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羊肉泡饃西安地域飲食文化的結(jié)晶和瑰寶

撰文_劉西艷 編輯_趙曉嬿

牛羊肉泡饃作為秦地的名小吃，在陜西被稱為“三秦第一碗”“三秦一絕”“天下第一碗”。牛羊肉泡饃以其料重味醇、湯鮮味濃、饃筋光滑、營養(yǎng)豐富、回味悠長，不但受陜西人的厚愛，也深受全國人的喜歡，連一些國外的名人到西安，也要品嘗牛羊肉泡饃。牛羊肉泡饃同時也是陜西西安的黨政要員招待外國友人、國家領(lǐng)導(dǎo)的首選和必備飲食。早在20世紀(jì)50年代，牛羊肉泡饃就進(jìn)入了國宴。一個小小的牛羊肉泡饃竟然轟動世界，外地人、外國人更是把“羊肉泡饃”與世界第八大奇跡“兵馬俑”相提并論，似乎到西安不看兵馬俑、不吃羊肉泡就不算到過西安。羊肉泡、兵馬俑、秦腔并列為西安新三大寶，讓陜西人、西安人引以為豪。

破解“牛羊肉泡饃”之謎

陜西的牛羊肉泡饃在陜西西安眾多名小吃、名餐飲品種中為什么能一枝獨(dú)秀，如此風(fēng)靡，似乎是一連串的謎題:

迷一，牛羊內(nèi)泡饃作為一種清真小吃，為什么不出在回民集中的寧夏、青海、甘肅等地，而出在陜西西安？

迷二，牛羊肉泡饃為什么能久盛不衰，人們百吃不厭，越吃越愛吃，越吃越想吃？

迷三，牛羊肉泡饃在做法和吃法上，為什么那么復(fù)雜講究？

結(jié)論概括起來只有兩個字——文化。

應(yīng)該說，牛羊肉泡饃確實(shí)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yùn)和民族文化積淀，這與西安這個千年古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甚至可以說，牛羊肉泡饃只能誕生在古都長安，而不會誕生在別的地方。在這里我們把牛羊肉泡饃放在古長安的大文化背景下加以分析，就可以知曉。

長安自古帝王都。西安既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又是一座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對中國頗有研究的一位外國專家曾這么說過，看十年的中國看深圳，看百年的中國看上海，看千年的中國到西安。這話說得不錯，西安確實(shí)是以古而聞名于世。

西安又是中國在世界上最早向外開放的城市，特別是在盛唐時期，西安曾和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有貿(mào)易往來。以西安為起點(diǎn)的古絲綢之路，既把中國的盛世成就、飲食文化傳播到國外，同時又把外域的飲食文化引入長安，帶到中國，使西安的飲食文化更為豐富、發(fā)達(dá)和兼容。西安目前的一些餐飲名吃名食，也無不帶有明顯的外域痕跡，如牛羊肉泡饃的餅，就是吸收胡人的胡麻餅的經(jīng)驗，有很濃厚的阿拉伯飲食文化痕跡。

牛羊肉泡饃誕生在古長安，不但是歷史的必然，也給這種飲食本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神秘的文化色彩。人們在西安爭先品嘗牛羊肉泡饃，也是試圖從牛羊肉泡饃中破譯西安這個古都和古文化之謎，了解西安這個古老而文明的城市。

“吃”出來的文化

在西安古老、豐富的文化中，飲食文化是其重要的一面。有人戲言，中國文化實(shí)際上是“口”文化，吃文化，這話雖失之偏頗，但也不無道理。幾千年以來，陜西人也即秦人在這塊古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用勤勞的雙手開辟出渭河兩岸的肥沃土地，創(chuàng)造了西安一帶最早的人類文明、人類文化，成為中華民族古代文化的搖籃。而在人類文明、人類文化中，飲食文化是最早被創(chuàng)造的。

人類要生存，首先要吃，吃既是一種生存的方式，又是一種文化形式的創(chuàng)造。飲食文化一直是中國文化的一塊基石。

民以食為天，普通的臣民要吃，歷史上的君主帝王更是在自己的飲食上大做文章。西安是十三個朝代的建都地，十幾個朝代，七八十個帝王在這里吃了一千多年。那時候最優(yōu)秀的廚師云集長安，最優(yōu)質(zhì)的原料從全國各地運(yùn)往長安，臣民為了取悅皇帝，伺奉國君，也攪盡腦汁。牛羊肉泡饃過去就是以禮饌（即進(jìn)貢皇上的飲食）而發(fā)明的，所以牛羊肉泡饃有悠久的歷史，古時稱羊羹。宋代大詩人蘇東坡就有詩這樣贊美到:“隴饌有熊臘，秦烹唯羊羹”。而羊羹的歷史最早可上溯到公元前11世紀(jì)，那時也被列為國王、諸候的禮饌。

“坊上人”與“羊肉泡”

牛羊肉泡饃之所以成為西安的特色飲食，也有它的歷史原因。西安是一個多民族的城市，尤以回民居多。目前在西安居住的回民就有十萬人左右，而他們在西安居住悠久、集中，形成了一個獨(dú)特的回民居住區(qū)，大多依清真寺而居，在西安又稱“坊上”，西安人把回民又稱“坊上人”。西安的回族作為一個特殊的群體，也創(chuàng)造了富有西安特色的穆斯林文化和清真飲食文化。

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伊斯蘭教就傳入中國，當(dāng)時伊斯蘭教的傳人通過兩路，一是水路、海路，即從廣州、泉州、杭州登陸，一部分人在那里定居，一部分人到了長安；另一部分是從西邊的陸路即新疆一帶進(jìn)入中國，這部分伊斯蘭人進(jìn)入中國后直入長安，也有在蘭州、西寧定居的。大量的穆斯林的進(jìn)入，不但帶來了伊斯蘭文化、伊斯蘭教，也帶入了伊斯蘭飲食文化。

回族信仰伊斯蘭教，伊斯蘭教認(rèn)為,人的日常飲食,不僅是為了養(yǎng)身,而且還要利于養(yǎng)性，因而主張吃佳美合法的食物。加上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先祖多飼養(yǎng)牛羊、駱駝，而不養(yǎng)豬，所以伊斯蘭教經(jīng)典中明確規(guī)定“禁食豬肉”。除大肉外，凡兇狠、食肉、性情爆躁的動物，諸如虎、狼、豹等和無鱗的魚也不能吃。

秦人善吃牛羊肉，西安的回民在秦人古代羊羹的基礎(chǔ)上不斷加以改進(jìn)，特別是加入了胡人的餅，也就是今天的托托饃，這就成為牛羊肉泡饃的基礎(chǔ)和原型。開始是單吃，即吃餅、喝羊肉湯，后來又把餅泡在湯里吃，最后形成先掰饃、后泡饃，即陜西人所說的冒饃，也即現(xiàn)在的吃法。但是直到現(xiàn)在，原始的吃法還保存著，即牛羊肉泡饃四種吃法中的“單走”，也即湯饃分離，吃饃喝湯。

簡約卻不簡單的牛羊肉泡饃

牛羊肉泡饃在吃法和做法上都十分講究，可以說在我國的飲食品種中，是最為復(fù)雜、特殊的一種，從熬湯煮肉到一碗香噴噴的羊肉泡放到桌上，有近百道工續(xù)。泡饃中有幾十種原料，整個過程需要近20個小時，光前期熬湯就要15個多小時。牛羊肉泡饃不但講究煮肉熬湯、烙饃等工藝，而且烹調(diào)、食用方法也別具一格。首先要求食者將饃用手掰成小塊，而且越小越好以使入味。過去回民中善吃泡饃者都是頭天晚上就把饃在家里掰好，要掰兩個多小時，第二天早餐再拿到店里讓泡饃師去煮。饃掰好后交給肉案廚師根據(jù)顧客要求切肉，如肥肋、腱子、蹄筋等，然后加大蔥、蒜苗、粉絲，再交給泡饃師看饃定湯，逐碗烹制，吃時配以糖蒜、辣椒醬、香菜，別有風(fēng)味。

泡饃做法大體有四種，分別為干泡、口湯、水圍城、單走，主要區(qū)別在于湯的多少或無湯。食時選定方位，講究蠶食，切忌攪動，以保持鮮味、原氣。吃完泡饃，服務(wù)員會送上一碗精制的高湯，飲用后更覺濃香溢口，神清氣爽。在西安，不論春夏秋冬，在星羅棋布的大大小小牛羊肉泡饃館中，人們拿著專為牛羊肉泡饃而烙的“托托饃”，邊掰饃邊閑談(陜西人稱為諞閑傳)，饃煮好后就著糖蒜，一小口一小口地仔細(xì)品味著，冬天吃得全身發(fā)熱，夏天吃得滿頭大汗，但吃完之后全身通泰，神清氣爽，實(shí)在是一種難得的美食享受，也成為西安一道亮麗的飲食文化風(fēng)景線。

牛羊肉泡饃本身是一道亮麗的飲食文化風(fēng)景，而在牛羊肉泡饃的做法上，本身就能體現(xiàn)出一種文化。比如工藝考究的托托饃，它要求“虎皮、鐵圈、菊花心”，烙出的饃要“色白不生，皮黃不焦，入湯不散，酥脆生香”。掰饃更是一種文化，烹制泡饃前，就餐者要用手自己掰饃，一個圓圓的托托饃，經(jīng)過掰(掰成小塊)、撕(撕成薄片)、掐(掐成碎塊)、抖(抖落均勻)等程序，變成黃豆大小的碎塊，整個掰饃的過程叫外地人就要學(xué)半天，吃羊肉泡“飯來張口，坐以待食”是絕對不行的。

在具體吃法上更是一種文化，比如羊肉泡饃四種吃法中的“水圍城”，其造型十分美觀，很有文化，講究寬湯大煮，中間是饃、肉，周圍湯汁環(huán)繞，故稱“水圍城”。一位著名的詩人寫道“饃似白玉碎塊凝成山，湯似濃濃的海水，水圍山，山傍水，那兩塊肉卻是兩塊罕見的褐色巖石，蒜苗是點(diǎn)綴山巒的綠翡翠，粉絲不知是哪位仙女撒下的一團(tuán)水晶鏈，縷縷熱氣使山水蒙上一層云嵐霧靄的色彩，而其味更是回味無窮，終生難忘”。

吃羊肉泡用的大碗，大得叫外地人看了害怕。那碗也是一種文化，金邊、細(xì)瓷，陜西人粗獷、膘悍，吃飯用大碗，一碗就盛夠，從不要第二碗。羊肉泡吃一碗飽一天，也很適合陜西人的性格?！叭扇f秦人齊吼秦腔，一碗羊肉泡喜氣洋洋”，這是賈平凹先生對陜西人的評價。平凹先生也很愛吃羊肉泡，陜西的名人、文人幾乎都愛吃羊肉泡，也都寫過羊肉泡，也是因為羊肉泡文味兒很濃，很有文章可寫。

總之，牛羊肉泡饃是中國飲食文化的杰出代表，也是中國飲食文化的驕傲。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已超出了飲食文化，而形成了一種地域文化、風(fēng)俗民俗文化、民族文化和宗教文化。所以筆者以為，吃牛羊肉泡饃是吃文化、吃歷史、吃民族、吃風(fēng)俗，到了西安吃一碗羊肉泡，也就了解了西安的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