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男人

　　成為婚姻的燃料
　　鄰居張媽媽神秘兮兮地跟易紅說，“你家程老板每天中午都去6幢4號樓的韋小姐家，要呆到三點多鐘。像兩口子一樣在會所游泳，嘖嘖嘖……”易紅心抽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韋小姐是我家理財顧問。她這么年輕漂亮，怎么可能看得上老程？”當(dāng)然，易紅這么說，是黑夜吹口哨——自己給自己壓驚，她不愿意被張媽媽這樣的人同情是真。
　　“男人把婚姻視作自己服務(wù)的一個機構(gòu)，而女人把婚姻視為甜蜜的童話故事。”這種說法對易紅不合適，她把自己當(dāng)作婚姻里的燃料，竭盡全力為家人發(fā)光發(fā)熱。
　　12歲那年，易紅母親中風(fēng)癱臥病床，父親邊上班邊照顧兩個孩子還要伺候病中的母親，母親病逝時，身上一點褥瘡也沒有，人人都說父親是好男人。母親過世，本以為父親可以稍微輕松一點，毫無征兆地在母親的頭七之夜，父親悄無聲息在睡夢中過世了。醫(yī)生說是過勞死。母親的死，姐弟倆還有漫長的時間鋪墊，父親的離世，對于剛讀高二的易紅來說是晴天霹靂，神一樣的男人累死了。以后我有男人，一定不讓他受苦受累。16歲的易紅對自己這么說。
　　為了照顧弟弟，易紅退學(xué)頂替父親進了珠寶加工廠，做了兩年的珠寶打磨拋光。易紅的父親生前在設(shè)計科，可能得父親的遺傳，沒有受過任何訓(xùn)練，易紅畫的畫也像模像樣。18歲那年，在設(shè)計科老科長的幫助下，易紅調(diào)到父親生前工作的科室。廠里的人說，老科長最后十年的工作，就是培養(yǎng)了易紅，讓易紅從繪圖員成為廠里項尖的珠寶設(shè)計師。
　　那近十年的光陰，易紅除學(xué)到了老科長的全套手藝：原料鑒定、珠寶設(shè)計……其他的，她諱莫如深。老科長比易紅年長近30歲，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有過各種傳言，當(dāng)事人一直沉默。老科長退休后跟著兒子去了另一座城市，他的存在之于易紅像沙畫，美麗也罷夢幻也罷，一陣風(fēng)，吹得干干凈凈。孑然一身的易紅年近28，大學(xué)已畢業(yè)的弟弟易藍為姐姐錯過最好的婚配年紀著急遺憾之際，易紅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對象是易紅在工藝美專進修時認識的一個老師，叫程方平。
　　程方平比易紅小一歲。教美學(xué)，擅書法，長得玉樹臨風(fēng)。可惜帥不能當(dāng)飯吃，戀愛多年的女友嫌他窮離開，程方平灰心沮喪舔舐失戀傷口，會照顧人的易紅出現(xiàn)了，很快兩人便決定結(jié)婚。若論長相，易紅未達到程方平的美學(xué)要點，每每有人說起他們是女才男貌，程方平都要得意地補充說自己是易紅撿來的漏，易紅從不駁嘴，只是笑。易紅按照自己當(dāng)年許下的心愿，成為無所不能的母親、妻子……無微不至地料理家事、有效地參與愛人的工作。她能很快從程方平的美學(xué)理論中汲取靈感用于自己創(chuàng)作。兒子出世后，易藍說姐姐這下有529ffafbb8fed35046435dc69aa5f6f4了兩個“兒子”，被她的照顧、寵愛和保護著丈夫和兒子。
　　壓寨老爺
　　20世紀90年代初，珠寶廠效益越來越差，在易藍的建議下，姐弟倆創(chuàng)建了“紅與藍”珠寶公司。一間小作坊，經(jīng)過幾次擴展，成為集團型企業(yè)，有了上千名從業(yè)人員。易紅事業(yè)大躍進式的發(fā)展過程，程方平?jīng)]有參與。
　　創(chuàng)業(yè)之初，程方平覺得姐弟倆太折騰，欠穩(wěn)妥，強烈地反對過。等到程方平所在學(xué)校升格為學(xué)院，而他晉升教授未果，家大業(yè)大的易紅再次托住了他，程方平下海成為“紅與藍”的董事長。對姐姐的決定，易藍一貫支持，偶爾打趣幾句，“人家有壓寨夫人，我姐有壓寨老爺。”
　　“天生萬物以養(yǎng)儒，儒無一業(yè)可報天”?！皦赫蠣敗背谭狡绞莻€掛名首領(lǐng)。初始，助理給他一些文件簽字，他還會用心地提幾條意見建議，助理每次都委婉提醒他，“這是大易總（指易紅）或小易總（指易藍）同意的?！彼莻€聰明人，文件來了，畫個圈退回助理，他明白公司的經(jīng)營管理仍是易紅姐弟，董事長就是個擺設(shè)，他也樂得做甩手掌柜，務(wù)務(wù)虛，吃吃喝喝，想來來，想走走，逍遙得很。程方平下海最大收獲是生了第二個兒子，還做了原單位的客座教授。
　　第二個孩子出世后，程方平基本上不去公司，大部分時間在家，送大兒子上學(xué)，逗小兒子玩，也讀讀書練練字、在網(wǎng)上下下棋、下午去會所游游泳。
　　這樣的生活程方平悠哉，易紅也安樂。她是做珠寶的，對于電視電影里那種用愚蠢、空虛的幸?；献觼硌b點生活的把式不屑，她覺得儒而兼賈是不可能的?，F(xiàn)在她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丈夫，她像制造“名品精品”一樣打造他，他負責(zé)“儒”，她負責(zé)“賈”，他們是一個腦袋連著兩具軀體。她樂見程方平翩翩風(fēng)度對女性的巨大吸引力，這對公司業(yè)務(wù)來說，是活廣告；她并不擔(dān)心程方平會玩出擦槍走火的事故，因為她知道程方平這樣的男人，是奢侈品，既考驗女人的購買力同時考驗著女人自身的青春美貌一會讓程方平動心的少女，消費不起他；有購買力的女人。通常年紀在四十歲上下，對程方平又很難有吸引力。這樣的平衡，被韋飛飛打破了。
　　不會自動過賬的“奢侈品”
　　韋飛飛27歲，和未婚夫一起從美國留學(xué)回國創(chuàng)業(yè)，做私募股權(quán)投資基金，搬到這個小區(qū)不到一年。未婚夫常年出差，去考察各類非上市公司，她在家看看股票，每天股市收盤后，到會所游泳，認識了程方平。
　　韋飛飛身材高挑，來游泳自然是素面朝天，與程方平在社交場合遇到的那些妝化得瀕臨過度的“美人”們比，美得真實動人。而程方平那歲月和優(yōu)容環(huán)境造就的儒雅氣質(zhì)也讓韋飛飛眼前一亮。財貌雙全的年輕女人難免氣盛，有征服世界的雄心，這個世界自然包括風(fēng)姿綽約的程方平。
　　程方平與韋飛飛的交往，易紅有所耳聞，在想妥當(dāng)之前，她按兵不動。一是她知道“奢侈品”不會自動過賬，程方平年近50，不敢也不會不顧一切；二是她自知論女人魅力，自己輸?shù)牟皇且徊絻刹?，但她擁有“奢侈品”的“原價”定義權(quán)和獨家壟斷經(jīng)營權(quán)。
　　一般人遇到老公有婚外情，處理方式要么是調(diào)整事項，即離婚；要么是只作披露不調(diào)整，如大鬧一場，再繼續(xù)生活。這兩種方式，都不是易紅的選項，她認同電視劇《雙面膠》里講的，“老公可是耗材，不省著點用就沒有了?！薄皾M大街都是耗材，用完了再買一個就是?！痹跊]想好是不是要抬價把“奢侈品”轉(zhuǎn)手之前，她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將老板、老婆、老媽三個角色演繹得盡善盡美，連對最貼心的弟弟，也未吐露半點口風(fēng)。
　　程方平在學(xué)校的老同事做項目，希望“紅與藍”能贊助20萬元，往常這種事情，程方平說一聲，易紅就會給他辦妥，從不讓他失禮于舊同事。這一次，易紅照例答應(yīng)得很痛快，費用卻一直拖著不給。程方平的同事不好意思來催，倒是程方平問過一兩次，易紅半點不推辭，每次先抱歉說忘了，允諾“馬上給”，可這“馬上”，一拖又是個把月。
　　程方平做事就是董事長的范兒，只會吩咐事，不會跟進事。拖著拖著，同事的項目黃了。程方平聽到埋怨，回家問易紅怎么一回事。易紅一臉自責(zé)，“哎呀，忙忘了。要么我去跟你同事道個歉？”程方平咬咬牙走開了，讓易紅去道歉，不就是告訴別人，他這個董事長，連20萬元資金的調(diào)撥權(quán)都沒有。程方平感覺自己像只住在金庫的老鼠——滿屋子的金子，說起來全是你的?？梢粔K你也搬不走。
　　不破不立
　　不多久，易紅聽說韋飛飛跟未婚夫分手了，她料到程方平也該有動作了。果然，程方平借大兒子準備去美國留學(xué)的事來跟易紅商量，他想帶著小兒子同去美國陪讀。易紅心中一陣冷笑，原來韋飛飛也就這點能耐！盤算自己肯定不會虧待兩兒子，到了美國以孩子名義要來錢。供他們雙宿雙飛。她淡淡地說，“董事長去美國陪讀？人家還以為公司經(jīng)營出了什么問題。再說，老大留學(xué)是到了獨立的年紀，老二年紀這么小，我可不愿意他小小年紀就沒有了爸爸或媽媽！”后半句，她口氣特別重，她看著程方平剛才堆著笑的臉，一下子僵住。
　　偏巧小兒子在幼稚園扭傷了腳，下午三點多，易紅故意心急火燎地讓程方平的助理去小區(qū)會所找程方平，說兒子受了傷。程方平剛換了泳衣，一聽這事，襄了毛巾就跑。
　　“這么小件事，你招呼也不打，扔下我就走！”韋飛飛很生氣。第二天中午，程方平作小伏低地請韋飛飛吃飯，正賠著不是，手機響了，易紅直接傳喚，要他馬上到公司處理急務(wù)。易紅在電話里沒具體說什么事，便掛了電話。這種情況以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程方平不敢怠慢，急忙忙要走，韋飛飛問什么事情，程方平說，“不知道呀，只交待要趕緊過去?！薄安恢朗裁词虑?，你就隨傳隨到！”韋飛飛摔了碗，哭著離開了。
　　之后韋飛飛不接電話，再打，關(guān)機。想到她氣哼哼的臉。程方平只覺得心煩。在易紅的庇護下，日?，嵤码x他已經(jīng)很遠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想起韋飛飛曾經(jīng)信心滿滿地謀劃過他們的未來：一起去美國，他可以教華人孩子書法中文，她找份工作，不見得多闊綽。但會很幸福。他突然起了疑心，對自己，也對韋飛飛。曾經(jīng)拋棄他的那個女孩，在情熱的時候也說過不離不棄的，結(jié)果呢？他比韋飛飛大19歲，到了異國他鄉(xiāng)，能不能養(yǎng)活自己還是個問題，韋飛飛還年輕，一走了之，他怎么辦？
　　強烈的感情不會無限持久，何況程方平還有無數(shù)牽絆和懷疑。他在搖擺中無法決定。
　　被冷落了的韋飛飛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她到公司找易紅，開場很直接，“我們是真愛，我不圖他任何東西……他跟我說過，愛情讓人有自尊……我才能給他幸福。”易紅說：“鴿子是貪婪又好斗的鳥，人們一廂情愿地拿它當(dāng)成和平的象征；在婚姻里，愛情就是鴿子，它的美好也是人的自以為是。”
　　韋飛飛倒被這個老女人一句話點醒了，關(guān)于程方平的各種優(yōu)柔寡斷、無力自主的片段翻涌上來，這些片段曾被她美化或者選擇性視而不見，現(xiàn)在通通顯了原形。易紅又微微地笑了，“從前我一直說他是力不能任，但樂在其中的人，原來你也是?！?br/>　　韋飛飛走了，臨走發(fā)了一條短信，“程方平，你是婚姻抵押品！”
　　程方平開始吃素學(xué)佛，成為高貴莊嚴的人。易紅時常出現(xiàn)在各類講座上，她最喜歡講的話題是“一個女人，先要有溫暖的家。才會有成功的事業(yè)”。韋飛飛住過的房子已經(jīng)易主，程方平不提起，易紅也不提起，仿佛她從不曾出現(xiàn)過，亦如，那個遠去的老科長。不破不立，破的是別人，立的是自己，這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