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開往春天的地鐵》的愛情訴說

導演張一白的處女作《開往春天的地鐵》主要講述了一個現(xiàn)代都市七年之癢的愛情故事。青年夫婦建斌和小慧帶著希望來到北京打拼。七年之后，建斌失去工作，沒有勇氣告訴小慧，于是瞞著小慧假裝上班每天在地鐵里游蕩。小慧也遇到咖啡廳老板老虎的追求，雖然有些心動但還是很克制。建斌跟她的感情貌似有些隔閡讓她左右為難，沮喪的建斌體會到小慧的矛盾。因意外爆炸事故而眼睛受傷住院的姑娘麗川無意間吸引了建斌，他每天去醫(yī)院照顧她，慢慢對麗川產(chǎn)生了朦朧的感情。電影濃縮了都市生活的繽紛色彩，地鐵承載著都市男女的悲歡離合，向春天駛?cè)ァ?/p>

電影的故事背景設置在北京地鐵，地鐵是北京的眾多標識之一，展現(xiàn)著北京的城市現(xiàn)代化。主人公建斌和小慧首先亮相是在北京地鐵，電影以弱化的方式交代了兩人的尋夢城市。地鐵作為現(xiàn)代化都市的一種典型城市景觀，是最具城市現(xiàn)代性的符號之一。從空間上講，地鐵給大眾提供了一個公共空間，這里的人們身份不同，互為陌生。行色匆匆的人們在這里擦肩、邂逅甚至相識相知。從物質(zhì)屬性上看地鐵是封閉的，地鐵位于地下，某一車廂或某一站臺都是相對固定的狹窄的空間。地鐵又是開放的，由于地鐵的流動性以及人群的不固定性，其承載的城市文化屬性便是多變的——城市的最大特點是各種要素的聚集和流動［1］；地鐵連接著城市不同的區(qū)域，人們由于不同的目的從一個地方轉(zhuǎn)向另一個地方，極具漫游特色。流動的地鐵和固定的臥室形成對比，臥室暗含了建斌和小慧牢固的感情基礎(chǔ)，地鐵的流動則隱喻著建斌和小慧的情感漂泊。地鐵是公共的，人們在這里可以自由出入，任意交流。這種空間的公共性給咖啡店老板老虎和小慧、大明和天愛、王要和推銷小姐的相識提供了可能。地鐵又是私人的，因為彼此陌生，形成一種隔膜，各人的隱私較完整的保存，建斌失業(yè)以后，可以在這里自由游蕩，無所事事，地鐵給他提供一個相對自由的逃避的場所。往往正由于這種陌生，給人們提供了一個隨性傾訴的場所，人人戴上假面像“對樹洞大喊”一樣，發(fā)泄某些內(nèi)心的壓抑。建斌可以在車廂同小孩子玩踢易拉罐的游戲；王要能夠在車站訴說不敢去見麗川的矛盾和苦惱，恰好被建斌聽到，為后面的故事做好了鋪墊；王要可以在地鐵上分發(fā)喜糖，跟車友分享新婚的快樂，同時將建斌失業(yè)的消息告訴小慧；小慧可以在地鐵來回乘坐體驗建斌的心情。地鐵站的掛鐘僅是電影在時間表達上的一個側(cè)面，地鐵的時間展示了地鐵空間的單調(diào)性，難以分別的白天黑夜，任何時刻的相似性看不出時光流逝，于是七年便在的地鐵每天周而復始的運行中匆匆離去。地鐵的這種時間感同七年之癢的愛情相對比，愛情也在這種每天的相似生活中逐漸離去，這種間接的所指讓人回味。

建斌由于失業(yè)，帶來了愛情上的恐慌，以逃避的方式應對?！芭缘囊暰€的注釋，及其可以脫離男性而生存的獨立性，使得男性在電影中表現(xiàn)出出逃或者缺席的倉惶?！保?］這種注視有時是小慧直接的注視，但更多的是建斌假想的小慧的注視。間接的男性自尊給建斌帶來的是同樣的焦慮。影片中多次使用“閃前”的藝術(shù)手法表現(xiàn)建斌的情感困惑。建斌在高級餐廳請小慧吃飯，中途小慧去洗手間，建斌接到老虎打來的電話。雖然只是短暫的通話，卻令建斌極度憤怒，影片以升格的方式將建斌的掀桌布予以詩意表達，慢鏡頭營造了化動為靜的藝術(shù)效果，卻又倒放鏡頭，將建斌長時間恐慌壓抑帶來的后果和刻意的偽飾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片子在這種“注視”上的處理同時運用到女主人公小慧身上，因此這種彼此的注視（假想注視）往往是自我的揣測和懷疑導致的。電影在這方面以主角寫意化的獨白竭力展現(xiàn)。這些超現(xiàn)實的心聲處理手法既在觀影效果上拉近了觀眾與銀幕的距離，使觀眾進入到人物內(nèi)心世界，又增加了片子的抒情寫意韻味。例如“我已經(jīng)忘了上次認真看一棵樹是什么時候了；越是在這種時候，千萬要記住留門，門鎖死了，機會也就沒有了；我的心都涼了，我和他好像都在放棄，眼看我們過去的七年像個小孩一樣在自己面前淹死了。我們就站在那兒，見死不救?！?/p>

張一白拍攝廣告和mtv的成功經(jīng)歷造成了這部電影很多視覺效果上的自覺。鮮艷色彩的運用，升格鏡頭的運用，某些段落的特殊的內(nèi)心獨白給片子造成了先鋒的藝術(shù)特色，頗具導演特色?！盎蛟S是我以前拍過mtv、廣告的緣故，我對影調(diào)和影像的處理是很講究的，片子的音樂我就等了兩個月?！?［3］小慧深夜回家，樓道內(nèi)的感應燈，樓道明暗轉(zhuǎn)化，小慧從在亮暗間行走。逼仄樓道、微弱的燈光、明暗的縱深空間充滿了壓抑的氣質(zhì)。清晨吵架的路口，照在小慧臉上的閃爍的路燈燈光，無聲的處理、升格的運用、擦肩的陌生的人群無不從形式上表現(xiàn)了建斌的無助和孤立。電影很多部分沒有避諱攝影師的在場，更可以看做是影片的一種風格，建斌跟蹤小慧，電影先是運用了跟鏡頭，跟鏡頭能很好的給觀眾造成在場的幻覺，將觀眾帶到影片的情境之中，這時觀眾同攝影師是一體的。觀眾是窺視者，窺視建斌，建斌窺視小慧。建斌跟蹤到最后，忽然轉(zhuǎn)身面向鏡頭，觀眾措手不及，建斌對鏡頭（觀眾）說：“我知道，我要真的上去就一切都毀了?！崩^而沉思一會無奈的說：“從小到大我就是這么一種人，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都會在我自己身上找原因?！备櫠温涞淖詈笠粋€鏡頭是建斌的主觀鏡頭。還有兩人在床上吵架的部分，兩人口非心是的交談，卻不時將真心話說給觀眾，觀眾被兩人拉到電影中，參與劇情，評論是非。這種拍攝方法的使用，打破了銀幕的封閉空間，也打破了電影同觀眾之間的透明墻，頗有“布萊希特”的意味，挑戰(zhàn)觀眾的幻想空間，觀眾在攝影師和主人公之間來回轉(zhuǎn)變，電影的亦真亦幻藝術(shù)手法挑戰(zhàn)著觀眾的觀影心理。

《開往春天的電影》在敘事上相對弱化，甚至有可能引起了故事單薄內(nèi)容空泛的誤讀。但是藝術(shù)的真實性從根本上講是一種建立在虛構(gòu)前提之上的真實，是一種根植于現(xiàn)實本質(zhì)之上的審美化的真實。［4］影片游走于真實與超現(xiàn)實之間，導演張一白重點展現(xiàn)的是現(xiàn)代化都市人在情感上的苦悶猶豫掙扎以及歡愉，抽離生活的真實面目，重點呈現(xiàn)的是情感男女的心理真實，營造超現(xiàn)實的電影藝術(shù)感。電影在開端和結(jié)局部分，采用相同的升格鏡頭，配合首尾呼應的敘事模式，形成回環(huán)感。這種回環(huán)將片子連接成一個整體，為了這種整體的敘事，影片還多次出現(xiàn)具有寫意的浴室。紅色的浴室墻壁象征著建斌和小慧純潔的愛情，卻隨著歲月的流逝暗淡，直到最后建斌躺在浴盆里回想曾經(jīng)的激情歲月。在聲音的處理方面，導演得益于拍攝mv的經(jīng)歷，對電影音效、音樂細細雕琢，打火機的清脆聲、地鐵的轟隆聲、水龍頭的滴水聲結(jié)合音樂給觀眾獨特的聽覺享受。多次出現(xiàn)的主題音樂，配以演員的演繹，將主人公的心緒和蒼白的現(xiàn)實結(jié)合得恰到好處。

大段的心理呈現(xiàn)之后，電影以開放式的結(jié)局留給觀眾更多的思考空間。作為現(xiàn)代都市標識之一的地鐵，承載著都市男女最美好的愛情，向春天駛?cè)?，以一種在路上般的姿態(tài)漫游于你我之間。迄今為止，導演張一白拍攝了多部電影——《開往春天的地鐵》、《夜上海》、《好奇害死貓》、《秘岸》、《戀愛地圖》和《將愛》。每一部電影都關(guān)于現(xiàn)代都市男女的愛情，以冷靜旁觀詩意的姿態(tài)審視著、記錄著現(xiàn)代中國都市的美感，其獨具特色的影像風格和不斷創(chuàng)新的敘事模式深深的吸引著觀眾。

［1］楊麗萍.城市文化手稿.大象出版社，2008年：5

［2］王蘋.中國電影中的兩性關(guān)系.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150

［3］《張一白三要三不要》，載《廣州日報》2002年1月31日

［4］賈磊磊.影像的傳播.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