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艷
(廊坊師范學院,河北 廊坊 065000)
《駛向拜占庭》是葉芝很有特色的代表作品之一。這首詩充滿了對于永恒這一主題的探索,表現(xiàn)了詩人對藝術的永恒和生命的永恒的強烈渴求。而這首詩大量地使用了象征意象,使之具有了獨特的藝術魅力。
《駛向拜占庭》一詩作于1926年,是收錄于葉芝晚期的詩集《塔樓》中的第一首詩。這首詩清楚地表現(xiàn)了葉芝在早期和晚期作品中的不同風格。在他早期的詩作中,葉芝大量地運用神話、愛爾蘭民間故事等來豐富其詩歌,表達其思想,并因為這些晦澀的神話故事的出現(xiàn)而使詩歌具有強烈的神秘主義色彩。但是在《駛向拜占庭》一詩中,葉芝使用了更為平實的語言來表達他對于理想國度的渴望。這種平實的語言在葉芝闡釋其思想方面具有重要的幫助。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嚴格的形式和豐富的象征。
葉芝是現(xiàn)代主義和象征主義的一位先驅(qū)者,他的詩歌多不遵從古典的格律與形式。但是《駛向拜占庭》這首詩卻采用了嚴格的詩歌形式八行體。在這種格律的框架下,葉芝表達了他希望擺脫“身體的形態(tài)”和各種人世的枷鎖而奔向理想世界的愿望。在這種嚴格的框架之下,似乎隱藏著一顆不安于現(xiàn)狀和約束的心,從而更加體現(xiàn)了他的急切與真誠。在詩中,葉芝反復講述人世生命的短暫,而他本人也是這“將死的一代”中的一部分。而這詩歌的嚴整形式又似乎成為阻止他奔向理想國度的具體意象。這種內(nèi)容與形式之間的矛盾也恰恰反映了詩人心中的矛盾,即美麗多彩的夢想與蒼白冰冷的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詩人努力地想要打破這種束縛,但是這種束縛卻顯得愈發(fā)強大。這種求之不得的心情,則更加凸顯了他對于新的理想國度的渴望。正如詩人在詩歌中寫道的:耗盡我的心吧;它思欲成病,/緊附于一只垂死的動物肉身,/迷失了本性,請把我收集/到那永恒不朽的記憶里。(《駛向拜占庭》,傅浩譯)
葉芝有意把自己與物質(zhì)世界分隔開來,但是,他的靈魂卻不能投入拜占庭的生活之中,因為“在自然之外”,葉芝必然要死去,從而實現(xiàn)他所希望的永恒,他的身體和靈魂將在拜占庭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而不會是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中如同行尸走肉而迷失了自我。因此,這種沖突在此處達到了高潮,而那種表面上看似平靜的表達現(xiàn)在變得強烈起來,從而讀者也對詩人的這種斗爭和壓力感同身受。
除了內(nèi)容與形式的沖擊之外,象征也是該詩的另外一個鮮明特色。整首詩都充滿了或者神秘或者自然的象征。作為象征主義的代表人物艾略特和龐德的好友,葉芝的意象則更為微妙、恰當,同時也更難理解?!恶傁虬菡纪ァ愤@首詩則很好地詮釋了他的象征主義。
詩歌的題目就包含兩個象征意象:駛向和拜占庭。拜占庭是葉芝的理想王國,他認為在那里,永恒,特別是藝術的永恒必將存在。“葉芝尋找的是寧靜、靈動、永恒、整體和統(tǒng)一”(Orr)。盡管“拜占庭是歷史上關于東方的想象的圣地……他卻重建了這座城市,從而適應他自己的理想,并選擇性地找到了能夠反映他的意象的藝術形式。這不是拜占庭,而是新拜占庭”(Ellmann,149)。
確實,在這首詩中,拜占庭被賦予了在它的淵源以外的更深和更新穎的意義。在這首詩中,拜占庭是一個人間天堂,在這里沒有君臣,沒有生死,沒有瞬間和永恒。在這里,生就是死,瞬間即是永恒,反之亦然。年老的窘境將永不會出現(xiàn),而幸福則是每個人都唾手可得的美好生活。拜占庭已經(jīng)成為天堂和樂園的代名詞,在這里人人都能獲得永恒,而這,正是詩人所追求的目標。拜占庭這個天堂與基督教的天堂的唯一區(qū)別就在于,拜占庭是通過藝術,而不是宗教信條來實現(xiàn)它的永恒。
題目中的另一個意象則是“駛向”。這成為葉芝希望逃離的一種象征。因為“那絕非老年人適宜之鄉(xiāng)”,所以對于老年人來說,唯一的出路就是逃離?!榜傁虬菡纪ァ鼻∏∫馕吨榜傠x現(xiàn)世”。作為“瀕死的世代”中的一員,葉芝知道他無法逃避衰老、困惑、死亡和腐朽。詩人把藝術生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他不能忍受看到自己藝術生命的衰亡。因此,駛向是一種逃離,同時也是一種尋找。詩人出發(fā)是為了逃避人世,努力尋找理想的國度。因此,“駛向拜占庭”這短短五個字卻包含了無限豐富和深遠的意義。
另一個意象是“旋轉(zhuǎn)”?!靶D(zhuǎn)”是葉芝經(jīng)常用到的意象。在他的另一首詩《第二次來臨》中,旋轉(zhuǎn)的意象也出現(xiàn)在其中(盤旋又盤旋,在擴張的漩渦之中/獵鷹再也不能聽到放鷹人的呼喚)。
對于葉芝來說,旋轉(zhuǎn)的意象與日月之間的作用相關(Ellmann,157)。旋轉(zhuǎn)代表著世界的規(guī)則和規(guī)律。在宇宙的混沌之中,日月為世界帶來了秩序,從而世界能夠按照自身的軌道運轉(zhuǎn)。而智者則像日月一般,他們的旋轉(zhuǎn)則建立了這個圣地的秩序。因此,拜占庭與自然界不同,它是在新的秩序之上而呈現(xiàn)出的新的面貌——即按照其自身的規(guī)則在旋轉(zhuǎn)、在運轉(zhuǎn)。在這個人間天堂中的一切都按照新的秩序在運轉(zhuǎn),從而實現(xiàn)了詩人一直渴望的永恒。
此外,詩人塑造的老人的形象也是很有特色的象征意象,在他眼里,“一個老人不過是無用的東西,/像一根竹竿上的破舊衣裳”,這個描寫既是一個象征意象,同時也是一個形象的比喻。在自然界中,老人就像竹竿上的破舊衣裳,徒有形體,而失去了應有的精神。老人是一個靈魂和精神都被世界忽略和遺忘了的人。他們又如何在生命結束之后獲得永恒?這也許是世間最為悲傷的事情。因此,這樣的意象必然會喚起人們的共鳴、理解和同情。
《駛向拜占庭》一詩充滿了象征意象。除了上述例子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意象,雖然并不明顯,卻同樣表達了詩人對于理想、對于永恒的渴望。如“肉感的音樂”代表了人世間感官的享受,是連接兩種世界的紐帶?!安恍嗟睦硇浴贝砹四切┎粫龅臇|西,即永恒。葉芝想要擺脫人世,因為在理想的國度里,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與快樂。不必擔憂衰老或死亡,也沒有階級等級的劃分,這是一個人人平等的人間樂園。從這樣的意象中,不難看出葉芝的強烈渴望。
《駛向拜占庭》中的意象很豐富,且具有深刻的含義。葉芝是象征主義的代表人物,他用很自然和嫻熟的手法創(chuàng)造了這些意象,并使之深入人心。在深刻剖析之后,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葉芝的藝術規(guī)范和他心目中獲得永恒的方式——藝術的永恒將帶來生命的不朽?!恶傁虬菡纪ァ肥侨~芝的代表詩作,清晰地表達了他的藝術理想和追求——只有藝術才能拯救人類的靈魂,并幫助人類獲得永恒。
[1] Ellmann,Richard.The Identity of Yeats. London:Macmillan and Company Limited.1983.
[2] Orr,Leonard.Yeats and Postmodernism.New York: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