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英語抽象名詞式主語的漢譯

宋 穎

(北京信息科技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 北京 100192)

一、引言

思維是語言活動的基礎(chǔ)，英漢民族思維方式的差異決定了英漢兩種語言在表達(dá)上有諸多不同的特點(diǎn)。在英漢翻譯實(shí)踐中，缺乏對這兩種語言表達(dá)差異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譯文的準(zhǔn)確性和地道感。我們有時會遇到這樣的英文句子(本文所引例句均出自筆者參與譯注的《不可不知的美國歷史故事》，航空工業(yè)出版社2009年版)：

A few minutes brought him to the entrance to the Medford Road.

Strong hopes were entertained that this modern monster would soon cease to trouble the deep.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逐字逐句地將它們譯成漢語，很有可能是一個不符合漢語思維邏輯或文法的句子，令漢語讀者產(chǎn)生理解上的偏差。這些句子的一個共同特點(diǎn)是主語均為抽象名詞，折射出了英語主語的抽象名詞化物稱傾向，要使此類英語句子所表達(dá)的含義準(zhǔn)確地被漢語讀者所理解，就需要譯者把握好這種英漢表達(dá)差異，譯出符合漢語特點(diǎn)的譯文。本文將在分析英語主語抽象名詞化物稱傾向的基礎(chǔ)上探討其漢譯技巧。

二、形成原因及理論闡述

英倫島國因其開放的海洋型地理環(huán)境，思維對象傾向于外界，向來崇尚以自然為認(rèn)知對象。這種對自然的認(rèn)知傾向?qū)е铝擞⒄Z思維注重概念和觀念的具體化。古希臘哲學(xué)家亞里士多德的形式邏輯也較早地影響到了西方人的思維，使他們注重從事物的本質(zhì)來把握客觀現(xiàn)象，在論證和推演中認(rèn)識事物的本質(zhì)與規(guī)律，這促成了英語主語的兩大特點(diǎn)：一是邏輯性，即凡是符合邏輯的就可以作主語;二是可分析性，即明確區(qū)分主體和客體，而且常把觀察或敘述的視點(diǎn)放在行為、動作的結(jié)果或承受者上，這種思維特點(diǎn)也是英語中被動語態(tài)普遍的一個重要原因。［1］此外，抽象名詞作主語也是英美民族的幽默性格在語言上的表現(xiàn)，寓意含蓄，耐人尋味。

韓禮德(Halliday，1994)［2］的語法隱喻理論對英語主語的名詞化物稱思維進(jìn)行了闡釋。韓禮德認(rèn)為，隱喻式的句子不是用名詞而是用動詞或形容詞來表述實(shí)體，即過程與屬性被體現(xiàn)為參與者，導(dǎo)致語義、詞匯語法和功能之間的不一致，其外現(xiàn)形式多為動詞或形容詞的名詞化(物稱化)，因此名詞化(nominalization)是語法隱喻的主要來源。名詞化物稱作主語有悖于人的直覺，但更接近于理性思維，屬于語言表達(dá)的理性方式，這也是英語的書面語體尤其是科技英語中多隱喻式句子的原因。A Communicative Grammar of English(《英語交際語法》)［3］中也指出：“Formal written language often goes with an impersonal style，i.e.one in which the speaker does not refer directly to himself or his readers，but avoids the pronouns I，you，we.”事實(shí)上，如韓禮德指出的那樣，名詞化已經(jīng)逐漸成為任何成人語篇的一個重要特點(diǎn)。

三、表現(xiàn)形式及漢譯策略

英語主語的抽象名詞化物稱傾向除了表現(xiàn)在一般形式的句子中外，主要還有以下兩個特殊方面：

其一，常用抽象名詞作主語與本來表示人的動作或行為的動詞(又稱“有靈動詞”，如 see，find，bring，throw，give，escape，surround，kill，deprive，seize，send，know，prevent，invite，drive等)來搭配使用。“抽象名詞主語+有靈動詞”的句式通常帶有擬人化(personification)的修辭色彩，在英語中無論從使用的語境或出現(xiàn)的頻率來看都比漢語多，使用的場合也比漢語廣。［4］

其二，被動語態(tài)的廣泛使用，動作的施事常常被隱去，而使用本身為抽象名詞的受事作主語。

針對以上種種英語主語抽象名詞化物稱現(xiàn)象，在漢譯中常常相應(yīng)采取以下策略：

1.直譯。有一部分以抽象名詞為主語的英語句子也符合漢語的表達(dá)習(xí)慣，能夠直接在漢語中找到相對應(yīng)的表達(dá)法，因此在翻譯時只需直譯即可，如：

例1.The year 1000 A.D.was one of strange histories.Its advent threw the people of Europe into a state of mortal terror.

公元1000年是一段奇異的歷史。這一年的來臨使歐洲陷入了對死亡的巨大恐懼中。

2.意譯。有些以抽象名詞為主語的英語句子，如本文開頭所舉的兩例，本身與漢語的表達(dá)習(xí)慣相悖，直譯出來就會成為不符合漢語語法規(guī)范，甚至是邏輯不通的句子。這樣的表達(dá)法就需要我們在翻譯的時候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對比漢語的習(xí)慣表達(dá)法采用意譯。這其中主要有兩大原則：

(1)用主題替代抽象名詞式英語主語。英語注重形合，是主語顯著型(subject-prominent)語言，而漢語注重意合，是話題顯著型(topic-prominent)語言，主題往往并非是句子的主語。因此，在英漢翻譯中遇到抽象名詞為主語的英語句子不符合漢語表達(dá)習(xí)慣的情況時，應(yīng)把英語的主語顯著調(diào)整為漢語的話題顯著，在具體的翻譯實(shí)踐中就是選擇適當(dāng)?shù)牟糠肿鳛樵掝}，尤其是“抽象名詞主語+有靈動詞”結(jié)構(gòu)，不能機(jī)械照搬直譯，要從漢語的一般表達(dá)習(xí)慣出發(fā)，進(jìn)行適當(dāng)?shù)霓D(zhuǎn)換。請看下面句子的翻譯：

例 2.The end of their first night's journey found them in the vicinity of a swamp，some five miles from Richmond.

趕了一晚上的路，他們來到了一片距里士滿約五英里的沼澤地附近。

例 3.Darkness ended the fight.

直至黑夜降臨，戰(zhàn)斗才停止。

例4.These alarming sounds reached the ears of the villagers，and quickly brought their church service to an end.

一聽到這嚇人的聲音，村民們馬上停止了祈禱。

例5.His impatience was no longer to be restrained.

他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以上四個句子中，例2將原文的抽象主語“the end of their first night's journey”譯成了動詞性短語;例3將抽象主語“darkness”譯成狀語，“fight”由原文中的賓語變成了譯文中的主語;例4將抽象主語“these alarming sounds”譯為“聽到”的賓語，而“聽到”這一動作是由“ear”這一名詞意譯而來，原文中“ear”后置定語中的“villagers”則成了“聽到”動作的發(fā)出者，同時也是下一動作“停止祈禱”的發(fā)出者;例5將“his impatience”中的“his”概念單獨(dú)抽出，以“他”為主題，而“impatience”則成了述題當(dāng)中動賓短語的一部分。

以抽象名詞為主語的英語被動句漢譯時主語與主題的轉(zhuǎn)換則更加有章可循。英語中使用被動句而被隱去的人稱主語，可根據(jù)漢語的習(xí)慣在譯文中將人稱主語還原，從而將句式轉(zhuǎn)化為主動式;當(dāng)遇到無法確定的人稱時，采用“有人”、“大家”、“人們”等諸如此類的泛稱，如下兩例：

例 6.The chill of the coming winter already was making itself felt.

人們已經(jīng)感到了即將到來的冬天的寒意。

例 7.But the thing grew so annoying that war was at length declared against Tripoli，the boldest of these piratical powers.

但是這事慢慢變得越來越可氣，美國人最終向海盜列強(qiáng)中最狂妄的的黎波里宣戰(zhàn)了。

例6將句子的主語換成了“人們”，抽象名詞主語在譯文中移到了賓語的位置。例7則根據(jù)故事前文的情節(jié)，將主語換成了人稱主語“美國人”，恢復(fù)了主動語態(tài)。

另外，漢語句子對主語存在的限制相對較小，主題通?？梢匀〈Z法主語，因此，被動語態(tài)漢譯時出現(xiàn)主語省略或無主句的情況也有很多。如：

例 8.Strenuous efforts were needed to bring it into condition for defense.

要想恢復(fù)其防護(hù)能力必須付出極大的努力。

(2)將抽象名詞式的英語主語轉(zhuǎn)換為漢語小句。英語使用抽象名詞或詞組以實(shí)現(xiàn)句子表達(dá)簡潔清晰，而漢語的特點(diǎn)則是語段松散鋪排，句子展開時不形成環(huán)扣式套接而是斷句另起，以時間和事理為線索，按照實(shí)際的“時序”及“事序”來安排。英漢句式的這一差異可用來指導(dǎo)抽象名詞為主語的英語句子的漢譯。如：

例 9.The suddenness of the alarm and the evidence of great danger robbed the villagers of their usual readiness.

恐慌突然降臨，巨大的危險就在眼前，村民們失去了往常的自如。

例 10.The unusual number of people，on that retired street，nearly the whole night long，did not seem to have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any of the guards.

幾乎整個晚上，那條隱僻的大街上的人比平常多了不少，但這似乎并沒有引起任何一個哨兵的注意。

例 11.Her acceptance was so cheerful that his mind was relieved.

她爽朗地接受了(提議)，這令李將軍心里的石頭一下子就落了地。

以上各例中的抽象名詞主語都在譯文中被轉(zhuǎn)化成了小句，使譯文符合漢語句子的“流水型”結(jié)構(gòu)，句子結(jié)構(gòu)以動詞為中心，橫向鋪敘，層層推進(jìn)。

3.直譯意譯通用。漢譯實(shí)踐中不乏這樣的例子：

例 12.The extravagance and ill rule of Kalakaua had left the country in a wretched state.

譯文a：卡拉卡瓦奢侈揮霍，統(tǒng)治無道，整個國家局面糟糕不堪。

譯文b：卡拉卡瓦的奢侈揮霍和統(tǒng)治無道使整個國家局面糟糕不堪。

例13.But no hint of such a purpose was suffered to appear.

譯文a：但是(伯爾)絲毫沒表露出這一目的。

譯文b：但是這一目的絲毫沒有被表露出來。

以上兩例中的譯文a都是根據(jù)漢語思維習(xí)慣翻譯出來的地道的符合漢語口味的譯文，而譯文b都將英語的抽象邏輯思維基本直譯出來，例12保留了原文中各句法成分相應(yīng)的地位，例13則保留了原文的被動式，這樣的譯文在漢語中如今也逐漸變得司空見慣了，因此，這一類句子的翻譯既可采用直譯也可采用意譯來處理。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利用英漢思維和表達(dá)差異來指導(dǎo)翻譯實(shí)踐是譯出地道目的語譯文的一條有效途徑，譯者在翻譯實(shí)踐中應(yīng)當(dāng)充分重視思維對語言的決定性影響及其密切關(guān)系。只有熟悉了英語主語抽象化物稱傾向的各種表現(xiàn)形式并采取相應(yīng)的漢譯策略，才有可能譯出自然、順暢的譯文。但是，我們在研究差異的同時也必須看到，民族的思維方式因其本身極強(qiáng)的包容性和吸收性，它會不斷吸收其他民族的思維方式來豐富其自身的語言表達(dá)方式。漢語正在逐步吸納英語的邏輯思維取向，一些英語思維方式的表達(dá)法已逐漸在漢語中被普遍接受。因此，我們也必須以動態(tài)的眼光來看待英漢思維差異，從而指導(dǎo)我們在英漢翻譯實(shí)踐中注重中西借鑒與融合，不可一味地追求漢化。

［1］連淑能.論中西思維方式［C］//王菊泉，鄭立信.英漢語言文化對比研究.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

［2］M.A.K.Halliday.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 Arnold，1994.

［3］G.Leech，J.Svartvik.A Communicative Grammar of English［M］.London：Longman，1978.

［4］吳群.語義貫通，語句變通——把握人稱和物稱的轉(zhuǎn)換［J］.中國翻譯，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