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時代的反腐敗

■ 朱鐵志

絕對的權力必然導致絕對的腐敗，這是稍有常識的人都明白的樸素道理。為了找到遏制腐敗的有效途徑，各國政府無不通過法律、制度、體制、機制、新聞監(jiān)督等各種渠道探索辦法。然而迄今為止，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種方法可以徹底鏟除腐敗。即便是在公認反腐敗制度、機制比較健全的國家，腐敗現(xiàn)象依然存在，腐敗分子仍未絕跡。

在我們國家，對權力的所謂監(jiān)督和制約，無非黨紀國法兩個渠道。然而稍加分析就不難發(fā)現(xiàn)，黨紀國法更多的指向懲處、懲戒，是事后的處理，而不是過程中的實時監(jiān)控、有效監(jiān)督。腐敗分子的生成，通常也要經歷一個由小到大、逐漸發(fā)生質變的過程。在此過程中，總會有蛛絲馬跡顯露出來。如果能在此過程中防微杜漸，不僅可以有效避免損失，而且可以成功挽救干部。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恰恰是這個環(huán)節(jié)疏于管控，使某些當權者可以不受制約地肆意妄為，最終滑向腐敗的深淵。

互聯(lián)網等新興媒體的出現(xiàn)，正在有效彌補這個重大缺憾。網絡作為門檻極低的公眾輿論平臺，正在突破傳統(tǒng)媒體事實上存在的言路有限的局限，逐漸成為眾聲沸騰的輿論場。它是黨紀國法的同盟軍，是傳統(tǒng)媒體的補充和延伸，是群眾監(jiān)督的具體實現(xiàn)形式，是輿論監(jiān)督的有效載體。中紀委十七屆七次會議指出，要健全網上輿論引導機制，發(fā)揮互聯(lián)網等新興媒體在促進反腐倡廉建設中的積極作用。這是近年來中紀委首次公開表態(tài)，要求重視互聯(lián)網的反腐作用。

互聯(lián)網以其“海量信息、實時更新、雙向互動”的顯著特點和異常迅捷的傳播速度為武器，正在編織一張疏而不漏的反腐大網。它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地監(jiān)督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使任何一點腐敗的蛛絲馬跡，都逃不出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同時可以督促紀檢和司法部門及時介入相關調查，使腐敗被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這樣的監(jiān)督起碼造成兩大威懾：一是叫腐敗分子有所收斂；二是讓有關部門必須提高調查和懲治腐敗的水平與效率。

而如何實現(xiàn)黨紀國法與網絡監(jiān)督的有效對接，是檢驗執(zhí)政能力和執(zhí)法水平的重要課題。無視網絡輿論，甚至簡單地視其為消極力量，是武斷顢頇的表現(xiàn)；唯網絡馬首是瞻，簡單地被網絡輿論牽著鼻子走，是弱智低能的選擇。唯有經過認真甄別、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從海量的網絡輿論中篩選出真正有價值的信息，以此作為反腐敗的重要線索，一路深入調查下去，終至揭出腐敗、查清毒瘤、繩之以法，才是官民協(xié)作、法律和政紀呼應、主流媒體與大眾傳媒的良性互動，才能形成反腐敗的天羅地網。

這里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就是必須及時有效地回應人民群眾的關切，不可遲鈍麻木、消極應付。這個環(huán)節(jié)處理得如何，直接反應出黨和政府的執(zhí)政水平。以最近風靡網絡的“表哥”安檢局長為例，是網民從他災害現(xiàn)場的笑容，搜索到十一塊名表的可疑。隨著網絡輿論的迅猛擴散，對局長的質疑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漫長的等待和圍觀過程中，有關部門遲遲不見發(fā)聲，網民的耐心逐漸喪失，對有關部門的不信任情緒也在迅速滋長，相應的猜測甚至謠言開始傳播，由對局長本人的質疑，開始轉向對有關部門甚至黨委、政府的不信任。直到事發(fā)后很久，有關部門才作出調查的承諾，此時已陷入深深的被動。如果能以網上輿論為線索，在第一時間曬出局長的十一塊名表，請行業(yè)專家給出準確的鑒定，公布每塊表的價格，同時公布局長本人的年收入，由此很容易導出兩個結果：一是局長收入顯然與名表價格不相符，需要說明何以購得這些名表；二是局長收入遠超名表價格，輕易購得不需大驚小怪。不論哪種情況，都能在局長與其崗位工資的比對中發(fā)現(xiàn)問題。要么是高價名表來路不明，要么是高額收入來路不明。不論哪個“不明”，都夠立案調查的。

如果我們的有關方面這樣做了，那么它的立場就自然地站到了人民群眾一邊；如若不然，就有官官相護的嫌疑。應該作何選擇，是顯而易見的。

有一種觀點認為，要警惕有人利用網絡門檻較低的便利，肆意誣陷他人。說得沒錯，這樣的危險的確存在，而且經常發(fā)生。然而在一個法治社會里，任何一個負責任的公民必須對自己在任何場合發(fā)表的言論負法律責任。公民有憲法保證的言論自由的權利，但沒有肆意造謠誣陷詆毀誹謗他人的權利。合理的質疑需要得到回應，惡意的誹謗同樣需要得到包括法律在內的積極回應。最近有一位被解聘的教授以全稱判斷指控北大院長、教授、系主任猥褻奸淫女服務員，卻拿不出任何具體的事實證據，又拒絕校方的積極調查，給百年名校造成極大名譽損害，理所當然地引起北大師生的極大憤慨，理所當然地被校方訴諸法律。這樣的做法就是一種法治加理智的做法。

互聯(lián)網雖然是一個相對自由的表達平臺，但這個自由必須在法律的控制之內，必須以尊重他人的人格尊嚴為前提。網絡不是公共廁所，不是隨意便溺的地方。人們要格外珍惜來之不易的表達自由，有理、有序、有節(jié)地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合情、合理、合法地表達自己的質疑和憤怒。如此，才能在良性發(fā)展網絡輿論的同時，鍛造理性的公民，培育和諧的公民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