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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宗玉
繪畫與詩配畫:“跟大師開個玩笑?!?/p>
謝宗玉:彭老師,我們太熟悉了,套客的話就不多說,直接進入正題。首先,我想從我最感興趣的話題說起。其實相對你的文章來說,我更喜歡你的鋼筆繪畫,那真是一絕呀。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非常優(yōu)秀的。你簡直就是一個天才畫家,線條在你筆下,特別富有靈性,看似隨意的線條,根根都精美絕倫。而且你的創(chuàng)造力非常強,怎么畫就怎么有。從意象、構(gòu)圖、主旨和審美上看,都是一流的。遠遠強過絕大多數(shù)職業(yè)畫家。并且,聽你說,畫這樣的情趣小畫,你甚至都不需要打草稿,提筆就來。真希望有一天,你能開一個大畫展,肯定會把那些不了解你這方面才華的人嚇一大跳。就不知道你有沒有過繪畫方面的專業(yè)訓練?你的繪畫靈感來自什么?還有,你的這些情趣小插圖有沒有什么師承?我記得以前也看過類似的情趣插圖畫,只是你的插圖特別富有想象力和表現(xiàn)力,將它們放大,就是一幅幅充滿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風俗畫卷。
彭國梁:太過獎了。至今為止,我還真怕別人稱我為畫家。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叫《胡亂涂鴉》。其中有這么一段:“我從來就沒有畫過畫。三月二十二日之前,我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因此,二零零七年的三月二十二日,對我而言,也就真正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日子了。那一天晚上,我到一位茶文化研究專家曹進的家中作客。他家從一樓到四樓的走廊上,參差不齊地掛滿了彌漫著詩意和想象的畫。一問,原來是他兒子畫的。他兒子剛從國外歸來,前兩年還出版過一本《洪通——臺灣素人畫師》的書。洪通?這書我有。而且,我記得洪通是一個很富傳奇色彩的人物,他的畫簡直可以說讓人過目難忘。洪通五十歲以前從未畫過畫。五十歲之后的某一天,他忽然發(fā)瘋似的畫起畫來,且在臺灣形成了一種洪通現(xiàn)象。就是那天晚上,我從曹進家歸來,便找出了那本《洪通——臺灣素人畫師》。我開始重讀。讀著讀著,便不由自主地拿起筆來,畫了一幅四不像的自畫像。而且,畫完之后還不過癮,就再畫。后來我數(shù)了數(shù),那天晚上我胡亂涂鴉近三十幅?,F(xiàn)在看起來,那些畫實在是可以用‘可笑至極’或‘不堪入目’來形容。我不會素描,也沒有寫生,我就是信筆由之。有個朋友見了說,你這畫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呢?沒有透視,也不合比例,不過線條看起來也還舒服。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畫些什么。只是我畫的時候感覺良好,有一種快感。而且,只要拿起筆在紙上畫來畫去,我的心便靜了下來?!?/p>
我一直喜歡畫。也收藏了不少與畫相關(guān)的書。我二樓有一間書房,裝的全都是圖文類的書。比如《西諦藏書珍本小說插圖》、《中國古畫譜集成》、《點石齋畫報》、《圖畫日報》、《四庫全書圖鑒》、《世界名畫家全集》、《世界雕塑全集》、《中國雕塑史圖錄》等等。我也主編過一些與圖畫相關(guān)的書,如和楊里昂先生合作主編的《跟魯迅評圖品畫》中外兩卷;《名作家的畫》中外兩卷。我還寫過一本《跟大師開個玩笑》,那是從世界上最著名的六十個畫家中挑出來的二百多幅畫,我在每一幅畫的下面配上或長或短的詩與散文詩。
如果說有什么師承,那我的師承便是我二樓的這些圖文書。說到靈感,說出來也許你會覺得好笑。我看畫,看到某一幅,感覺那畫我喜歡,線條也簡單,估計我也能畫,于是就提筆畫了起來。因為我沒繪畫的基礎,也就沒辦法真正的臨摹。從我下筆開始,就與我看到的那幅畫“背道而馳”。于是,我就把那畫丟開,按我自己想法畫將起來。我的畫,很大一部分就是這么來的。一開始,可能我的腦海中想著要畫出一個什么東西來,可等我畫完,經(jīng)常是與原來的想法相差萬里。
還有,我畫畫不是“甚至都不要打草稿”,而是我“有史以來”從來就沒有打過草稿。百分之分的信筆由之。有的自己滿意,有的自己不滿意。但我都留著?,F(xiàn)在有二三十個畫稿本了。畫了很不滿意撕掉的,從動筆畫第一幅畫至今,加起來估計只有十來頁。敝帚自珍吧。
謝宗玉:記得若干年前,你與何立偉老師有過圖文合作的經(jīng)歷,而且合作過很長一段時間,在不少報刊雜志開過專欄,《南方周末》還隆重推介過。結(jié)集出版了七本的圖文書籍,市場效應也挺不錯。請問你如何評價何老師的漫畫的?你后來的鋼筆插圖畫有沒有從他的漫畫中獲得什么啟示?既然你自己也畫,并且有將語言形象化的表現(xiàn)力,為什么你沒有自文自畫?而充滿機智的格言警句很多作家都有,何老師當初為什么會選擇你作為他的合作伙伴?
彭國梁:那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事了。一九九六年,我從長沙市廣播電視局調(diào)到長沙市文聯(lián),主持《新創(chuàng)作》雜志。為了活躍版面,便開了個“文與畫”的欄目。首先是我的文,何立偉的畫。這個欄目很受歡迎。當時《家庭》雜志的兩位編輯看了,來湖南長沙組稿時,就和我聊,要我和何立偉也在他們的雜志上開設一個專欄。題目就叫《第三只眼看家》。每期六幅。誰知這個專欄一開,便開了四年。因為《家庭》雜志的影響大,其他的一些報刊也找我們開專欄。我記得當時至少有十余家報刊開了我們的專欄。二零零一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們的圖文書四本,即《閑文閑畫》、《情文情畫》、《怪文怪畫》、《癡文癡畫》四本,不久,這四本就被香港三聯(lián)書店買去了版權(quán)。二零零三年,北岳文藝出版社出版了《第三只眼看家》和《是是非非》,之后,長江文藝出版社又出版了《色拉情畫》。何立偉的畫有靈氣,有趣,線條簡單,且與文字有機結(jié)合,又來得快。有人找我要開專欄,我問何立偉,畫不畫?他說畫。然后我就把文字或者說段子寫好給他,他很快就畫好了。不是何立偉找我合作,而是我找他合作。我接的單,我提供文字,然后稿費二一添作五。他覺得合作也還輕松愉快,也就合作了好多年。我的鋼筆畫走的不是他的路子。他的簡約,我的要繁復些。我是有意與他的畫保持距離,我就是怕別人說我的畫像他的。我現(xiàn)在還不想“自文自畫”,不想借助文字來“相得益彰”,我就是想“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謝宗玉:記得你曾給攝影家卓雅的五百余幅照片配上詩歌和散文詩,還結(jié)集出版了兩本書《太陽起床我也起床》、《月光打濕了草帽》。在文壇和攝影界都反響不錯。當時我也讀過這兩本書,覺得你的詩文為卓雅的照片增色不少,夸張地說,你的詩文成了她系列照片的靈魂。我們都知道,給照片配詩文是很考究一個人的藝術(shù)感覺和文字功夫的,何況這么多照片。你當時怎么就想起要給卓雅的照片配詩文的?你是怎么評價她的攝影的?再是,她的攝影對你后來的鋼筆插圖畫有過什么影響嗎?你似乎對詩文配畫有癮?我估計這些對你后來的鋼筆畫,都有潛移默化的作用吧?
彭國梁:在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我與卓雅就相識了。最開始是湖南新聞圖片社的一個雜志要發(fā)卓雅的攝影作品,卓雅讓我為之配上一些文字。我很喜歡卓雅的攝影。她的攝影很靜,有詩意。我只要一見到她的攝影,就有一種想寫詩作文的沖動。也是一種機緣。大約是二零零三年吧,我主持了近八年的《新創(chuàng)作》(后改為《創(chuàng)作》)易主。我也就輕松了起來。有一天,與新上任的岳麓書社社長丁雙平先生喝茶,他聽說我沒搞雜志了,便要我?guī)退麄兩缱鰰D且淮蔚牧奶煳抑两襁€記憶猶新。他說:“你已經(jīng)編著了那么多書,但都是這里一本那里兩本的。你如果鎖定一個好的出版社,比如岳麓,我不敢答應你最高的稿費,但我可以用最好的裝幀設計、最好的印刷來包裝。你只要堅持做上二十本書,想不成為出版家都難?!边@幾句話極具煽動性,對我真是莫大的鼓舞。于是,我便下定決心,認真地做書。做什么書呢?我想到了卓雅的攝影。卓雅在新疆、西藏、云南、貴州以及湖南的湘西等邊遠的地方拍攝了大量的照片。其中小孩是一大主題;原生態(tài)的民俗民風又是一大主題。我把這想法與丁社長一說,他說好!再和卓雅一商量,她立馬就給我寄來了一大堆照片。就這樣,我的配詩配文工程便開始了。兩本書,一本《太陽起床我也起床》,一本《月光打濕了草帽》。五百余幅照片,五百余首詩和散文詩。那一段時間,我真的是整個的身心都沉醉在詩意和童趣之中了。后來,又出了一本《跟大師開個玩笑》,走的是同一個路子,只是將攝影換成了世界名畫罷了。今年我在湖南文藝出版社還出了一本頗有意思的書,叫《世界文學史上最美的詩歌》,我從古今中外的世界名詩中挑出我有感覺或者是有話要說的詩一百余首,然后我與之對話?;蚋魇慵阂娀蚪桀}發(fā)揮。走的路子與上述的配詩配文依然類似。你說我對詩文配畫有癮,還真沒說錯。我曾在長沙廣電負責《空中之友》的副刊“月亮島”時,每一期的“月亮島”刊頭便是一幅攝影作品,然后我再配上一首小詩。至于說到這種詩文配對我的鋼筆畫有沒有產(chǎn)生影響,我想應該是有的吧,雖然不是很明顯。
散文與詩歌:“遺憾的是,我沒有沿著這條路子發(fā)揚光大下去。”
謝宗玉:《散文選刊》的主編王劍冰曾如此評價你的一組散文《城市景象》:“是彭國梁通過細微的觀察寫出的心靈之聲,其描寫當代社會的世生相,幽默中拌進了嘲諷,點出正面的發(fā)展中帶有的負面雜質(zhì)?!背鰰?,這組散文還在曾在《瀟湘晨報》開了半年的專欄,反響很不錯。很多讀者甚至將文章剪貼下來。后來,你的這些文章結(jié)集成書,取名《繁華的背影》,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當時蒙你賜書,我也是一口氣讀了一大半,感覺你把平庸城市的詩意、疼痛、呼吸,以及陰暗都寫出來呢。并且涉筆成趣,運斤成風,柔婉的筆調(diào)頗有四兩拔千斤之效。一般作家,從鄉(xiāng)村來到城市,總找不到提筆的感覺。請問你為何這么熟悉城市,仿佛城市每個角落發(fā)生的瑣碎你都清清楚楚?而你又是如何從嘈雜、浮華、瑣碎和平庸的城市生活中提煉出詩意和深刻來呢?還有,這組文章你是日積月累寫出來的,還是先有一個大策劃,然后批量產(chǎn)生的呢?作家如何融入城市生活,你應該很有發(fā)言權(quán),請你也從這方面談一談。
彭國梁:我是一九八六年調(diào)到長沙市廣播電視局的。一到長沙,因為當時單位沒有房子,我便自己找房子住。我當時在河西的溁灣鎮(zhèn)的一條巷子里住過,每天上班和下班,都要經(jīng)過白沙酒廠,真正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后來又在一個叫“五堆子”的地方租住過。再后來呢,住到了楊家山。二十多年的時間,我就穿行在長沙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可以說,《繁華的背影》這本書中的文章,所關(guān)注的全都是城市底層。其中的垃圾王、送煤的、拉二胡的、修單車的、開餛飩店的等等,都是我親眼所見甚至有過交往的。他們的有些經(jīng)歷我仿佛感同身受。我的那一個系列的文章,是因為先在《瀟湘晨報》上開設專欄,一周一篇,寫著寫著,感覺就上來了。再之專欄推出來之后,社會反響也好,有不少朋友也打來電話,說如何如何好。人一聽到好話,就來勁。后來,《散文》、《布老虎散文》、《歲月》等雜志也發(fā)表了不少。其中《布老虎散文》連發(fā)了幾期,有一期一次就發(fā)了十幾篇。這一個系列的散文發(fā)表后,又被多家選刊選載,比如《散文選刊》、《小小說選刊》和《雜文選刊》等。還有年度的散文選、小小說選和雜文選等。遺憾的是,后來我的寫作又轉(zhuǎn)向了,沒有沿著這條路子再發(fā)揚光大下去。至于說到作家如何融入城市生活,我以為,我每天的吃喝拉撒都在這個城市之中。我每天出門,坐公交車或打的。我淘書,出入一個一個的小書店。我喝茶。我洗腳。我到小飯館吃土菜。我在地下走道買碟,聽人拉二胡。我到寫滿了“拆”字的餛飩店與老板聊天……好像并不需要人為地去融入,因為我早就與這個城市水乳交融。
謝宗玉:還是在大學時代,我就讀過你不少詩文。不管你的詩歌,還是散文,給人的總體印象是,詩意、細膩、精致、惟美,甚至還透著一點小資和童稚,你把小情懷、小情趣和小感覺發(fā)揮得非常漂亮,看你的文章,如果不看名字,還會以為是一個女性寫的。你的大胡子下面其實有著一顆溫情脈脈、易感易傷的心。我好奇是什么樣的人生經(jīng)歷塑造了你現(xiàn)在的人格和文風?請問你又是如何評價你的為人之道和藝術(shù)審美情趣的?還有,你四季不變的大胡子你是如何審美的?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粗獷,還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俊逸?記得你曾對我們說過,頭在胡子在!寧愿不要老婆,不能不要胡子!好有個性哈!
彭國梁:確實,我的作品中少大江東去,多小橋流水。也許這與我的童年有關(guān)吧。我在七歲以前,都是在外婆家。在我的記憶里,外婆家就如同世外桃園。屋后是一片竹山,還有一棵好大的柚子樹。屋前是坪,是田垅,是近山和遠山。外婆集真善美于一身,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還有就是天天在一起玩的同伴。桃園以外的饑寒交迫腥風血雨仿佛都與我無關(guān)。然后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在鄉(xiāng)村度過。那鄉(xiāng)村自然也有“斗爭的殘酷”,但我少不更事無知無畏,渾渾沌沌地也就到了一九七六年“文革”結(jié)束,接著就搭上了“高考”的末班車。我不記得是誰曾在一篇文章中寫到我的胡子,說我大多的時候其實是很害羞的,我不過是用我的胡子掩蓋我的害羞罷了。我是一九八九年開始留胡子的。一開始是因為懶吧,天天刮胡子真的很麻煩。后來一留,感覺還不錯。我的臉有些圓,留胡子后就顯得長了一些。大概留了一年吧,有人說我留了胡子顯得年齡大,建議我剃掉。于是,我決心一下,便剃掉了。誰知這一剃,單位上的諸多美女便強烈抗議。比如現(xiàn)在中央電視臺四頻道的主播徐俐便是其中之一。她們說我把胡子剃掉以后難看死了。為了不讓美女們受到傷害,也為了不影響市容,我又重新留起了胡子。這一留,就留到了今天。世事滄桑人情冷暖,我在“愛情與婚姻”上也是時而樂極生悲時而否極泰來。在尋找知音的路上,有的確實是因為我的胡子便離我而去的。我也很固執(zhí)。我認為對我的胡子有反感的人,那將來是很難相處的。我留胡子二十多年了,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特有的氣場。如果我把胡子剃掉了,我便要無休無止地向人解釋我為什么要剃胡子。再者,我的身份證上都是有胡子的,剃了胡子,我連身份證都要重辦,否則,連飛機都坐不了。還有,我如果照鏡子,發(fā)現(xiàn)原來的那個“我”不見了,我就會無所適從?!拔业侥睦锶チ四兀俊焙右呀?jīng)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沒有了胡子,我的生命就不完整了。
書蟲藏書編書:“這樣日積月累,便產(chǎn)生了一種良性循環(huán)?!?/p>
謝宗玉:長沙曾發(fā)起一個評選十大藏書家的活動,你名列其中。長沙電視臺女性頻道還給你的大書房做過一個專題。我也去過你家,對你的藏書嘆為觀止。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藏書的?你的藏書過程一定很有趣,可否給大家介紹一下“此中真味”?我知道,后來你基本上是“靠書吃飯”了,你把你藏書的作用發(fā)揮到了極致,這真讓每一個文人羨慕,請問你成為成功的圖書策劃人和編輯家,具有可模仿性和可操作性嗎?
彭國梁:我是一九八一年大學畢業(yè)就有了第一個小書架。后來調(diào)到長沙市廣播電視局后,先是有一個小書房,后分了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子,我就把最大的一間做了書房。一九九九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撈刀河畔的金霞小區(qū)蓋了個四層的商住樓。最先是在三樓裝修了兩個書房。搬家時,把原來的書往書架上一放,發(fā)現(xiàn)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好多格子都是空的。于是,便想著要趕快填滿。正好那幾年長沙的舊書店比較發(fā)達,特別是八一路的“青山書店”,進了有好多出版社清倉的書,三折四折的都有。那個時候我買書真是有些瘋狂,經(jīng)常是一捆一捆地往家里拖。很快,三樓的兩個書房就填滿了。三樓沒地方放了,那就往二樓的空房子里放。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二樓的那間空房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書房,房子的正中間書堆得好高好高。我的房子是分兩次裝修的。我的一樓本來是想做門面出租或者做車庫的,但因為書越買越多,我一沖動,干脆把一樓那個層高四米的門面也裝修成了書房。就這樣,我的那幢房子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書樓了。我和很多的藏書家不一樣,我的書是以一九七八年之后新出版的書為主的。我藏書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書本身的升值變現(xiàn),而是因為真心地喜歡,還有就是作資料用。我編書寫書,需要資料,于是便去買書;書買多了,又可以策劃新的選題。這樣日積月累的,便產(chǎn)生了一種良性循環(huán)。我這些淘書讀書編書寫書的過程,在《書蟲日記》中都寫得頗為詳細。此中有真味,得失寸心知。有沒有模仿性和操作性,恐怕是因人而異吧。
謝宗玉:近年來,你連續(xù)出版了好幾本《書蟲日記》,又有兩本《書蟲日記》馬上結(jié)集出版。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的孫衛(wèi)衛(wèi)說你的這些日記對他影響很大,并聲稱是他見過的圖書類日記中最好的。我也讀過你的《書蟲日記》,覺得平凡瑣碎的日子里處處藏著詩心和藝術(shù),而你,很輕易就能從中挑出來??梢哉f,從你的《書蟲日記》中可以看出,你一直都是過著一種詩意盎然的生活,塵雜中的種種俗事從來就沒有影響到你的心靈。而事實上,相對于其他文人來說,你其實也挺有市場經(jīng)營能力的。請問你是如何處理好入世和出世的關(guān)系的?又是如何淡看紅塵,保持內(nèi)心的清潔和童稚的?再是,你寫《書蟲日記》的初衷是什么?
彭國梁:有一個成語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意思是上帝給你關(guān)閉了一扇門,同時又會給你打開一扇窗。我曾經(jīng)做《新創(chuàng)作》雜志,那幾年感覺良好,風生水起的。忽然有一天,有人說要“改革”了。于是我也就被“改革”得閑了起來。這一閑,真好。我就開始做書。如果雜志曾是我的門,那書就是我的窗。我曾在《書蟲日記》的序言中寫到過我寫日記的由來。那是二零零四年底,我參加了湖北十堰的一個民間讀書年會。會上,《日記雜志》的自牧和于曉明倡議,說是請幾十位書愛家同時寫二零零五年元月一日至十五日的日記,叫“半月日誌”。誰知我一寫就寫上了癮。一發(fā)不可收拾。直到今天,依然樂此不疲。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過著一種與書為伴的生活,每天淘書讀書編書寫書與愛書人在一起喝茶聊天,小日子過得也還算愜意。我明白一個道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個人一輩子滿打滿算也就三萬多天,我得把每一天過好。要對得起自己。名和利我都愛。但如果有些名和利讓我難受讓我別扭,那我就敬而遠之。我曾和一位“權(quán)威人士”聊天。我說你就是官再大,大到國務院的總理了,也與我無關(guān),因為我不走那一條道;你就是再有錢,錢多到了李嘉誠的份上,我也不眼紅,因為你不會無緣無故地送一把錢給我。但如果你不擺譜,愿意像朋友一樣與我往,我也不會有“酸葡萄”的心態(tài)。我現(xiàn)在擇友的標準是,在我和他或她的交往中高不高興,愉不愉快?賺錢也是一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且我講究一個過程。如果那個過程讓我難受,就是再多的錢我也不在乎。我每天睡覺前寫日記,有沒有高興和愉快的事呢?有,好,這一天沒有白過。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今天一天有沒有兩件高興和愉快的事在等著我呢?沒有的話,就趕快想辦法。比如請人喝茶吃飯,比如去做個按摩洗個腳什么的。還有逛書店。還有與遠方的朋友打個電話。我很容易滿足。以上這些都能提高我的幸福指數(shù)。
謝宗玉:聽說你最近新出版了一本《趣趣留心——寫作真的很好玩》,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是教青年文學愛好者如何寫作的嗎?你的文風一向輕松詼諧,好玩幽默。不刻板,不裝深沉,充滿童稚,希望這一本也是。很多作家表示寫作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至少我自己現(xiàn)在對寫作越來越?jīng)]感覺了,你為什么覺得很好玩?
彭國梁:其實,這也可以稱之為一本“書話”,只是所談的大都是與“作文”相關(guān)的書。我是從一個“趣”字入手的,盡量地想寫得輕松隨意。我收集了不少與“作文”相關(guān)的書,有很多寫得太像“教科書”了。我這本書是經(jīng)過了讀者檢驗的。起因是湖南教育出版社有一本雜志叫《中學生百科》,當時湖南文藝出版社的社長劉清華在那個雜志當主編,他讓我在雜志上開一個名為“作文招招鮮”的專欄。每期兩篇,每篇五到七百字。所謂的“招”,就是招數(shù),就是套路。一篇小文章,便是一個招。沒想到這個專欄很受中學生的歡迎。專欄一共開了三年。我記得專欄開到一年的時候,責任編輯姚晟女士告訴我,他們的主編說要給我加稿費。由每篇一百加到每篇一百五十元。因為受讀者歡迎,主編主動要加稿費,這對作者來說,當然是很高興的事,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我寫作,因為是寫我想寫的東西,所以沒有太大的壓力,寫完以后也感覺心情舒暢。每當我寫完一篇自己感覺也還滿意的文章時,我內(nèi)心的那種喜悅真的是難以言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