的平衡。在《上訪就是“聚眾擾亂公共秩序”？政府為截訪，法令用亂了》中，代課教師王錢香們被清退后，發(fā)現(xiàn)一些代課老師卻得以“轉(zhuǎn)編”，而縣教育局在“轉(zhuǎn)編”資格認定和程序上極不透明。為爭取自身利益，在與所在地權(quán)力部門斡旋無獲下，選擇了上訪，但是上訪的路因當?shù)叵嚓P(guān)機關(guān)百般阻擾而堵死。文本第二敘述人為事件的三方：當事方、對立方、中立方。當事方代表是王錢香，對立方是九江縣教育局、九江縣公安局，中立方是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湛中樂、長期研究上訪的學者。第一敘述者讓每一方都發(fā)言。當事方王錢香們維權(quán)之路屢遭艱辛，無奈下，決定再次上訪，她感慨的說“我再不相信他們的話了，要到省里去，到北京去?！睂α⒎娇h公安局政治處主任直接告訴記者“王錢香上訪反映的問題已經(jīng)終結(jié)，她再上訪就屬于纏訪，按照法律程序，是可以處理她的。”學者站在更加超脫的位置評說事件，湛中樂認為“從國務院行政法規(guī)，到地方性法規(guī)，最后到規(guī)范性文件，可以看到，被憲法與《信訪條例》保障的公民信訪權(quán)利，在一步一步縮水?！遍L期研究上訪的法律學者指出“這是一種非法行為，立法法從來沒有把行政法規(guī)的解釋權(quán)授予政府”。由于處于中立方，又處于法律解釋的權(quán)威地位，他們對事件的評價和法律解釋就更具有說服力。通過第三方解說，受眾知曉了當事方是可靠敘述者，而對立的公權(quán)力方是不可靠敘述者。第一敘述者沒有干預事件的發(fā)展，做出自己的評說，只是將三方的觀點平行放置于文本敘述中，讓他們自由發(fā)言，但是透過這紛繁的表象，受眾已經(jīng)獲得了事實真相的相關(guān)信息。
　　
　　4、客觀敘述者與干預敘述者相夾雜
　　從敘述者對事件的立場上看，可分為客觀敘述者和干預敘述者?？陀^敘述者，指敘述主體不動聲色的安排事實，依靠事實本身的邏輯力量，“給讀者以經(jīng)久不滅的印象”。⒀干預敘述者，一般指敘述者對事件、人物進行評價。敘述者的干預起到解釋、判斷與概括的作用。在南周的深度報道中，敘述者干預更多表現(xiàn)為價值判斷。
　　從篇幅上看，客觀的敘述者出現(xiàn)的比例超過干預敘述者的身份，南周敘述者通過只言片語的評說體現(xiàn)報紙的傾向性?？傮w來說，南周深度報道采用新聞專業(yè)主義的操作方式，呈現(xiàn)精英化的筆調(diào)和草根性立足點。南周首先表現(xiàn)為客觀敘述者，通過各方面新聞事實的鋪陳敘述，保持文本的平衡。其次，在行文中，客觀敘述者轉(zhuǎn)變?yōu)楦深A敘述者。這種干預分布在文本中，有的是開篇總評，定下基調(diào)，“對于災難，日本人的靈魂中有著坦然接受與堅持到底的精神。……實際中的體現(xiàn)就是忍讓、節(jié)制、自我管理與相互協(xié)調(diào)。”（《地亂了，心卻不亂 在大震災里讀日本》）有的在行文中針對事實作出判斷“‘香港是我家’的歸宿感隨快速騰飛的經(jīng)濟而得以強化為一種強烈的優(yōu)越感?！保ā度蹱幾h內(nèi)地新移民 香港不高興？》）這是敘述者在回顧上世紀70年代，香港當?shù)鼐用衩鎸呏酊F的大陸移民的心態(tài)評述。也有將評論置于篇尾進行總括性評價“無論如何，故宮是屬于公眾的博物館，對于每個人，那里都應該是美好和開放無阻的”（《夜宴紫禁城》），這是故宮新修葺的建福宮只面向上層人士開放，敘述者在調(diào)查之后進行的價值判斷。南周干預敘述者像一位觀察者和思考者，帶著問題，娓娓敘說事實，在某些時候，以高出事實的姿態(tài)，進行只言片語的評說。這些評論文字簡潔、洗練、暢達，與敘述的事實很好的融為一體，猶如一股從事實大河中滲透出的涓涓細流，令受眾耳目一新，也提升了受眾的認識，自然而不突兀。更多時候，第一敘述人將評論讓位于專家學者，以他們之口表達自己的思考和看法，讓干預敘述者轉(zhuǎn)換為客觀敘述人。
　　總體來說，南周在敘事中，透過不同敘述主體的變換和設(shè)置，既堅持了新聞客觀真實的原則，又使文本更加立體可感，同時在字里行間透露了傾向性，“正是這種堅持不懈和新聞專業(yè)主義朝向為它贏得了公信力和影響力。”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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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廣西大學2010級新聞學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