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私奔,忌買賣
宋俊在火車西站徘徊,他時不時掏出手機看一下屏幕,離約定時間越來越近,但不見桃子。她到底怎么了?他有點為她擔心。其間不能給她打電話,更不能發(fā)短信。因她說過,在離開之前,不能聯(lián)系。他開始猜測,她是否在來的路上出了意外。
去云南的旅客,已檢票進站。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在他回頭的剎那,就看到飛奔而來的她,一襲紅裙的她,如3月的桃花開在群山之巔。
他牽過她的手,奔向站臺,隨著鳴笛聲,躍上車。彼此喘著氣,靠在車廂的連接處。她說,很久都沒這樣激烈地奔跑過,不過感覺真的很好。
是啊,他看著她暈紅的臉頰。他想,即使在奔跑中死去,也無悔。多日未見,更加想念,她撲入他的懷中,他聞著她溫婉如花的清香,那一刻,所有的擔心與猜忌,煙消云散,溫暖直抵心田。
彼此十指相扣,在狹長的車廂內(nèi),找到座位。是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一閃而過的燈光,轉(zhuǎn)瞬消失在夜海的浩瀚中。
他看了日歷,農(nóng)歷三月初七,上寫宜私奔,忌買賣。他想,連老天都成全。
遇到愛情,且一發(fā)不可收
誰不渴望這樣的人生,來得太快,恍若在夢里。他不英俊更不懂風(fēng)情,孤單30年。宋俊連這名字都土得掉渣,卻遇到愛情,且一發(fā)不可收。
桃子說過,是他的善良與純樸打動了她,待在他身邊,安心穩(wěn)妥。
他是公交車司機,夜班車,晚8點到次日凌晨2點。城市的夜是絢爛的,如煙花綻放夜幕。煙熏的眉,紅的唇,輕薄的裳,站在午夜的街邊,揮手。然后,他剎車,打開前門,看著那些如煙的女人,投幣,往車廂后走,那一刻,他好想擁有一個如此性感與婀娜的女人。
1個月前,凌晨1點,桃子在花園路的站牌前上車,一坐5站,近1小時的行程,他看著她在終點站下車,消失在夜色中,連續(xù)7天。
他記得第一次看到她,是一襲純白的長裙,如12月的蓮開在雪山之巔,美得灼眼。最后一站,5公里,在郊區(qū)。往往乘客都陸續(xù)下了車,就剩下他與她。
她總選擇最后一排且靠窗的位置,她喜歡看著車窗外。尤其是剩下的那一段路,很荒涼,隔著很長距離才有一束光閃過,他不明白,她在看什么,既無美景,也不是良辰,寂寞到連一只貓都不見。
但他喜歡這樣子獨處,似乎隔著座椅的距離,可以感受到她的氣息。
有美人入懷,也無憾
如果不是那一場大雨,或許他與她只是司機與乘客的關(guān)系。那是第7天見到她,一襲紅裙,所以他覺得她應(yīng)該叫桃花,不是桃子。但看著她如櫻桃一樣的唇,他又覺得還是叫桃子好。她微閉著眼,依偎在他的身邊。是的,連日的等待,只為這一刻相擁,真的是花好月圓,如車窗外的月,亮得圓滿。
她的手,如來時一樣,緊扣著他的指,即使她睡了,也不愿松開,那不是愛,是什么?
他也微閉眼,想著那一場大雨,在最后一站的途中,車發(fā)生意外。而她靠在座椅上,睡得安穩(wěn)。他透過薄的紅裙,看到她小巧的胸,飽滿而圓熟,就像熟透了的蟠桃,他很想去摘去嘗。一聲驚雷,炸開天邊,一道閃電劃破夜幕,她睜開眼,揉了揉,到站了嗎?
拋錨。他說。
那怎么辦?她說。
涼拌,他聳了聳肩說。她就笑了,然后她起身,走到駕駛臺打開CD,舒緩的鋼琴曲如山澗的水,潺潺、涓涓……她說,可以陪我跳支舞嗎?
她看著他的沉默,只是輕輕拉過他的衣角,他就亂了方寸。她教他舞步,在狹窄的通道里,一來一回,他終得領(lǐng)悟。
車窗外大雨傾盆,車窗內(nèi)風(fēng)情無限,她的欲拒還迎,如奔急的河流,暗涌難擋。他一下把她攬入懷中,莽撞地尋找出口,她說,不要急,才開始。
她讓他坐下,她一顆顆解開紐扣。又一道閃電,他看著她柔媚的身,如花卻勝花,如水卻勝水,他聽著窗外的雨聲,與她綿長的合歡,人生雖短暫,但有美人入懷,也無憾。
愛讓人瘋狂,也讓人絕望
有些情感,一旦開始,就無法結(jié)束。那一夜后,他無比渴望再見,她如人間蒸發(fā),不見影蹤。
8天后的午夜,她出現(xiàn)在花園路的站牌前,揮手,上車,投幣,她看著他笑,他也笑。那一刻,他想或許還有續(xù)集。
他透過后視鏡,看到她依然坐在最后一排,他想著那些纏綿,恨不得開出動車的速度。哐當一聲,車停了,然后他拿過車載話筒,各位先生、女士,對不起,車拋錨,請下車。
那些乘客罵罵咧咧地下車。車廂內(nèi)就剩下他與她,她起身的瞬間,他發(fā)動車子,改變路線,直線前進,很快抵達終點。
事后,他向她解釋,上一次是真拋錨,這一次是想快一點收班,一想到與你在一起,多等一秒就來不及。
去了她家,他沒有想到她的家是別墅,豪華得不像樣,水晶吊燈,紅木家具,臥室有著半透明的浴室。他躺在床上,聽著流水細細,讓人浮想聯(lián)翩,也讓人血脈賁張。那是一種煎熬,也是一種等待,如晴空等待一場暴雨的襲擊。
與她夜夜纏綿,他甚至找人替班。愛讓人瘋狂,也讓人絕望,他早該猜到,她有男人,而男人就是別墅的主人。
她也沒想到,男人提前從南方回來,3天后的午夜,彼此聽到院里的剎車聲,如驚雷。剛穿好衣,男人就上樓,一切都來不及了。男人老得都可以做她父親,但男人有保鏢,他被保鏢一頓猛揍,看著她被老男人抽,血暈紅他的眼。
他一聲哀號,掙脫束縛,拉過她的手說,走。
她搖頭。
她一推,他轉(zhuǎn)身狂奔。
心傷,猶似滴血
皮外傷的痊愈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心傷,猶似滴血。3天后的一個雨夜,她在花園路的站牌上車,過了最后一站,她就要下車了。他剎車,走向她??吹剿劾锏膽n傷,她的左半邊肩被雨淋濕了,手臂上的淤青刺疼他的眼。
我不愛他,他也不會離婚。她說,唯有離開這里。
好,我?guī)阕?。他說,永不回來。
他們約定,5天后的午夜在火車西站見,去云南,此期間不能來往,更不能通信,因這是叛逃。
所以,他在想,這到底算不算私奔。如果愛不能相守,那是一種絕望,更是一種窒息。他不得不處理房產(chǎn),然后可以去云南的古鎮(zhèn),開一家酒吧或客棧。黃昏時,看著夕陽在山巒徘徊,然后幸福至終老,豈不是很美滿。
他在似睡非睡中憧憬著最美好的未來,卻感覺到柔滑的指尖在腰部游走,他睜開眼,是她纖細的手指,從后背的縫隙處滑入?;璋档墓饩€下,看到她潮紅的臉頰,他的對面坐著一對老年夫妻,他們睡得很安詳,而曖昧的氣息,越演越烈。
她附在他的耳邊呢喃,來。
在車廂的后部,她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他一閃而進。他看了時間,凌晨2點半。彼此沒有半秒的停頓,糾纏著,剝離著。
列車隆隆的聲音,淹沒彼此的喘息,她的指尖掐入他的肌膚,愛很疼,卻快樂。
他在黎明中醒來,身邊已不見她,終點還沒抵達,她去了哪里?他打她的手機,關(guān)機。他有點慌了,他一節(jié)節(jié)車廂尋找,恍若每個背影都是她,回頭才發(fā)現(xiàn)是陌生人。而他的肩膀有著她牙齒留下的烙印,又在提醒他她就在車廂里,他始終不信她的不辭而別,不信從最初,這就只是他一個人的私奔。
迎著風(fēng),淚流滿面
時間倒流,凌晨4點,火車在柳州站???分鐘。她悄然下車,那一刻,她不敢回頭,她取出手機卡拋向夜幕,她邁開雙腿奔跑,迎著風(fēng),淚流滿面。
他有著老宅,200平方米。那條巷子,所有人都搬遷了,而他想要更多的錢,寧愿做釘子戶,誓死不搬。
她不過是開發(fā)商公關(guān)部的員工,為了讓他搬遷,她就演了一場戲,做一對愛而不得的苦命鴛鴦。他的那一聲哀號,的確讓她動了情,她真的很想就這樣跟他去云南,一走了之。但她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還會愛她嗎?這樣的念頭,讓她不寒而栗。
在出站口,她開始補妝,描眉上粉底,柳州是公司的下一站,那里還會遇到怎樣的男人,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還有很多顆像釘子一樣的心等著她融化,她就笑了。
編輯 / 楊世瑩